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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2 不會再難過了

  太后如此安排,無人敢不從,待家宴散去,皇后倒是被留了下來,十二阿哥顯得很高興,妃嬪們離開時,他刻意站在了門前,像是要讓所有人都能看見他。只是眼下無人去計較一個孩子的小心思,都好奇皇后會不會在寧壽宮過夜,好奇太后是打算留皇后徹夜照顧皇帝,還是僅僅做個樣子,回頭就要打發她走,畢竟太后身邊那水靈靈的小宮女,引人注意好久了。

  果不其然,紅顏將郡主和佛兒她們送出宮後,領著小七滿滿走回來時,小靈子手下的小太監就趕來稟告,說皇后娘娘已經離開了寧壽宮,皇上醉得不輕,已經睡踏實了。

  紅顏則吩咐:「讓太醫院的人留個神,萬一夜裡不舒服,隨時去寧壽宮照應。」她彷彿毫不在乎今晚寧壽宮會發生什麼,低頭與小七說,「我們快些走,弟弟見不到額娘該哭了。」

  櫻桃在一旁欲言又止,就連已經懂事的小七都有些擔憂地望著母親,可只有紅顏一點不在意,一如往常地回到延禧宮,耐心細心地照顧著自己的孩子,小七別了母親後,問自己的乳母:「皇祖母把皇阿瑪留在寧壽宮,會不會讓那個漂亮的宮女照顧皇阿瑪?」

  乳母有些尷尬,不知自己會不會說多餘的話,小公主倒是自言自語:「皇阿瑪有了漂亮的姑娘一定很高興,可額娘就該不高興了,額娘她什麼都藏在心裡呢。」

  「公主,大人的事,您現在可想不明白,您心疼娘娘就擱在心裡疼,娘娘都知道。千萬不要說出口,或是去為娘娘做什麼。」乳母謹慎地說著,「那樣子只會給娘娘添麻煩,公主最體貼娘娘了是不是?」

  小七很乖地點頭:「我知道。」

  這一夜,所有人都在等寧壽宮裡的動靜,可裡頭風平浪靜像是什麼事也沒出,只是華嬤嬤被太后纏住了,平日裡太后在乎嬤嬤年紀大了,早就不要她伺候夜裡的事,可今晚卻留她在身邊,而一直睡在太后屋外的永兒,果然就不見了。

  嬤嬤一夜睡得不踏實,而年紀大了本就每日都醒得早,天未亮她已起身穿戴整齊,正要推門出去時,被太后喊住了。她不得不退回來問太后有什麼吩咐,榻上的人懶懶地望著天色道:「這才幾時,你就起了?」

  「萬歲爺在那邊睡著,奴婢不放心,想過去看一眼。」嬤嬤輕聲道,「天一亮皇上也該上……」

  可嬤嬤話未完,忽聽得遠處傳來皇帝的聲音,他是怒極了正在喊人,嬤嬤的心跟著一顫一顫,卻見太后幽幽一笑:「你去看看吧,一大清早,他這是做什麼?」

  這一邊,熬了一夜早已有些稀里糊塗的人被皇帝的聲音嚇清醒,四五個人湧進來,只見皇帝一身寢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屋子裡有濃重的酒氣,他怒指著床榻上道:「這是什麼人,立刻拿下,寧壽宮裡的人就是這樣當差的,怕是有刺客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也不稀奇了。」

  幾個平素跟著皇帝的太監抬頭看,只見床角蜷縮著一個女人,她用被子緊緊地裹著自己,像是裡頭沒有穿衣服,臉上已滿是淚水,慌張得渾身發抖。這幾個人都年輕,沒見過宮裡早年的光景,等吳總管緊趕慢趕地來,瞧見這情形,腦袋一嗡彷彿回到二十多年前,他無奈地看著皇帝,半晌憋出一句話:「皇上,奴才給您更衣吧。」

  「把她拿下,送去慎刑司也好,送去刑部也好,別再讓朕看見她。」弘歷卻怒不可遏,昨夜宿醉的頭疼讓他心火極重,或許此刻自己在說什麼已不受意識控制,只是一股腦兒地想把怒氣都散發出來,一面由小太監們伺候著穿戴,一面催促人立刻把床上的女人送走。

  華嬤嬤終於擺脫太后趕來了,宮女們攙扶著她進門時,瞧見幾個太監抬著用被子裹著的女人正要出去,她一眼就認出是永兒,永兒只露了個腦袋在外頭,緊緊閉著眼睛,眼淚順著面頰一滴滴落在地上,好似淌下的血一般。

  「皇上,您……您要把永兒送去哪裡?」華嬤嬤攔住了那些太監,急忙問皇帝。

  「嬤嬤,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睡在朕的身邊?」弘歷眉頭緊蹙,渾身怒氣不曾消去半分,等不及嬤嬤解釋就再次命令,「立刻把她送走。」

