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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8 真性情

  皇帝叮囑的話,紅顏無一不答應,而最最要緊那句,便是要她遇見麻煩必須找弘歷,經過這次的事,紅顏明白弘歷有所改變,至少在她面前,他不希望自己還是那個萬事求太平,遇事不願追求真相,寧願自欺欺人的皇帝。

  隔天一早,皇帝預備上朝時,愉妃派人送話來,她為兒子選了二月初八為婚禮之日,皇帝命內務府安排初定的日子,正是臘月除夕,也不怕再多幾件喜慶的事。

  弘歷不忘吩咐:「穎妃辦事不可靠,永琪的婚禮你們要自己多多費心。」

  紅顏笑道:「這是必然的,永琪成親可是愉妃姐姐人生裡最大的事,豈能假手他人來辦。」

  皇帝穿戴齊整要出門,見陰沉沉的天飄著雪,不知何日能天晴,便是這偌大的圓明園,也多了幾分壓抑感,他一時興起道:「既然婚禮在二月,正月裡過了元宵咱們就動身,帶著永琪去五台山,為他將來的一生祈福,那青雀也帶上吧。」

  紅顏嗔笑:「萬歲爺自己要去走走,還巧立名目。」但提起青雀,紅顏不得不問,「鄂弼一家子的事兒,皇上預備怎麼處置,三福晉希望您能下旨不允許鄂弼家的人再靠近青雀。」

  弘歷道:「愉妃昨晚已經對朕說了,老三家的也是心善,這算什麼懲罰。」

  「皇上的意思是?」

  「朕會命鄂弼休妻,那些女人悍妒惡毒,不配做皇子的岳母。」弘歷冷聲道,「至於鄂弼,畢竟青雀還要盯著總督府千金的頭銜,他也是個能辦差的人,休妻就足夠他頭疼的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議。」

  「休妻。」紅顏默默念著,將皇帝送出門,櫻桃怕主子吹了風,上來勸她退回屋子裡,紅顏問她,「皇上要鄂弼休妻,我竟沒覺得太狠,是不是我的心腸越來越硬了?」

  櫻桃搖頭:「青雀小姐將來不能生育的辛苦,眼睜睜看著側福晉侍妾為五阿哥生兒育女的痛苦,只有您能體會不是嗎?」

  紅顏一怔,頷首道:「希望那孩子,能順順利利。」

  那之後的日子,因令貴妃在凝春堂被太后責備,她要送忻嬪回紫禁城的事算是暫時被壓了下去,臘月裡本該喜慶熱鬧,一場一場宴席過去,眨眼就是乾隆二十六年。

  正月裡元宵已過,皇帝就動身赴五台山。原說是為永琪和青雀祈福,不過是皇帝隨口說的,最終決定此次出行,則是以太后七十高壽,去五台山為太后福壽延綿而祈福。

  只是天寒地凍,來回匆匆,並沒有侍奉太后同行,妃嬪之中也僅僅天地一家春裡的人跟著,皇后自稱要侍奉太后,實則是留在家裡看著忻嬪。諸皇子中,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隨行,十二阿哥本也要跟著去,可皇后不去也不允許兒子去,而出發前十二阿哥染了風寒,那孩子也就死心了。

  出發這日,宮裡派人來三阿哥府接三福晉和青雀,到門前上馬車時,前頭一架馬車急行而來,只見鄂弼夫人帶著兩房妾室落魄狼狽地衝到三福晉面前,而三福晉把青雀擋在了身後,冷冷地說:「聖駕正等著我們呢,你們有什麼事,改日再來說。」

  鄂弼夫人眼睛紅腫,像是哭了一晚上般,左右晃動著想和三福晉身後的青雀對上目光,哀求著:「好孩子,求你開開恩,替我去宮裡求一求,你阿瑪要把我們都休了,我都快五十歲了,出了總督府我還能去哪兒,這是要逼死我嗎?」

  青雀早已聽三福晉說起這件事,她站在表姐身後,壓根兒不想看她們一眼,三福晉早就料到她們會來鬧,千叮萬囑青雀不能心軟,而青雀自己,也根本不願原諒她們。

  「青雀啊……」鄂弼夫人和幾位小妾紛紛上前來,竟毫不顧忌地跪在了三福晉和青雀面前,涕淚滂沱地哭著哀求著,三福晉惱道,「大正月裡,也不嫌晦氣。」

  她到底是皇子福晉,如今更是郡王妃,府裡的人豈容主子被糾纏,紛紛上來將幾個女人拉扯開,青雀默不作聲地攙扶表姐上馬車,忽聽見鄂弼夫人惡毒地喊著:「你個小賤人,你不得好死,你的苦日子在後頭呢,生不出來我看你怎麼在皇室立足。」

  青雀漠然看向他們,吩咐車下的人:「把她的嘴堵上送回總督府。」

  三福晉坐在車內,聽得這句話,卻是一愣,待表妹進來後,她道:「你這是氣成什麼樣了,從來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

