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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 私會

  見如茵向紅顏吐露心事,和敬與舅母雖親密,也知道她們之間必然有些話不方便對自己說,便以進宮久了為由要先離去,紅顏雖挽留,和敬還是堅持走了。

  而和敬一走,如茵顯然更放得開,自責內疚地對紅顏道:「我才曉得他之前沒有出征,全是因為我和兩個孩子,若不是我們牽絆著他,他當時就會帶兵出征。興許沒有張廣泗這般無用之人,大清軍隊不會傷亡慘重。」

  紅顏知道,在如茵眼裡,傅恆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她不懂打仗,不明白張將軍到底犯了什麼錯,可她也深信傅恆這般人物前往,必然旗開得勝所向無敵。可即便是紅顏這般對傅恆僅僅存在感激敬重之心的人,也會不捨他去沙場殺敵,那便是煉獄場鬼門關,自己尚且如此,何況如茵,何況皇后。

  「他恐怕過幾天就要出征。」如茵堅定了目光,她沒有哭也沒有悲慼,只是不捨和擔憂,但此刻神情堅毅,對紅顏道,「這一次絕不能讓她覺得我和孩子是牽絆,就算他去天涯海角,我也會在家等他回來。」

  紅顏莞爾笑:「這樣的話,你對我表白何用,該讓富察大人知道你的決心,讓他安安心心帶兵出征,掃清敵寇。」

  如茵卻哎呀了一聲,對紅顏道:「姐姐我忘了,其實我進宮來是找你有事,這些話是剛才被你與和敬問起,才不吐不快。」她抓了紅顏的胳膊輕聲道,「傅恆要我提醒姐姐,小心純貴妃,那種能闖去太后跟前吞金自盡的人,能把親生女兒摔在地上的人,現在死了父親,雖然很可憐,但怕是因此仇視所有人,怕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您千萬小心。」

  紅顏怔怔地應著,但問:「要不要也去提醒皇后娘娘」

  如茵點頭:「傅恆會去說,富察家的人可是小心著的,姐姐只管照顧好自己和公主便是。」

  「多謝你和大人,眼下這光景還能惦記著我。」紅顏感激道,「你們放心,我與純貴妃幾乎沒有過什麼正面衝突,如今她是喪父之痛,未必針對我,但凡防著她就是了。」

  之後姐妹倆又說些貼心的話,而傅恆是否出征,且要過幾日才有結果,但如茵已經下定決心,一定會笑著送丈夫上戰場,她縱然有千萬不捨,也不能做傅恆的絆腳石。

  然而朝廷之上,傅恆呼聲雖高,但他年輕未經歷戰事,皇帝難免有所顧慮,親自與傅恆商議對策時,傅恆向皇帝諫言,如今尚未下旨罷免張將軍,軍心尚未亂,若貿然將其革職,三軍無首,只會讓大金川趁虛而入。不如先派一人去為張將軍下屬,由他摸清軍隊眼下的狀況,並拿到張將軍失職的證據,到時候即便下旨罷免張將軍,有人可以直接頂上他的位置號令三軍,之後不論是再派人前往,或是直接有先派去的坐正張將軍的位置,都可免去軍心散亂的憂患。

  這話有理,弘歷也曾這樣計算,但放眼朝堂,竟一時找不出合適的人選,而傅恆這樣的人如是此刻過去,便是統帥之資,那張廣泗怕是沒心思禦敵,先對付起傅恆了。

  傅恆遂向皇帝舉薦了已在花甲之年的岳鍾琪。岳將軍乃岳飛之後,從康熙至乾隆年間,參加大小戰役無數,不論是與準噶爾對戰,還是平定青海和碩特部之亂,一生功勳卓著,岳字旗威震四方。卻因功高而遭嫉妒,雍正年間被捲入反清復明之案,遭先帝罷免,如今賦閒已有十來年,可是這樣的人,一生光明磊落為戰場而生,即便如今年事已高,但若重新啟用,必定肝腦塗地,以一腔熱血表白他赤誠忠心。

  皇帝龍心大悅,宣召岳鍾琪覲見,岳將軍果然老當益壯威武非凡,皇帝遂派他上前線,授予他總兵之銜,並有向皇帝密報,並隨時將軍叛黨就地正法的權力。

  眼瞧著岳將軍領旗離京,傅恆這邊沒有什麼動靜,皇后不宜在皇帝朝務繁忙時去問他朝政的事,便讓王桂在傅恆有空閒時,請他進宮相談。如此才從弟弟口知道,他並不是不上戰場,只是等岳將軍先將前線的狀況摸清,該殺的殺該罷免的罷免,那時候他才上前線坐鎮三軍。

