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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有事好商量

  第八十三章有事好商量

  他們在皇城門外的護城河頭坐上馬車,遺玉看一眼對面坐著正在閉目養神的李泰,低頭把玩起手中的紅玉,想起剛才李世民甩袖離開後,眾女子面對那滿案珠寶時產生的小小爭執,結果是李寬李泰這邊率先進了五個球,按理當是壓了他們贏的人得綵頭,但是長樂公主一句話就讓押對寶的女人們伸不出去手:

  「先前說過是要父皇來評比,既父皇沒判,又哪裡來的輸贏。」

  長孫夕作為贏賭的一方率先拿起了她的那朵玉茗花戴回頭上,將藍珍珠串子遞還給長樂,這便叫贏的人只好心有不甘地,又故作大方地放棄了同自己作對的賭注。

  讓遺玉無語的是,城陽似是真地瞧上了她這塊玉,臨走前還叫住她詢問是否願意割愛,願出千金一換,遺玉想當然是拒絕,沒顧城陽拉下的臉,若非是因為李泰,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這塊對她意義特殊的紅玉拿來賭,這是陪伴她走過那段最傷心日子的念想,是她某種情感的寄托。

  今兒是她第二次進宮,沒想就看了一場熱鬧,不管誰是有心誰是無意,李恪那裝模作樣的小子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估計他原本是想要藉機抹黑李泰,可卻連累了李諳這條蠢沖的池魚,至於李泰——

  老實說,在看到兩匹馬撞到一起的時候她心差點蹦出來,可是看到他人平安無事便又氣的咬牙,等到了最後,卻是怎麼也提不起氣來。

  她抬頭瞧著對面臉色冷清的男人,臉上流露出憐惜之色,連她這個外人都因為那皇帝對待兒子的手段感到難受,他身在局中又怎會毫無所感,一想到同樣是被撞了一下,李恪就有娘護著有兄弟幫襯著,而李泰除了挨著李世民一句冷嘲熱諷,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就難受的想哭。

  忽而又記起來兩年前那個燈火萬家的上元節夜裡,他們在河邊放燈,她看著星星同他說起兒時的趣事,他卻面無表情地講著他母妃死的那年,他因為內侍監的忽視,泡冷水避暑結果染上熱疾被禁宮的事。那時他才八歲吧,她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有盧氏疼著、盧智管著、盧俊護著

  「怎麼了?」李泰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察覺到她的視線,睜開眼捕捉到她低頭之前眼中藏不住的神色,出聲問道。

  「啊,沒事,」遺玉咬了下舌尖止住打喉嚨眼裡冒出來的酸澀,再抬頭便看出半點異樣,「還沒說你呢,最後那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不擅擊鞠嗎?」

  最後那一球,她到現在還沒迷糊著,李諳好好地失手打偏,李泰掉在人群後面半天,關鍵時候殺了出來,一擊便中。

  「我是不擅擊鞠,」李泰先是坦誠了自己的弱項,而後又道,「可他們騎術不及我,坐騎不及,眼力不及,準頭不及。」

  遺玉扯出一抹乾笑,確認他不過是在闡述一件事實,沒有半點自誇和嘲諷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就是這樣,你那時也不能不管不顧地往上撞啊,馬跑的那麼快,撞在一起肯定是要出事,萬幸摔出去的不是你,要真受了傷,值得嗎?你就不會往邊上跑,同他較什麼勁兒啊?」

  她說這話是不厚道,暗指李恪摔著了活該,李泰也不在意她「小心眼」,聽出她的訓斥之意,覺得新鮮,盯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將她臉上的嚴肅瞧得有些掛不住了,方才點頭,道:

  「知道了。」

  遺玉被他那一下嚇得不輕,現在還後怕,本是準備了一長串的說辭準備說教,萬沒想到他態度會這麼配合,又想到他招人憐惜之處,便只能憋著氣,乾嚥了下去,想想李諳因東窗事發被貶,心裡才稍微平衡了些。

  「對了,吳王說你盜庫,是怎麼回事?」

  盜庫啊,她沒記錯的話這可是皇家最避忌的一項罪名之一,往好了說是貪財,往壞了說那就是居心叵測,不難想像此事同接風宴上那樁鬧場事件有關聯,她原本當風波已停,怎麼現在瞧著不是那回事。

  「是他胡言亂語,不必理會。」李泰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將此事帶過去,有關前陣子群臣大鬧朝堂的盜庫風波,他壓根沒有同她多提的打算,便是知道她聰明,能順籐摸瓜嗅到尋出他們這樁婚事同此事的關係,也許早晚她會知道,但絕不是在他們成親之前。

  「待會兒我去文學館,你就回王府,明日我空閒就帶你上天賀寺吃齋。」

  言下之意是要她今晚宿在魏王府了,兩人許日不見,互相都是想念,遺玉聽出他想要獨處的意思,忍住臉紅,又清了清嗓子,擺正了臉色對他道:

