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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第九章

  一

  楊自道、辛小豐和陳比覺,從醫院回到天界山的時候,卓生發就站在他們房間門內,他來不及鎖門出去了。那一瞬間,卓生發看到門外三個男人臉都是青灰色的。這一眼之後,卓生發感到胃部一陣暴痛,自己就倒在地上了。小卓不知從哪裡奔躥趕回增援,衝進來就要跳咬比覺。比覺一個大腳,踹在它的腰上,小卓嗷的一聲,痛得馬上塌腰垂下尾巴。這一打把卓生發剛才還有的一點點不安,打沒了。他喊,我不能來看看嗎?幾天都沒有尾巴的聲音,那麼小一個孩子,做房東也好,做鄰居也好,關心她不行嗎?

  三個人都沒有想到卓生發用這個理由。

  卓生發吼完,楊自道揮揮手說,對不起,我們只是不習慣你這樣。好了,沒事了。尾巴很好。

  那天還是我叫尾巴讓你趕緊住院的,那麼危險……沒有人接卓生發的腔。卓生發覺得這些人簡直不是人生的,一個個鐵石心腸。他四下看了看,帶小卓回二樓去了。

  辛小豐去燒開水的時候,黨 阿姨來上班了,比覺帶了島上買的野生鱸魚,紅膏蟹;到廚房交 待阿姨怎麼做後,他回到房間。三個人把門關了。

  辛小豐說,先說壞消息吧。姓伊的懷疑我和水庫那案子有關。

  楊自道說,他不是一直是疑神疑鬼的人嗎?

  是,但是,現在他是很有針對性的了。他肯定是捕捉到了什麼。他總是對我談水庫案。他在觀察我。

  你是那邊的人,和你談這個正常啊。比覺說。

  辛小豐搖頭。這人是十幾年的重案刑警,這輩子經歷了多少案子,可是,他只對我談水庫案,其他都沒有談。那天,他告訴我,那個案子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過去四天了。屍體呈巨人觀——就是屍體腫脹膨大成巨人。非常難看,他說,調查訪問的時候,都說那女孩很美,但是,他看到的極其噁心。

  他憑什麼懷疑你呢?楊自道說。

  也許,他陳述案情的時候,我的反應不正常吧。

  你很緊張?不自然?比覺說。

  我不知道。也許吧。我確實難受,很煎熬。我很怕獨自和他呆在一起,這種折磨……如果人多——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他就不會說這事。

  你為什麼說他是故意的?比覺說。

  因為我瞭解他,越來越瞭解他了。他告訴我,現場遺留了精液和指紋。

  屋子裡很安靜,包皮括辛小豐自己,三雙眼睛都看著辛小豐的左手。辛小豐低聲說,現場那個唯一被遺留的指紋,看來已經被採集提取了。所以,我覺得——

  辛小豐實在沒有毅力說出那個最壞的推測:伊谷春已拿走了他的指紋。他自己也在頑強抵制這種猜想。比覺追說,你覺得什麼?

  也許……辛小豐忽然聲音一亮,算了,是我多慮了。

  另外兩個果然是震驚的表情,但他們都是沉默的。辛小豐說,其實,他注意它,辛小豐像發言一樣舉著自己的左手,不是一天兩天了。是我反應太慢了。

  楊自道和比覺還是沉默著。

  我知道你們難以置信,辛小豐說,我也不願意承認,最近我一直睡不好,我覺得姓伊的基本都掌握了。這個人的確很麻煩。我說他一兩件事,你們就明白他了。有一次,我在他車裡,他開車。一輛和我們同向的出租車,超過我們。他突然加速,一下子把的士車給別住了。我們跳下來,讓裡面的四個乘客全部下車趴地,包皮括司機。車後排的地上,報紙包皮著四把大刀;前座的包皮裡,竟然是一把手槍!這些人交 待說,是幫人討債去的。後來我問他,你為什麼突然會懷疑那輛車?就這麼一點交 會時間。他說,裡面有個傢伙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不對勁——看,零點一秒,就憑這麼丁點的東西,他就敢下手;還有一次,算了,太多了,不說了。

  楊自道說,那不壞的消息呢?

  辛小豐說,水庫那事,由於經辦人員有點內訌,基本擱淺了。他們懷疑村裡的小混混干的,小混混也屈打成招了,但證據關過不了。堅持另有其人的經辦人,因為官場失意沒什麼鬥志,而且,馬上就要退休了,也許現在已經退了。

  楊自道點著頭。三人交 換了眼神。很明顯,對他們來說,現在最致命的狙擊手,就是姓伊的了。如果小豐感覺正確的話。

  三個人沉默著,誰也不看誰。楊自道和辛小豐在抽煙。比覺盯著尾巴的小金魚。空氣異常沉悶。

  彭——彭!彭!房門大響,黨 阿姨聲若洪鐘:大白天的,鎖門幹什麼呀!辛小豐過去給她開門。門口,黨 阿姨提著拖地桶,嗓子震耳朵,三個大男人,鎖什麼門啊鎖!搞衛生啦搞衛生啦!能走動的都出去!

  比覺和辛小豐退出去,比覺經過黨 阿姨的時候,說,小聲說話好嗎,他是病號!黨 阿姨白了比覺一眼。比覺已經被院子的人吸引,伊谷夏和尾巴手拉手站在那裡。比覺一笑,尾巴撲進他懷抱。伊谷夏和辛小豐站在一起,辛小豐感到了伊谷夏表情的古怪,但還是禮貌地打了招呼,說,謝謝你。伊谷夏說,整座山都聽見了,三個大男人大白天鎖門……

  辛小豐尷尬地笑,那個……沒注意……

  好了,尾巴還你們,我回去了。

  進去休息一下吧,阿道看到你會很高興的。

  伊谷夏覺得辛小豐的話,很奇怪。比覺抱著尾巴過來說,多虧有你,去裡面坐坐。尾巴也伸手拉伊谷夏。比覺說,去吧,跟阿道打個招呼,我們慢一步,那保姆嫌我們礙手礙腳,很凶。

  伊谷夏猶豫著,還是走了進去。屋子裡是非常濃重的煙味,充滿男人的氣息。楊自道半靠在床 頭,人瘦毛長胡 子拉雜。看到她便說,你沒開車來吧?伊谷夏說,開!我現在長進多了。尾巴跑到楊自道身邊,往他嘴裡塞了塊越南椰子糖,就跑到自己的小金魚缸邊餵魚。伊谷夏看到楊自道表情有點沉鬱,說,怕我把尾巴撞壞是不是?!楊自道說,是。下次你開車別帶她。我是認真的。伊谷夏已經沒有像他們初識那麼情緒轉化自如了,臉色也暗下來。看她不快,楊自道笑著補了一句,但我可以陪你出生入死。

  伊谷夏果然有了笑意,說,放心啦,我們打的來的!

  楊自道看著尾巴說,怎麼樣,你父母還有你哥,都喜歡她嗎?

  我哥準備做他的第四個爸爸。伊谷夏說。

  楊自道睜大了眼睛。尾巴頭也不回地說,我才不要!

  楊自道和伊谷夏同時問,為什麼啊?

  就不要!我有啦!有很多啦!媽媽還可以要。

  伊谷夏說,誰也不想當你媽媽。你那麼壞!

  我好!尾巴叫起來,你一直讓我叫你媽媽,我不叫,你還不講故事……

  伊谷夏這個基本不臉紅的人,臉騰地燒著了。她撲向尾巴,胳肢她癢癢,在拖床 底下地板的黨 阿姨也慼慼笑,楊自道也大笑,正要跨進屋的比覺辛小豐也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