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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四章 私下談

  第三三四章私下談

  「宋大夫,這孩子是怎地了,比昨晚還要嚴重些?」

  盧景姍將遺玉的手塞進被子裡,轉身去問走到案邊準備寫方子的中年大夫,盧智他們都跟著盧老爺子回書房議事,她特過來照看遺玉。

  「虛火過旺,風邪入浸,早上是喝藥之後又吹了風才會如此,並無大礙,卻需好生將養,不要胡思亂想,我再給開副方子,於先前的多添兩味藥即可。」

  等著宋大夫將藥方重新寫好,盧景姍又看了一遍,才遞給候在一旁的平卉,讓她拿去熬藥,又讓平彤取了事先準備好的銀兩作為封賞遞於他,吩咐她將人送出府,才回到床邊重新坐下。

  遺玉平躺在床上,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撐著眼皮看著盧景姍拿帕子溫柔地擦拭著她的額頭,心中一暖,輕輕喚了聲:

  「姨母。」

  年近四旬卻無兒女傍身的盧景姍,被她這一聲叫的心裡都是軟和的,目中憐色更重,道:「餓了嗎,不餓就先睡一覺,待會兒再叫你起來用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鮮少生病的遺玉,每次有些不舒服都是盧氏小心呵護在一旁,這會兒見了模樣同她娘有兩分相似的盧景姍,難免會憶起已經不在身邊的娘親,鼻子一酸,眼睛就些模糊,倒不是她心理脆弱,只是將親情看的太重,一想到可能再難見著盧氏的人,怎麼會不難受,好在知道韓厲應不會屈待她娘,不然她這一病,恐怕會更嚴重。

  大夫剛走沒多久,盧老夫人便由趙氏攙扶著走了進來,盧景姍連忙迎上去,嘴裡小聲埋怨道:「娘,這冷的天,不是說過這裡由我照看著麼,您還來。」

  「不打緊,我穿的厚,玉兒?」

  「祖母。」遺玉扭頭蹭掉眼睛裡的水珠,看著那慈祥的老婦人輕輕隔開趙氏將她扶到對面椅子上的動作,而是在她床邊坐下,又摸索著伸出一隻手來,知她眼盲不便,遺玉便一手摀住口鼻,另一隻手將被子裡伸出來,握了上去。

  「您怎麼來了,您身體本就不好,別再過了病氣。」

  盧老夫人搖搖頭,捏著她手腕,對一旁道:「瞧這孩子瘦的,素儀,你去叮囑廚房熬些清淡的湯品給她補身子,景姍,讓人去切些紫姜煮碗糖水,叫院子裡送些熱水來,給玉兒燙下腳,這藥雖要喝,有些偏方卻還是使得的。」

  兩人都各自出去吩咐下人,屋裡便只剩下祖孫兩人,遺玉隱約感到老夫人是故意將她倆支開,果然,人一走,便見她摸索著撫摸上自己的頭髮,歎聲道:

  「玉兒,這是同你說,莫要愁你母親,韓厲那孩子,也算是祖母親眼看著長大的,這人的性子啊,少年時候定了,年紀再長,就是改了,也不跑不掉個主心,你母親被他帶走,是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你年紀還小,莫要整日愁這些個,壞了身子。以前也就罷了,你們孤苦伶仃的,沒個依處。眼下回了家,咱們國公府雖不如往昔榮耀,可也是不怕事的,家裡有你祖父,有你大伯他們,還有你哥哥們,有這些男人們在,你記著,這種時候,便是要他們去擔著,去扛著,不管結果如何,咱們將自己照顧好了,少讓他們分神擔憂便是幫了大忙。」

  「你是個好孩子,祖母知道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心思多也是該的,可有些時候,實是不用想的太多,就拿這大理寺的案子來說,你再愁,也要按規矩來不是,所以說,放寬心,多想想是沒錯,卻別過慮了,好嗎?」

  遺玉一愣,沒曾想她是要說這些,說來,盧氏性子是個有些大咧的,還真沒有女性的長輩,同她認真講過這些話,半是教導,半是寬慰,她看著嘴角含笑輕輕撫摸她的老人,沉思了片刻,神情一鬆,答道:

  「祖母,孩兒明白,讓您操心了。」

  「乖孩子。」盧老夫人閉著的眼睛輕輕彎起,在眼梢處雖有褶皺,卻依稀可辨同遺玉相似的翹紋。

  兩人又說了會兒旁的話,盧景姍便端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碗,領著手捧熱水盆子的下人回到屋裡。遺玉裹著厚厚的被子坐在床邊,腳泡在略燙的熱水裡,喝下盧景姍小口吹溫後餵過來的薑糖水,聽著盧老夫人的念叨,心中某個角落,不知不覺間,又被補足了幾分。

