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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 自憑本事

  永兒的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連聲道:「娘娘您說什麼呢,奴婢、奴婢可受不起……」

  紅顏苦笑:「你再自稱奴婢,就多站一個時辰,怎麼就改不了呢?不過都一樣,我當年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改過來的,永兒,雖然那會兒你還沒生出來呢,可當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你也知道吧?」

  永兒垂下眼簾,顫顫地點頭:「奴婢知道,可是……」她慌忙摀住了嘴,又忘記了。

  紅顏搖頭,笑道:「再多站一個時辰,記不住可不成,你不自重別人才會輕賤你,而我……」她伸手為永兒將肩頭的塵土拍去,溫和地說,「我知道你和皇上什麼都沒發生,也知道你根本沒想過要爬上龍榻,你本該早就離開皇宮,可因為我的私心,變成了現在這樣子。你什麼都沒做錯,不過是成了我和太后博弈的犧牲品,然而現在再對你解釋什麼已經沒什麼用了,都是我的錯。」

  永兒搖著頭:「娘娘,奴……臣妾不明白。」

  紅顏笑道:「你可又說錯了,哪怕一個字也不成,再多加半個時辰。」她像是和親密的姐妹開玩笑,可又的確是嚴肅地說著正經事,紅顏鄭重地說,「對你把話說清楚,我心裡才能放下包袱。當初把你從雪地裡救出來,不圖你回報也不該讓你為我犧牲什麼,可我到底沒能公平地看待你,事到如今只能說,只要我還有能力,就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但往後你的人生會怎麼樣,就自憑本事。皇上若有一日對你青睞有加,那是你的福氣是你的本事,不必顧忌我也未必會再顧忌我,總之你我都一樣,先好好待自己,再去想別人的事。這話我今日說過,再也不會提起,往後別人欺負你,哪怕是太后和皇上,我都會盡力保護你,但你自己若想怎麼樣若想求什麼,那就自己去承擔一切後果,是苦是甜我就不管了。」

  永兒迷茫地看著紅顏,她很希望娘娘能把那些話再說一遍,可紅顏只是微微一笑:「慢慢來,日子長了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娘娘……」永兒再次握緊了拳頭,將那顆被她視若寶貝的珠子藏在手心裡,「往後穎妃娘娘她們,不會再欺負臣妾了嗎?」

  紅顏欣然道:「你終於改口了,你知道改口,她們就真的不會再欺負你。」

  此時櫻桃已經換了新的盒子,捧著永答應的禮物出門來,紅顏點頭表示她這邊把話說完了,櫻桃便上前笑道:「答應送了公主宮花,主子拿什麼回禮,昨兒奴婢收拾出一些您從前的衣裳,鮮鮮嫩嫩的顏色,送給永答應再合適不過了。」

  紅顏笑道:「你若不嫌棄,就收下吧,都是新的沒怎麼穿過,這些年我生了孩子早已不是從前的身量,那些衣裳都穿不得了。」她扶著櫻桃的手便要走,一面叮囑永兒身邊的宮女說,「今日的事總要有個交代,站多久你家主子心裡有數,可別敷衍,往後見到其他娘娘,要更加謹慎不能失了禮數。」

  宮女們連連答應,恭恭敬敬地送令貴妃出門,之後回來都老老實實地陪永兒站著,景仁宮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只是之前莫名地透著幾分淒涼,這會兒屋子裡滿地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可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同了。永兒聽見宮女們嘀咕:「往後有貴妃娘娘撐腰,看她們還敢不敢欺負。」

  永兒低頭攤開手心,珠子完好無損她就安心了,而貴妃娘娘那些話,她一時也消化不了,只願往後的日子能平靜些,能好好地活下去,宮外頭的爹娘也就安心了。

  這一邊,紅顏回到延禧宮時,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了另一頭景仁宮的方向,櫻桃輕聲問:「您還在想那邊的事?主子,您對永答應說什麼了?」

  紅顏搖頭:「我也不記得說什麼了,說什麼來著?」

  櫻桃笑道:「那是不是往後咱們會和景仁宮多多往來。」

  紅顏道:「她若來,自然以禮相待,她不來,也不必親近。不要再讓人欺負她就好,可我並不打算把她拉進我的生活裡,櫻桃,你明白嗎?」

  櫻桃抿著唇,稍稍點了點頭:「奴婢好像明白。」

  紅顏莞爾,拍拍她的腦袋:「其實你沒懂吧?」

  主僕倆正要進門去,邊上小太監說養心殿的人來了,紅顏留步等他們上前,還以為皇帝要問景仁宮的事,不想弘歷是派人來說他那邊一個時辰後就得閒,讓紅顏準備準備,一起出宮去公主府看看佛兒。

