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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 我想你了

  櫻桃知道主子心裡不好受,見到這光景,自然更不好受。她不曉得皇上和主子之間有沒有默契,至少忻嬪娘娘風光這陣子,皇上就沒怎麼來延禧宮了,而主子安胎待產,白天的睡眠也比往日多些,果然是時間也對不上,相見的次數就更少了。

  她攙扶著紅顏,輕聲道:「娘娘,咱們回吧。」

  紅顏回到延禧宮後,就沒怎麼說話,佛兒來陪了半天,見她情緒不好,自己沒法子,就悄悄地去找舒妃,等傍晚舒妃來時,正遇上忻嬪從前頭回來,像是從養心殿來的,也是高高坐在肩輿上。不過她既然看到舒妃,自然立刻就下來行禮,倒是舒妃不冷不熱地說:「既是皇上御賜,你也不必多禮。」

  她本不是刻薄的人,但總會有泛酸的心,見了紅顏才說:「皇上不如給她再配一副華蓋,天轉眼要熱了,難道坐著肩輿在毒日頭底下暴曬?」

  不過說完就回到正題,正經問紅顏:「你怎麼了?佛兒很擔心你,讓我來看看,難道你是為了那些孩子難過?」

  紅顏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頷首道:「盼著是個閨女,將來能無憂無慮地長大,我爭氣些,能讓她留在京城,可如若是個皇子,操心的事就多了。本來操心也沒什麼,總歸自己的孩子,可是你看四阿哥,活得那麼小心謹慎,那是他的父親呀,卻如狼似虎一般地畏懼著。我知道這是天家的無奈,可骨肉親情,真的就沒有了嗎?」

  「你別光說這些眼前的話,皇上如何疼愛佛兒,還要我說嗎?」舒妃勸道,「至於四阿哥小心謹慎,我們萬歲爺做皇子那會兒,就不小心謹慎了嗎?先帝的三阿哥,可是被削除宗籍的呢,再往上康熙爺那會兒,廢太子圈禁長子,什麼事沒有啊?不是我們皇上對他的孩子太狠,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是這樣,他們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

  紅顏看著舒妃道:「姐姐幾時這樣通透了?」

  舒妃赧然一笑,點了點紅顏的額頭道:「你就不能不看穿我?」

  原是舒妃有一日向進宮探望她的如茵抱怨,說後悔收養了十一阿哥,她雖有好好做一場母子的心意,可擔心十一阿哥將來不能照她所想的成長。如茵便勸她,說皇子公主們,哪怕是紅顏膝下的佛兒,那都是皇帝的孩子,都是別的女人的孩子,本來與她們沒有半點關係,用心用情地照顧那是道義,她們並沒有義務和責任非要去照顧那些孩子。倘若十一阿哥將來成了另一個樣子,舒妃大可以放手別管,她該有的責任和心意盡到了,就足夠了。

  舒妃道:「我也想明白了,倘若十一阿哥將來反過來嫌棄我,我也不會不高興。本來嘛,我沒什麼本事,也就不能許他什麼將來,孩子要往高處去,我還攔著不成?」

  紅顏不語,舒妃摸摸她的肚皮說:「但我知道,你的兒子就是親骨肉,哪裡能像我們一樣說放手就放手,可你就知道自己能生兒子呀?怎麼想的這麼美呢?」

  紅顏噗嗤一笑,別過臉說:「佛兒哪個不能求,求你來安慰我,不氣我就好了。」

  話音才落,櫻桃興沖沖跑進門來,也顧不得舒妃在邊上,就歡喜地說:「吳總管派人傳話來了,萬歲爺夜裡過來用晚膳。」

  舒妃嘖嘖:「你瞧,八成是為了忻嬪的事,來給你賠不是,我和愉妃姐姐打賭了,皇上一定會給你個交代,你準備準備接駕,我找愉妃姐姐收錢去。」

  紅顏卻拉著她道:「姐姐留下陪我吧,反正他是來用膳的,我這裡也留不得他。」

  舒妃甩開手道:「我正餓了,看著皇上,就白瞎了好胃口了。」又在紅顏臉上捏了一把道,「別矯情了,你就不想見他?」

  櫻桃喜滋滋地送了舒妃娘娘出去,帶著宮女來擺桌子,敦促小廚房做皇帝愛吃的菜,待紅顏換了衣裳,外頭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可當小廚房裡飄出菜香,該是皇帝到延禧宮來的時辰,卻突然說皇帝有要務不來了,辜負了延禧宮上下的心意,紅顏從膳桌上起來,笑道:「撤了吧,正好我也不用忍耐這些氣味了,實在沒胃口。」

  娘娘一個人在屋子裡待著,宮女們將準備的膳食分了,小靈子拿了櫻桃愛吃的獅子頭給她,被櫻桃罵道:「你還有胃口吃?不快去外頭瞧著點,看看皇上是不是去承乾宮了,又或是忻嬪娘娘坐著肩輿去養心殿了?」