  「我得回鎮上去。」

  李泰只當她是忙著準備縫製嫁衣之類,想了想,道:「要什麼我讓人去拿過來,過幾日再回去。」

  過幾日遺玉糾結地答道:「怕是不行,我今天真要回去。」

  李泰被她連連拒絕,又想起這半個月連人影都沒見著,他忙得脫不開身,她也不來找人,便有些不樂意了,瞥她一眼,便將目光移開,乾脆就不同她廢話。

  遺玉怎不知這人脾氣,見他一副沒商量的模樣,輕咳了一下,伸手倒了杯茶遞過去,好聲說道:「有件事你怕是還不知道。」

  「嗯?」李泰沒接茶杯,倒是給了個鼻音。

  「事情是這樣的,」遺玉想想措辭,「現在家來了位老夫人住下,是皇上委給魏王府的老尚人,說是曾在皇后娘娘跟前當差的,姓戚,」她看看李泰臉色,將他不接的茶杯收回來,送到嘴邊訕訕地喝下一口,道:

  「呃,她說是要在大婚前給我些指點。」

  什麼「指點」,這都是她斟酌後的用詞,那老婦人說她出身鄉野,要「教導」她的原話可沒學,李泰對她什麼樣,她還是清楚的,當初國子監逼她退學,他便眼皮子不眨地說那群博士學者們沒什麼本事教不了她,事後她從退學變成因病暫時休學,絕對是有他在當中攪合,這突然冒出來個宮人要教她規矩,打死她也不信是李泰的意思。

  果然,李泰微繃了臉,道:「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早上。」所以說,家裡有那麼一個大活人盯著,她怎麼好夜不歸宿。

  遺玉又嚥一口茶水,這是她有些懷念的花茶口味,兩年前她在魏王府那段日子,因為無意同侍女們提了一句喜歡,下午在藥房忙累了,每每會送上這麼一小壺花茶和幾樣點心休息,當時並未在乎它的難得,也根本沒人同她講,這是清晨從芙蓉園摘下的新鮮花瓣,搗成茶糊,製成茶包,喝的時候再用泉水一團一團地沖泡才可。

  李泰把這事稍微一想,便清楚他這幾日沒回府是有人不安分了,手指在膝上叩了一下,道:

  「你回王府去,不必管她。」

  遺玉搖頭,「這樣不好。」

  李泰看她一眼,「等下我派人去把她領回來。」

  遺玉笑了,「好吧。」

  她是不怯那位戚尚人,只是大婚將近怕她搗亂,最近又沒工夫陪她玩兒,說到底她同李泰還差那麼一道手續,做什麼都名不正言不順的,不硬氣啊,今日在宮裡更是被堵了幾句話都是裝聾作啞以對,有什麼事,且得等大婚以後,等她被明媒正娶過了魏王府那道門再說。

  撩起窗簾看看外頭是已進了延康坊,遺玉扭頭道,「還有一事,要請你幫個忙。」

  「什麼?」李泰要了她手裡的紅玉捏在手中把玩,問道。

  「你知道的,我有一位義姐,就是當初助了我們從小鎮上逃出來的姐姐,她夫婿是個文人,在鎮上教了多年書,如今想到文學館去謀事,」遺玉眨眨眼睛,半開玩笑道,「他人品不錯,至於才學麼,我與他做個舉薦,你讓館裡安排他小試可好?」

  李泰沒急著應,看著她臉上流露出細微的小心,握著玉塊的手指不覺收緊,就彷彿這樣便能將什麼抓不住的東西,牢牢地握在掌心一般。

  「可以。」

  遺玉是萬沒猜到,因為這一件「小事」,讓李泰腦中閃過幾道念頭,轉而動了起別的心思。

  皇宮甘露殿

  「陛下,各位大人用罷宴,已攜眷離開了,」內侍立在屏風邊上,儘管隔著一層繡障,也莫敢抬頭去瞧屏風上映出的人影,「楊妃娘娘還跪在殿外面,剛才奴才進來時候,瞧她臉色是不大好,紙白一樣。」

  「人都回去了?」李世民好像是沒聽見他後面那句話,聲音有些疲倦地開口道。

  「都回去了。」內侍攢著袖窩裡的硬物,遲疑了一下,話在嘴邊繞了一圈,終沒出口,殊不知也是這一時的猶豫,救了他一回。

  「下去吧,到沁安殿傳徐才人過來。」

  內侍轉了轉眼睛,恭聲應了一句,他彎著腰倒退出去,將門關好後,屋裡才又聽見李世民懶洋洋的聲音:「找個時間把這人調走。」

  風後輕聲一答,便無聲息。

  (六一啊,祝親們童心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