  紅顏歡喜極了,笑道:「告訴皇上,我這兒隨時能走。」

  寧壽宮中,打聽了景仁宮狀況的宮女正在講述這邊發生的事,緊跟著有人來說,皇上大大方方帶著令貴妃去和嘉公主府了,太后微微皺眉,問道:「永兒呢?」

  「永答應還在景仁宮屋簷下站著,從宮門前就能看到,聽說要站兩三個時辰。」

  太后看了眼華嬤嬤,笑道:「她倒也不手軟。」

  嬤嬤道:「貴妃娘娘做事向來公允,穎妃娘娘那性子,這樣做也是給足面子了。」

  太后不屑地白了一眼,讓其他人退下,兀自嘀咕著:「她這是忍不住要出手管了,我一直等著瞧,看她和皇帝哪個先忍不住,弘歷倒是乾脆,始終不聞不問,像是那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嬤嬤給太后送上茶水,勸道:「您把永兒留在身邊這麼久,什麼都看在眼裡,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她可真不是忻妃娘娘那樣的人,只怕主子您再費心思,也調教不出第二個來。」

  太后瞪了她一眼,推開了茶水:「你心裡一定在譏笑我,這麼多年也沒鬥過她,你可別忘了當初年貴妃是怎麼死的,真是我鬥不過魏紅顏?」

  嬤嬤笑道:「貴妃娘娘可不及您一手指頭,您是一心為著皇上,這麼多年來讓著令貴妃。太后,但您想過沒有,貴妃娘娘難道也真的鬥不過您嗎?貴妃娘娘早就讓開八丈遠,只要您不再步步緊逼,她一步也不敢僭越,奴婢可還盼著,伺候您過八十大壽。」

  太后接過華嬤嬤手裡端的茶,冷冷地笑道:「是啊,她將來能不能活到我這個年紀?雖說弘歷的心思我能猜出幾分,可永琰還那麼小,怕是她有福也享不了。」

  嬤嬤無奈地一笑:「是,您洪福齊天,豈是隨便什麼人能比的。」

  這一日,永答應在景仁宮罰站到腿軟跌倒,皇帝才剛剛帶著令貴妃從和嘉公主府歸來,但穎妃去鬧了一場沒落著好處,最終也就是這個結果罷了,永答應看著可憐,可從此誰都知道,景仁宮背後有延禧宮撐腰,不是隨便誰能都去作踐的了。

  自然弘歷不會不知道這些事,只是見紅顏不提起來,他也懶得多問,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皇帝身邊不缺年輕漂亮的女人,也犯不著在一個小宮女身上找尋對髮妻的追憶,這永兒能相安無事在宮裡待著,對於一向喜歡粉飾太平的皇帝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到了這個年紀,紅顏這樣的伴侶,可比漂亮的妃嬪重要多了。

  紅顏亦是知道皇帝這個性子,想好了不論如何都不會再在皇帝面前提起永兒。可若有一日皇帝和她看對眼,那就撿回自己從前的心思,帶著孩子們讓開,重新躲回她自己的世界裡。還沒有到那一天,就把一切放下,照舊過日子。

  數日後,景仁宮裡的鬧劇已經被人遺忘,四阿哥正式出嗣,過繼到履親王府。雖說永珹從此是親王之尊,但與五阿哥的親王頭銜有完全不同的意義,五阿哥從此身居「長子」的位置,更以親王之位,在諸皇子中最尊。

  永琪被封「榮親王」,皇帝在宣武門內太平湖西側重新賜親王宅邸,待修繕完整後一家子就要搬去那裡,曾經永琪希望和四阿哥住得近一些好方便照應,現下永珹去了履親王府,而永琪有了自己的親王宅邸,不僅僅是從此分開住得遠,更是皇子與皇室子弟的區別。

  那一日宮裡為永琪被冊封榮親王擺宴慶賀,永珹也帶著妻兒列席,一個是被皇帝極度重視寵愛的皇子,一個是剛剛被「攆」出去的皇子,從前一同在書房唸書一同長大的手足兄弟,從此雲泥有別,一切都不同了。在座的賓客們看在眼裡,都是暗暗唏噓帝王家無情。

  對於親哥哥這樣的遭遇,八阿哥和十一阿哥沒有一個能服氣,他們不知道親哥哥的用心,只當是皇帝無情,八阿哥看似生性憨厚耿直,但又難免有幾分懦弱,比不得永瑆敢作敢為,此刻見永瑆跑去哥哥面前不知說什麼,兄弟倆退出宴席,他才緊趕慢趕地跟了出來。

  永珹正對永瑆道:「今天是你五哥的好日子,你別耷拉著臉,高興一些。」

  永瑆扭頭見八阿哥出來,問道:「八哥,你笑得出來嗎?」

  八阿哥正要開口,卻見宮女們擁簇著和敬皇姐從門外進來,他把話嚥下去,拉著弟弟一道來向皇姐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