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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捨得

  李泰忙了一日,傍晚回到芙蓉園,回房沒見到遺玉,只有平卉一個人在整理櫃裡的衣裳。

  阿生看了看李泰臉se,問道:「太子妃在何處?」

  「去芳林苑看小郡主了。」

  李泰衣裳都沒換,便轉身去了芳林苑。

  主僕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暖閣門外不知為何不見shi女,掀了簾子,阿生守在外頭,李泰進去,聽到裡面低語,來到內室門外,隔著一層紗簾往裡看,就見大的抱著小的睡在軟榻上,蓋著一層鬆軟的被子,遺玉低頭在睡著孩子額頭wěn了wěn,聲音裡帶著一絲哭音。

  只…母妃對不起你。」

  李泰撥開簾子走了進去,這動靜驚動了遺玉,仰頭見是他來,趕忙壓下頭去拭了拭面,才輕將小雨點放下,坐起來。

  「你回來啦。」

  泰liao了袍子在對面的茶桌邊坐下,一臂放在桌上,看著她。

  遺玉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就掀了被子,給小雨點捂好,走下軟榻,到桌邊給他倒茶,找著話說,眼睛卻不看他。

  「白天平陽公主來過。」

  「嗯。」

  「今天園子外面來犴訪的人太多,帖子門房都放不下了,你不在,我身子不便見客,就把他們晾著了。」

  「嗯。」

  「累嗎,是先用晚膳還是先歇一會兒?」

  李泰喝了茶,將目光從她臉上收回來,站起身向外走。

  「先用膳吧。」

  夜裡,遺玉坐在妝鏡前梳著頭髮,回頭打量著正靠在g頭看書的李泰,一不留計,就癡了去,抓著一縷頭髮,直到胳膊麻了才將梳子放下。

  她走ang邊坐下,去抽他的書「別看了,咱們說說話。」

  李泰鬆手讓她把書拿開,側身護著她上了g,兩人並肩靠在g頭,李泰背後墊了兩隻軟枕,遺玉則挨著他。

  「今天平陽公主和我提起了長孫皇后,說她敬佩長孫皇后為人,你兒時在宮裡住,對長孫皇后有印象嗎?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是個聰明人」李泰將被子拉到她xiōng前,有意無意地添了一句「比你聰明。」

  遺玉笑道:「長孫皇后賢明遠播,是流芳史冊上的人物,我比她不如自是當然。」

  李泰握了握她的肩膀「你也會是個好皇后。」

  遺玉向他懷裡靠了靠,沒接話。

  李泰在被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父皇為滿貞觀二十年,明年二月退位,我六月舉大典,yu將朝堂搬往大明宮,你以為如何?」

  「這些事,你做主就是。」遺玉交握住他的手掌,輕輕摩挲著他修長的指骨,忽然道:「殿下,你我是幾年相識的?」

  「壬辰年二月,在蜀中。」

  「至今也有十四個年頭了吧。」

  「嗯。」

  回頭細數,才發現這一路坎坷,竟已走過了十多年。

  「貞觀十二年四月大婚,十四年六月我生下小雨點,轉眼咱們的女兒都五歲了,當初我一心想要幫大哥報仇,現在皇上立詔退位,你就要做皇帝,我也終於見到了大哥,爭了這麼些年,塵埃落定時,一夜之間就沒了追求,我這心裡頭空落落的。