  書房

  盧榮遠站在門外,將門掩上後,扭頭對著盧榮和示意,兩人一同朝著遠處的長廊走去。

  「二弟,爹好像有事瞞著咱們,昨晚韓厲送來的東西,應該不只是那一封信和玉吧,我看明明還有別的,爹卻沒同咱們講。」

  盧榮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爹自有打算,哥你想多了。」

  盧榮遠苦笑,「我不是介意,就是總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像是以前家裡出了什麼事,總是爹擔著,如今多了智兒,總歸沒咱們的份。」

  盧榮和腳步一頓,站在長廊邊的階梯上,看著遠處高強下一棵弓腰的老樹,道:「同大哥一樣,對當年的事,讓嵐娘他們吃了那麼多苦,我也一直都在內疚,眼下總算有了彌補的機會,我覺得幫不幫的上忙,倒是其次,可只要他們需要時,我不會再退避,大哥,你說呢?」

  盧榮遠想了想,神色一鬆,點頭道:「說的是,都這把年紀了,還整日胡思亂想,倒像個娘們了,走、走,到我院子裡去,讓人送幾個菜,咱們哥倆好好喝兩盅。」

  「呵呵,好。」

  站在書房窗口的盧中植,看著兩個兒子的身影逐漸遠去,開口道:「你想好了,當真要私下同他談談?」

  「嗯,」

  盧中植轉身望著他,滿頭的蒼白卻襯得衰老的面容異常威嚴,「何必,我先前安排的事不會出岔子,你又事先在蜀中那裡打點過,就算是讓人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劉德威也不可能根據那丁點兒的證據,便把你們判回房家。你這時候去見房喬,又是想做什麼,我知道你怨恨他,想要報復,可既已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你若要同他算賬又何必急於一時,非要趕在這個時候?」

  盧智盤膝坐在案邊,清秀的面容上沒有笑,神情有些冷淡,「孫兒只是突然發現,有些話,還是當面同那人講過為好,免得這案子了了,他還繼續糾纏不清。我亦是幫著皇上做事的,雖不如外公當年鞍前馬後來的親近,可也多少清楚,皇上之所以把這案子甩給大理寺處理,便是在警告我們倆家做事不要太過火,若我們不顧及顏面,在這案落之後,還是硬要鬧個頭破血流,誰都不會有好果子吃,我只是不想讓那人好過,卻沒想過要拿府中上下去同他硬拚。」

  盧中植聽得他難得的肺腑之言,竟是將自己看做這家裡的一份子,一時老懷大慰,道:「你清楚不管怎樣,還有這個家在背後給你們依傍著便是,唉,是我太過多慮了,你這孩子,一向都有主張。」

  「您放心,」盧智面上冷色稍退,笑容浮起,「孫兒會好好處理此事的。」

  盧中植見他笑,剛落下的心,反又升起,猶豫道:「那、那件事,你該不會也要告訴他?」

  盧智眼線輕勾,緩聲道:「自然,您不覺得房家就是太冷清,才會一直有空騷擾我們,若是讓它熱鬧些,豈不是更加有趣。」

  盧中植皺眉,又鬆開,沉默了好久,方才長歎一聲,轉身去到書架上,在暗閣裡摸索一陣,取出一隻四方的盒子來,走到案邊放在盧智身前,道:

  「這些東西,還是由你保管吧,韓厲他,本就是要交給你的。」

  盧智拿起盒子,從絨毯上起身,向盧中植微微躬身,「祖父,那我先出去了。」

  太極宮新安殿書房

  赭黃的身影端坐在精雕細琢的龍足案後,人到中年的皇帝臉上雖有褶皺,卻不顯老態,將手中文折合上,李世民抬頭看向正立於對面一排書架下,同自己的年輕時候身形再相似不過的兒子,但見從窗外竄入的陽光打在那青年的側臉上,折射出異常的瞳光後,這身為九五之尊的男人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無奈之色,隨即又恢復正常。

  「皇兒,過來坐。」

  書架下的青年轉過身,露出俊美的容貌上一成不變的冷淡。李泰緩步走到龍案對面坐下,卻沒主動開口說話,上午剛從審院回到王府,便被詔入宮中用膳,飯後又隨駕到書房,向往常一樣,父子兩人各幹各的,半個時辰後才搭上一句話。

  「上午的案子,處理的如何?」

  「暫休。」

  「哦?怎麼又休了,」李世民隨時問,卻沒等他回答的意思,「不過你這辦法倒是不錯,交給大理寺來辦,少了讓朕頭疼,就讓他們兩家鬧騰,朕也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就不識好歹。」

  驚!李世民把房盧兩家的案子交由大理寺處理,竟是出自李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