  這話隔著一道窗,被屋子裡的紅顏聽見,她想出聲阻攔小靈子,可沒來得及,索性也就不管了。不可否認的是,平靜地旁觀許久的心,終於有些耐不住了,可她又怕自己沒忍住,反辜負了弘歷對自己的信任,他們該心有靈犀是嗎?可天曉得現在皇帝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再多的信任,也經不起時間的磨礪。

  小靈子這一去,大半天沒回來,櫻桃反而心疼他,拿了手爐出來,見小靈子搓手跺腳地站在路口,上前歎息道:「回吧,夜裡還冷得很,你凍出毛病,主子該罵我了。」

  可正說著話,遠處有星星火光亮起,小靈子要上前去看,櫻桃拽住他說:「先瞧瞧,萬一皇上是去承乾宮,我們攔在這裡算什麼,便是皇上改主意了去看主子,明日傳出去也太丟臉了。明天是四阿哥的好日子,別叫人嘀咕我們主子。」

  兩人便在牆根下站著,火光越來越近,果然是皇帝的暖轎過來了,這樣兩個大活人站在路旁,皇帝身邊的人早就看見了,待聖駕到了面前,果然不是轉去承乾宮,小靈子和櫻桃歡喜不已,忙著要去稟告主子,卻被吳總管叫下,責罵道:「你們也是有頭臉的人了,這樣毛毛躁躁做什麼,這麼晚了不在娘娘身邊,在外頭鬼鬼祟祟的,像什麼樣子?」

  說話間皇帝已經下了暖轎,櫻桃順勢把給小靈子的手爐遞給皇帝,弘歷笑道:「什麼天了,還用手爐呢?」

  櫻桃忙說:「春捂秋凍,娘娘說了,一定要伺候好皇上的。」

  弘歷問:「朕說不來了,你們怎麼還等?」

  櫻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悄聲道:「萬歲爺,娘娘盼您來呢,奴婢就來這裡候著,心想您一定會來。」

  弘歷把手爐塞還給她,一路就往門裡去,口中念叨著:「朕自然要來的。」

  這邊廂,紅顏在屋子裡漸漸覺得寂寞了,她也沒那麼重的多愁善感,就想讓櫻桃進來說說話,喊了兩聲無人應答,心裡有些煩躁時,卻見皇帝從屏風後繞進來,笑道:「你要她做什麼,朕替你做。」

  紅顏心裡一熱,知道皇帝沒來用膳,是真的脫不開身,禁不住嘴角上揚,笑道:「覺得心裡悶,想找個人說說話。」

  弘歷往她身邊坐:「朕陪你說。」

  紅顏深深地看著他,道:「臣妾以為……您只想讓忻嬪陪了。」

  弘歷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你吃味哪個,也不至於挑她,朕待她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既然做了,就要做得真一些,朕以為,你心裡能明白。這些日子她是風光了,可朕並不高興,比起她,還不如穎嬪白貴人她們,來得爽快些。」

  紅顏道:「凡夫俗子一個,皇上倒是賜臣妾一副玲瓏心,才好回回都猜出您心裡想什麼。」

  皇帝知道紅顏的個性,她偶爾這樣矯情做作,就是心裡不高興了,每每眼神是軟的聲音是軟的,渾身的氣息也是軟的,弘歷從前只要看一眼,就心火躍動,但眼下無論如何也要把持住,紅顏正辛苦地為他們孕育著孩子。

  「我想你了。」紅顏輕悠悠一聲,伏進皇帝懷裡。

  「朕知道。」弘歷輕聲應著,「咱們好好的,朕就這麼陪著你。」

  翌日,是四阿哥的婚禮,紅顏和皇帝說了半夜的心裡話,又踏實安穩地睡了半夜,今日氣色極佳,她願意分享四阿哥的喜酒,一直在延禧宮深居安胎的人,列席參加的喜宴。

  可她只是普通地隨舒妃坐在席中,回想忻嬪有身孕那會兒,太后刻意為她安排的寬敞的座位,眼下太后對令妃卻不聞不問,這裡頭的親疏,都擺在眼前了。

  宴席過半時,紅顏就被皇帝要求回去休息,後來的熱鬧她便看不見了,但左不過是戲曲鼓樂,也沒什麼新意,時不時會有妃嬪離席出去透透氣。

  這會兒忻嬪就退出來補妝,她因近日得寵,總有人會來巴結,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臉上一片緋紅,帶著慧雲重新撲了粉,才要回到酒宴上,可迎面就遇見六阿哥等在路邊,像是刻意來見她。

  忻嬪心裡不自在,等六阿哥上前,她便道:「六阿哥,這裡人多,我們不大適合見面呢。」

  六阿哥卻道:「正是人多才大大方方的不是?忻嬪娘娘,我是來恭喜您的,又得到皇阿瑪的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