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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 匾額後的名字

  永琪心疼地望著母親,他並沒有激動,更不會橫衝直撞地就跑去找父親理論,他是再懂事不過的孩子,只是心疼自己的額娘。從小就知道母親不是「寵妃」,令妃娘娘才是父親喜歡的女人,他什麼也不能為母親做,唯一可以的,就是努力做個優秀的兒子,好讓母親因為自己在父親的面前,在別人面前能感到驕傲。

  「永琪你聽額娘說。」愉妃把兒子拉在身邊,臉上露出笑容,好聲道,「你忘記你四阿哥的額娘,是怎麼走的了?淑嘉皇貴妃的事,沒有人提起,難道就當沒發生過?」

  永琪嚴肅地說:「兒子當然記得,四阿哥他很痛苦,他想為自己的額娘討一個公道,可不能違背皇阿瑪的意願。」

  愉妃道:「這也不是你皇阿瑪一人的意願,你阿瑪肩負著天下,朝廷後宮千絲萬縷的羈絆,他放不開手。這一回皇阿瑪責備額娘,也是為了能讓令妃娘娘平安順利地將孩子生下來。你們不在家裡的時候,額娘發現有人想害你令娘娘,要讓那些人趕到震懾害怕,就必須由你皇阿瑪出面,連額娘都受到責備的話,那些人就會明白自己的下場。是阿瑪額娘一道做了場戲,你明白嗎?阿瑪並沒有責備額娘,不過是做戲給別人看。」

  永琪當真信了,他何等信任自己的母親,而這話有理有據的,想到四阿哥的無奈,想到令妃娘娘這麼多年對自己的寵愛,他不安而浮躁的心登時冷靜下來,再沒有了想去找父親理論的念頭,更因為父親和母親能有這樣的默契而有些高興。

  知子莫若母,見五阿哥神情變得安寧了,愉妃暗暗舒口氣,感激紅顏想得那麼周到。可見這麼多年,她是真心對待永琪,才會顧及到這孩子的性情,而這麼多年,紅顏當真從沒有虧待過自己。幸好她及時收手,不然為了太后所謂的永琪的前程而下手毒害紅顏的孩子,從那一刻起,永琪已經沒有前程了。

  可永琪又問:「額娘,是什麼人要害令妃娘娘?」

  愉妃一愣,忙又道:「若是知道,何必演這樣的戲,但這事兒輪不到永琪你插手,你是長大了,可你該學的是朝廷大事,是民生經濟,後宮女人之間的事,教給額娘就好,額娘和令妃娘娘對付任何人都綽綽有餘,你若插在其中,反而要讓額娘擔心。」

  如此這般,愉妃費了好些精神才安撫永琪不再管內宮裡的麻煩,後怕著她若真的對紅顏下手,回頭皇帝查出真相來不放過她的話,永琪怎麼辦,這孩子就什麼都毀了。太后還許諾她什麼將來什麼前程,老太太只顧自己眼門前的痛快,哪裡管得到孫子的將來。

  數日後,所有人都安頓下來,這回是隨皇帝出巡最沒意思的一遭,果然如佛兒和紅顏料想的,舒妃背過人去,大發脾氣,擠兌紅顏害得她們馬不停蹄地趕路,指著紅顏道:「等你生好了,再讓皇上出一趟門,你可要沿路伺候我,好好給我補回來。」

  有了舒妃回來說說笑笑,延禧宮更熱鬧了些,她不知道那些事,只當紅顏身體不好,圖的是讓紅顏樂一樂別太緊張,有這樣貼心的人在身邊,紅顏也犯不著終日愁眉苦臉。她最大的長處,就是能把壓抑苦悶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何況如今一切都好。

  宮裡唯一一件有意思的事,就是沿途伺候皇帝的蘭答應得了晉封,如今已是蘭常在,受封那日要來延禧宮請安,只有舒妃到門前受領,沒讓她見紅顏。待見了人回來,對紅顏道:「她可風光了,一路上都陪在皇上身邊,不過與其說妃嬪,不如說是個宮女,我只聽說每日端茶遞水,皇上對她也不過那樣,你倒不必吃味。」

  紅顏笑:「我幾時和別人計較過?」

  舒妃睨她一眼,道:「你的心你的人都在皇上身上,當別人不知道嗎?倘若真成了我這樣心如止水再也不會在乎的人,咱們倒是少些麻煩,都能開始在這紫禁城裡養老了。正是你放不下,皇上也放不下,彼此心心唸唸,才惹得那些人眼紅嫉妒,弄出些有的沒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紅顏淡淡一笑,「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同是這一日,皇后往延禧宮送來一把玉如意,讓令妃辟邪凝神,紅顏自己不得出門,少不得央求舒妃替她去謝恩,舒妃懶懶地往西六宮來,在翊坤宮見了皇后,離開時遇見那拉氏的人進宮來請安,納布爾帶著夫人,舒妃客氣了幾句也就分開了。