  原本這件事,以嬤嬤的能力,可封鎖在寧壽宮裡不讓人知道,但太后既然有心安排一切,不等天大亮,就早已傳入東西六宮,紅顏這邊不等櫻桃去打聽什麼,舒妃一陣風似的來了,告訴她昨晚在寧壽宮發生了什麼,說太后終於把她身邊那個漂亮的小宮女送給皇帝了。

  「可是皇上怒極了,聽說他是要法辦了那個永兒,但是人被太后留下了。」舒妃進宮時,紅顏已經是皇帝的人了,她並不清楚當年重陽節的夜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後來的事的細節,此刻嘖嘖不已,「據說太后給了她官女子的身份,打發去永巷裡住著,皇上好像很厭惡,既然被皇上討厭了,太后也沒戲唱。大概原本是想能討得皇上喜歡,像戴佳氏那樣從此留在身邊,昨晚也不知對皇上做了什麼,現在適得其反。」

  舒妃喋喋不休地說著,直到孩子們都起身來身邊,她才住了嘴。又見紅顏懶懶的不搭理,以為她不高興了,不久後借口離去,路上遇見去寧壽宮的愉妃,兩人站在路邊說了半天,愉妃歎氣道:「你是真不知道紅顏當年怎麼到皇上身邊的嗎?」

  舒妃奇怪:「不是說皇后娘娘看中她,皇上也看中她,就留下了?」

  那麼多年前的事了,愉妃以為不會再有人提起,歎道:「差不多就是眼前這些事,當年重陽節後,紅顏也被送去了永巷,後來……罷了你回去吧,我到寧壽宮看看是什麼光景,有什麼事回頭再和你說,不過你暫時別去纏著紅顏了,還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

  愉妃別過舒妃,匆匆來寧壽宮,裡頭氣氛沉甸甸的,與她相熟的宮女迎出來,對愉妃道:「娘娘這會兒還是別進去了,太后娘娘正不高興。」

  愉妃問:「那個永兒的事呢?」

  宮女應道:「皇上大發雷霆,非要把永兒攆出皇宮,太后不答應,您說還能好嗎?昨晚奴婢跟著嬤嬤在太后屋子裡,不知道皇上身邊的光景,據說永兒是被人裹著被子送進去的,可不知是不是太后給撐腰了,就是沒人敢承認。」

  愉妃皺眉道:「那不就成了永兒自己爬上去的?」

  「可不是嗎?」宮女歎道,「昨晚的確是聽見太后說過一句,讓永兒去照顧宿醉的皇上,但後來的事,奴婢們都沒瞧見。」

  愉妃抿了抿唇,像是有話要問又怕不合適,倒是那宮女看出愉妃的心思,輕聲說:「皇上宿醉,也不知能不能做那些事,奴婢只聽見太后很生氣地問了句難道什麼都沒發生?估摸著昨晚永兒也只是在皇上身邊睡了一夜,可是皇上怒了,才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呢。母子倆是不歡而散,一切要等皇上散了朝才有結果。」

  愉妃苦笑道:「二十幾年了,當年的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宮女問:「貴妃娘娘那兒?」

  愉妃搖頭:「沒事人似的,她涵養功夫好,就是心裡翻江倒海,面上也能波瀾不驚。」

  宮女輕聲嘀咕:「可太后,不就是想氣氣貴妃娘娘?」

  這件事被不斷地在紫禁城裡傳說,皇太后似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甚至一清早將皇后請到寧壽宮,意思是宮裡多一個暖床的官女子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可是吳總管那兒卻來了兩趟,說皇帝堅決要處置這個宮女。

  皇后莫名其妙被捲入這樣的麻煩,身邊連能為她出主意的花榮都不在了,多聽一句話都覺得頭疼得要裂開,她都不記得自己在太后跟前應付了什麼,走出寧壽宮時,才想起來問身邊的人:「這事兒怎麼辦了?」

  宮女無奈地說:「太后等皇上下朝來呢,這會兒正派人去延禧宮請令貴妃娘娘。」

  皇后問:「請貴妃做什麼?」

  宮女苦笑道:「您剛才不是對太后娘娘說,這事兒您不管,讓令貴妃做主就好了?」

  皇后一怔,她幾時說的,自己是不是一著急,就把魏紅顏推在前頭了。

  紅顏這兒得到消息說太后召見她時,小七從門外跑來,不安地抓著母親的手,像是怕母親會被欺負,紅顏不得不安撫她:「額娘很快就回來,你替額娘看著弟弟妹妹。」

  小七怯然問:「皇阿瑪是不是有新娘娘了,額娘您該傷心了是嗎?」

  紅顏笑道:「額娘不難過,你看額娘像難過的樣子嗎?」

  「真的?」

  「真的。」紅顏摸摸女兒的腦袋說,「額娘不會再難過了,若沒有從前的事,哪裡來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