  李泰道:「那就不要什麼追求,安心地陪在我身邊。」

  遺玉輕笑「人啊,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李泰揉了揉她的發頂「早些睡吧。」

  玉把臉埋進他xiōng前,抱著他的腰,嘴開闔,無聲地說了句什麼。

  李泰又撿起了g頭掉落的書本,翻到剛才那一頁繼續看,不知過了多久,xiōng前的呼吸穩了,他才放下書,動了動肩膀,讓她的腦袋鼻落到他臂彎,lu出睡臉。

  低歎一聲,他曲指將她眼角擦乾,文細細wěn了她圓潤的額頭,一揮袖,將蠟燭拂滅,室內陷入一片昏暗。

  早晨,遺玉側臥在g上,枕著手臂,隔著半層紗帳,靜靜地望著正在戴冠披衣的李泰,眼中閃著些莫名的東西。

  等他穿戴好,才溫聲喚了一句:「殿下。」

  李泰將袖口折好,走ang邊「睡吧,還早。」

  「」遺玉張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什麼?」

  李泰彎腰,剛低下頭,就被她伸手勾住了脖子使勁拉下去,他反應極快,兩手撐在她臉側,下一刻便有一團溫軟的東西緊緊貼上他嘴。

  這一wěn是李泰從沒見過的熱情,前半段他微微失神,反應過來,便佔據了主導,也不理身後還有服shi的丫鬟,便扳住了她熱乎乎的腦袋,更加洶湧地回wěn了過去。

  一wěn結束,兩人都有些氣喘,額頭相抵,李泰留戀地輕tiǎn著她的角,啞聲道:「晚上」

  「吾晃」

  聽她沙沙地說出兩字,李泰心口一顫,忍不住重重咬了她的嘴,聽她細哼出聲,撐在她頭頂的拳頭握緊,骨節泛白,才抑制住某種衝動,蹭了蹭她冒汗的鼻尖,低語道。

  「下朝就回來,等我。」遺玉捧著他的臉,兩手微微發顫,李泰會意的閉上眼睛,感覺她的wěn輕輕落在雙目,卻看不見她這一刻虔誠無比的臉。

  今天出奇的冷,阿生沒有駕車,同李泰一起坐在馬車裡,馬車沒有駛遠,就停在朱雀東大街的路邊上。

  能感覺到李泰今日不同以往的沉悶,少說有半個時辰過去了,阿生侷促地動了動tuǐ,輕咳一聲,道:「主子,您其實該和太子妃說清楚,就算她去了紅莊,也未必就能逃過這一劫,屬下知道您瞞著她這幾年,是不想讓她擔心,但這畢竟是關乎太子妃的事,讓她從別人口中聽說,再添油加醋的,少不了要誤會您一片苦心。

  「她不會。」不會走,更不會誤會他,這麼多年,若她還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那未免讓他失望。

  他是個貪心之人,一直都在等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若她不能給,哪怕她逃過這一劫,將來皇位之上,生xing多疑的她只怕會同自己漸行漸遠。

  只要她肯給,不管前路如何,哪怕身為帝王,他也誓將窮其一生去尊重她,保護她,縱容她,寵愛她,並且給予她同等的信任。

  阿生聽著李泰焉定的語氣,忍不住脫口道:「這可說不定,太子妃將盧大公子看的極重,大公子開口,沒準太子妃誤會了您,就跟著他走了。」

  一股寒氣迎面撲來,阿生一個jī靈,縮了縮脖子,暗罵自己嘴賤。

  「她不會走。」

  嘴上這麼肯定,那幹嘛不上朝,大冷天杵在這路邊上等著消息,還不是怕人跑了,阿生悄悄腹誹,卻沒敢把這話說出來。

  街上突然響起了馬蹄聲,就在他們車邊停下,阿生嗖地坐直了身牟,嚥了下嗓子尖的唾沫,撥開一角車簾,問外面:「什麼事。」

  這時候跑過來,千萬別說是太子妃走了。

  「啟稟太子,太子妃坐車離開芙蓉園,往城南去了。」

  看著李泰黑下來的臉,阿生簡直想哭,他揣著一絲希望,追問道:「太子妃帶了shi女嗎?」「只有一名車伕,還帶了幾包細軟。」完了完了,沒帶上平彤平卉,還拿了細軟,這分明是要走!

  阿生瞅著李泰緊繃的快要僵掉的下巴,想到他堂堂的一朝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就這麼被一個女人一聲不吭地遺棄了,突然覺得他有幾分可憐。

  正想要說幾句話安慰,就聽見李泰冷的掉渣的命令聲:「給我追!」城南盧智又看了一眼停在邊上的馬車,放下窗簾,笑容從眼角漾開,liao了車簾,伸手扶遺玉上來。

  遺玉在他身邊坐下,摘下冒兜,呼了一口哈氣,疲倦道:「有些東西在車上,大哥讓人拿過來吧。」

  「不留。」盧智喚了一聲,粘了一撮鬍鬚扮成馬伕的楚不留便撂了韁繩,跳下車麻利地將遺玉帶來的兩隻包裹都拎了回來,放在車內一邊的空位上。

  馬車調了頭,丟下空空如也的那一輛,車行緩緩,不多會兒,就出了南門。

  長安城外,一條平坦的官道上,一縱快馬疾馳,為首者一襲銀裘,寬大的衣擺,在陣陣蕭瑟的北風中上下翻飛,呼呼作響,劃出一道又一道銀光。

  一輛馬車就在不遠處緩慢行駛著,悠悠然不知後方正有人策馬追趕。

  「停下!」

  馬車猛然受阻,在路邊被人攔下,車內,遺玉身子搖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耳朵動了動,身側的車簾便被人從外面扯開來,一陣風撲進來,將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吹得刺痛,鼻尖嗅到一些冷香,她打了個突,轉過頭,就看見一張yīn測測的俊臉:「誰給你的膽子跑。」

  遺玉這輩子還沒見過李泰對她這般凶神惡煞的樣子,唯唯諾諾地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下來。」

  看著他抓過來的手,遺玉搖著頭下意識地就往車裡縮,看見她這動作,李泰腦子裡最後一根弦也崩掉,抽的他生疼生疼,深吸了口氣,壓住了各種悲憤,握住車門,好聲好氣道:「你下來,跟我回去,什麼都好說,你不想做皇后,我便陪你去紅莊,總之到頭這江山也要傳給別人,這皇位不要也罷,乖,你下來。」

  遺玉眼睛忽閃了兩下,看著李泰委曲求全的模樣,突然什麼都明白了,嘴角動了幾動,沒能忍住,噗地一聲便笑了出來,心口又sū又麻又燒的快要化開,她擦著哭出來的眼淚,緊緊抓住了李泰的手,又哭又笑道:「我沒有要婁,你這傻子,大哥說的沒錯」

  李泰抓牢了她的手,目光一晃,這才遲遲發現,車中哪有盧智的人影,只她一個,連包袱都沒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