  翊坤宮裡,皇后正把著十二阿哥的手寫字,阿瑪額娘進宮後,說了幾句話,外祖母就帶著十二阿哥去和弟弟妹妹們玩耍,皇后和父親在明窗下坐了,讓花榮上了新茶,與父親道:「正好阿瑪來了,把這些新茶帶回去吧,也省得我再派人送去。」

  可納布爾不是來喝茶的,他憂心忡忡地對皇后道:「此番南巡,娘娘可看出什麼門道沒有?」

  皇后心裡明鏡兒一般,卻不願搭理父親,只搖頭:「能看出什麼來?」

  「萬歲爺對令妃,是不是太過了些。」納布爾試探著問女兒,這麼多年他也是知道的,女兒沒有那爭強好勝的心,甚至如今膝下有兩個嫡皇子,她都沒打算為他們謀什麼前程,可他們不能無動於衷,眼下是輝發那拉氏最得意的時候,他們想的便是千秋萬代的榮華富貴。

  「皇上對於喜歡的女人,做什麼都不為過。」皇后淡漠地對父親道,「難道阿瑪還打算管一管皇上龍榻上的事?」

  「不不不。」納布爾不知該從何說起,想了想後一咬牙,說,「皇后娘娘,臣是為了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做打算,令妃這一次若產下皇子,憑皇上對她的寵愛,那小皇子必然會動搖二位嫡皇子的地位,將來……」

  皇后依舊冷漠,道:「如今沿襲先帝之法,秘密建儲不立太子,阿瑪你們算計得再多,不到皇上百年,誰又知道那正大光明的匾額後頭,寫的是誰的名字?皇子之間,嫡庶本無區別,大清開國以來,有幾個皇帝是嫡出的?」

  納布爾著急道:「娘娘,這不是嫡庶的區別,而是我輝發那拉氏一族有沒有將來的區別。」

  皇后冷笑:「家族的將來,不該是阿瑪與兄弟們,那拉氏的子子孫孫們自己去爭取嗎?與我們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什麼相干,他們是姓愛新覺羅的,和那拉氏沒半點關係。」

  納布爾愣住,這麼多年,女兒依舊油鹽不進,她從來也沒出手扶持過家族,不過是他們仗著骨肉親情,緊緊貼著她不放手。而這一次他會急著來求,就是寧壽宮投毒一案,雖然皇帝沒有在明面上查,可已經對他和族人出手打壓,不知不覺地削弱了他們的職權,眼下大部分人,都被架空閒養虛有其表。

  「娘娘……」可是納布爾不敢對皇后說他們做過什麼,不然以皇后的脾氣,肯定就帶著一家老小去向皇帝自首了。

  「阿瑪,皇權紛爭,到最後憑得是皇阿哥們自己的本事。」皇后氣定神閒地說,「正如康熙爺晚年一樣,那時候還有后妃什麼事呢,不都是阿哥們自己去爭取的?你們的心思我懂,可要我來幫著算計不頂事,大不了將來清兒和永璟若有這番心思,我再把他們交付給你們。現如今,我什麼也不會做,頂好別再提起這樣的話,不然還是少相見為好。」

  說話間,十二阿哥跑回來,一會兒工夫已是滿頭大汗,皇后愛憐地為他擦汗水,慈愛溫和,與方纔的冷漠截然不同。納布爾坐在一旁,聽皇后一聲聲喊著十二阿哥「清兒」,卻想起十二阿哥的大名永琪,這分明寓意著萬世基業的名字,倘若沒有令妃的兒子動搖皇帝的心意,將來正大光明的匾額後頭,必然是他外孫的名字。

  納布爾夫妻倆從翊坤宮離開時,遇見太醫往東六宮的方向走,他們以為又是去延禧宮給令妃診脈的人,警惕著皇帝對於令妃這一胎的重視,可他們不知道延禧宮一向都是何太醫負責,此刻來的太醫,卻是往承乾宮去的。

  忻嬪到底是病倒了,旅途的疲憊和精神的壓抑,讓她一病不起,蘭常在站在門外頭,想打聽娘娘的病,見慧雲出來,皮笑肉不笑地問:「娘娘可是有喜了?」

  慧雲忙道:「哪裡的事,娘娘一路上什麼光景,您還不知道嗎?怕是別人見我們宣太醫,該以為是蘭常在您有了呢。」

  蘭常在訕訕一笑,忻嬪一路跟著太后,暈得七葷八素眾人都是看到的,而她跟著皇帝到底什麼光景,旁人就不知道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獨自,嘖嘖道:「哪能人人都像令妃娘娘那樣好運呢,我可沒這個福氣的。」

  說話間,裡頭的宮女出來,說忻嬪娘娘請蘭常在進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