  皇后望著滿身正氣的弟弟,欣慰又擔憂,千言萬語只道一聲:「千萬保重,殺敵雖是頭等大事,你要讓自己時刻保持冷靜,你年輕不曾經歷戰事,頭一回就遇上這麼大的場面,必然有衝動的時候。可一頭熱血時,想一想如茵和孩子們。」

  傅恆躬身道:「娘娘教誨,臣銘記在心。」

  此時乳母領著七阿哥前來,小阿哥走路已十分穩當,天生性格就好,即便與舅舅相見並不多,也記得他是重要的人,乳母引著小阿哥喊舅舅,他懵懂地咿呀了幾聲,而後咯咯笑著,被傅恆抱了起來。

  「你出征後,就讓如茵時常進宮來,她一個人怕是要胡思亂想的,由我們在多少好些。」皇后笑道,「我是更盼著福隆安能來陪永琮玩耍,他現在自己能走了,更喜歡和同齡的孩子在一起。」

  傅恆答應著,逗了逗小外甥,實在覺得永琮像極了他的哥哥永璉,懷抱著這孩子彷彿回到從前的光景,可時過境遷,一切早已不同,再過幾個月,他富察傅恆更要上戰場了。

  且說岳鍾琪抵達金川,很快就查出張廣泗身邊的奸細是何人,雖非張將軍之過,但讓敵寇潛入軍營的確是他之過,岳將軍密信皇帝,弘歷大怒,著岳鍾琪就地誅殺奸細,接管金川軍事,罷去張廣泗軍權官職,逮京侯審。

  岳鍾琪重掌川軍大印後,斬兩個奸細,接著迅組織征剿。秘密調集人馬三萬五千,留三千兵力守護糧草輜重,三千兵力分佈於黨壩、瀘河一線,以一萬兵馬暗出黨壩,偷渡瀘河,水陸並進,再以一萬人馬自甲索進馬牙岡、乃當兩地,與出黨壩的一萬人馬形成東西兩翼並進之勢,包圍了馬牙岡、乃當兩敵寨。經過一番激戰,攻克敵大小碉卡四十七處,繳獲糧谷十二倉,收復田畝一千四百餘段,焚燬敵寨數十座,斬獲土兵無算。清軍旗開得勝,士氣大振。

  但岳鍾琪經過十數年沉淪,深知自己如今已無帥將之命,他不過是上戰場揮灑滿腔熱血,此一時彼一時,他若再居功自傲,岳家又會遭朝廷打擊。遂飛馬遞回奏折,請皇帝派新的統帥前來坐鎮三軍。

  此時已在臘月,京城上下銀裝素裹,傅恆在乾清門領旨,走出紫禁城,一步步踏出堅實的腳印,他要去更廣闊的天地,他要去建立功勳,待回京,這朝堂的局勢大不相同,他富察傅恆能獨自頂起一片天,守護他心裡的人,守護他的妻兒,守護姐姐和七阿哥。

  出征之日大雪紛紛,如茵默默為丈夫穿戴鎧甲,那沉甸甸有幾十斤重的鎧甲,以她柔弱之軀委實撐不起來,可穿在丈夫的身上,刀槍不入便是性命的保障,如茵只求傅恆平安歸來。

  傅恆英雄氣概威武如神,福靈安今日未去上書房,小小的人兒站在門外,眼充滿了崇拜和憧憬,傅恆穩步出門,拍了拍兒子的腦袋:「如今你在家守著你額娘,將來長大了,阿瑪送你去跟最好的將軍學本事,將來與阿瑪一同上戰場。」

  福靈安大聲應答著,如茵則怕他耽誤傅恆的時辰,將兒子拉在身邊,他們夫妻之間,該說的話早就在前幾日說盡,此刻再無什麼話可說,彼此的心意都在心珍藏,傅恆知道如茵的堅強,如茵也知道,他絕捨不下這個家。

  府邸外,已有將士等候,今日大軍出征,京城街面肅清人流各處戒嚴,此刻白雪紛紛,馬蹄聲聲,頗有肅殺之氣。傅恆拒絕了皇帝為他舉行隆重的出兵儀式,他是去打仗的,縱有榮耀,且等凱旋歸來,再賀不遲。

  比起張廣泗出兵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傅恆一人一馬帶著幾位親兵,大軍在城外等候,待大軍離去,遠遠傳來轟隆聲,百姓們才知道部隊走了,這樣的低調,反讓人安心,眼瞧著年關將至,大半年來天災,都盼著能過個好年。

  在傅恆率軍離京,前往金川,而岳鍾琪屢屢捷報傳入京城後,冰天雪地裡,終於有了臘月氣息,漸漸熱鬧的紫禁城裡,所有人都忘了,有一個人才失去父親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