  青雀並沒有動氣,也不會為了養母那些人傷心難過,她早就把自己從總督府脫離出來了,此刻更是淡淡一笑:「往後我就是五阿哥的妻子,她說我就是說五阿哥,我自己怎麼都無所謂,可不能讓人對五阿哥不敬。」

  三福晉歎道:「將來一定會順順利利的,你看皇上去五台山都惦記要帶著你,你這個兒媳婦,皇上和娘娘們必定另眼看待。」

  待得馬車跟上皇家隊伍,四阿哥和八阿哥策馬來迎接,三福晉笑話青雀:「沒見著永琪,是不是挺失望的?」

  青雀赧然不語,三福晉道:「你們就要成親了,照規矩是不能見面的,這一路都要謹慎些,皇上和娘娘們都在,別叫人覺得咱們輕浮沒規矩。往後你和永琪是一生一世,還在乎此刻見不見?」

  「姐姐說的是,我自己也有分寸。」青雀把心定下來,大大方方地跟著三福晉,四阿哥和八阿哥在三阿哥喪禮上都見過青雀,八阿哥還是小孩子脾氣,圍著她團團轉道:「三嫂,將來您也給我找五嫂這樣漂亮的做福晉,咱們可說好了。」

  之後隊伍浩浩蕩蕩往五台山去,青雀被紅顏幾人叫到跟前說過話,果然是兩處都刻意規避,青雀跟著三福晉見了不少人,也沒見著五阿哥的身影。

  紅顏對她說:「五阿哥要負責隊伍前後的關防,我們大大小小的性命安危都在他一人手上,永琪可能幹了。怕是這一回,你們沒機會能碰面說幾句話。好在二月就在眼前,五阿哥府裡的一切都收拾妥當,下個月這會兒,你就是五福晉了。」

  而三福晉避開青雀後,對愉妃和紅顏說了出門時鄂弼夫人來哀求的事,說到青雀命人將鄂弼夫人的嘴堵上,她謹慎地對二位道:「青雀心地善良,跟我在三阿哥府裡的時候,和底下奴才們說話都是和聲和氣的,還望娘娘們不要誤會她心狠,實在是當初那幾位把她折磨得夠嗆,而她也說了,現在不是一個人,自己也罷了,但容不得五阿哥被人輕視。」

  愉妃聽得感慨萬千,若非青雀不能生養,這樣懂事明理有分寸的孩子,真真可遇而不可求,模樣端正性格又好,果然太完美了,不得不有所缺憾。

  「但願她將來能和側福晉和睦相處。」愉妃歎道,自然她沒說出的話,就是怕青雀能有這樣的狠心,將來也同樣對待妾室,家裡就該不安寧了。

  紅顏見三福晉欲言又止,示意櫻桃請三福晉退下,私下問愉妃:「姐姐想過將來,如何對待青雀和側福晉嗎?」

  愉妃搖頭:「我也是頭一遭做婆婆,又統共這一個兒子,我哪裡知道怎麼做才好。」

  紅顏道:「我聽太妃說,當年德妃娘娘對待先帝爺和十四爺幾位府裡的妻妾,並不是所謂的一碗水端平,但大部分的事德妃娘娘並不管,除非幾位兒媳婦求到跟前。她唯一有的規矩,就是大場面上不允許帶側室出席,宮裡的宴會也好,大臣貴族間的紅白喜事也好,先帝爺和十四爺他們,若是不帶嫡福晉出席,就只能一個人去。」

  愉妃認真地聽著,問道:「我也這麼做嗎?」

  紅顏道:「規矩總是要做的,但我若是姐姐,就不管孩子家裡的事,除非真有一天打破頭了不得不管,平日裡讓她們自己去過。您這兒最尷尬的一件事,不正是青雀不能生養嗎?」

  愉妃連連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怕是索綽羅氏將來給我生了孫子,我多疼她,把青雀撂在一邊了。可紅顏你也知道,人心本就是偏的,我盼著抱孫子,難道還要給索綽羅氏冷臉看?」

  紅顏笑道:「咱們摸石頭過河,這宮裡有太多例子可以借鑒,也有太多事可以避免,總之……」

  愉妃輕聲笑:「總之別像咱們老太太那樣就好。」

  紅顏不願把太后掛在嘴邊,今日聽三福晉說青雀那樣對待養母,她心裡沒覺得任何不妥當,現在她是沒那份怨氣恨意了,可當初被太后按著灌下絕育之藥事,她也是有殺人的心的。青雀能這麼做,也是真性情,將來對待永琪對待側福晉,必然也是以誠相待。

  那一日聖駕到達五台山,紅顏奉旨要到皇帝身邊去,小靈子卻匆匆而來,告訴主子道:「京城傳消息來,您要查的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