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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 雪地祈福

  「每天夜裡在宮裡走動?她這是做什麼?」愉妃好奇。

  「誰知道呢,說皇上不翻忻嬪娘娘的牌子吧,好像昨天送了香囊來,卻遇上忻嬪娘娘身上不自在。」白梨道,「就算不自在也要留啊,可若不自在,這大晚上的又出去做什麼?」

  等愉妃來延禧宮告訴紅顏,紅顏卻說她知道忻嬪在做什麼,不曉得是哪個薩滿嬤嬤告訴忻嬪,說紫禁城裡陰氣重,不適宜女孩兒成長,若點著燈籠握著紙符繞東西六宮三步一叩拜,連續七日,孝敬好了這紫禁城裡數百年來的亡魂,就能換得小公主平安。這已經是第五天,忻嬪這幾天夜裡都在宮裡為小公主祈福。

  「第五天了?」愉妃渾然不知,因景陽宮幾乎不會有侍寢的事,為了永琪能有良好的作息,若無節慶宴席,景陽宮的人一貫都歇得早,不想竟錯過這樣的事,她唏噓著,「東西六宮走一遍,就算三步一叩首,也要磕上幾百個頭吧,連續七天,她額頭上還能有好嗎?」

  紅顏淡淡道:「這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愉妃問:「舒妃妹妹可知道?」

  紅顏搖頭:「眼下沒幾個人知道,天那麼冷都歇得早,若非前日遇上侍衛,我也不知道。不過姐姐既然也聽說了,估摸著過兩日宮裡都該知道了。」

  這屋子裡燒著炭,愉妃還覺得冷,將十指捂在手爐上,輕聲道:「難道她是想做給皇上看?」

  紅顏懶懶地將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一拉:「也不是什麼壞事,我們旁觀就是了,那是她的女兒,人家為了自己的骨肉心甘情願吃苦,我們又何必說風涼話。」

  可這一晚,愉妃回到宮裡後,等白梨問來消息,說忻嬪已經走完一圈回去了,並沒有遇見皇帝,第五天了也沒碰上皇帝,再過兩天這事兒就算完了,她難道真的是為了小公主祈福?

  愉妃對白梨說:「若要我為永琪,自然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眨眼,可是忻嬪對待小公主的態度,之前的日子也都是看在眼裡的,突然這麼拼,但願她是良心發現,能珍惜起自己的骨肉,不要因為沒有生兒子,就對孩子不公平。」

  但忻嬪又豈會為了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磕上百個頭祈福,足足七天,只怕頭也要磕爛了,她不過是裝個樣子在宮裡一圈一圈地走,前六天都盡力避開皇帝的行蹤,第七天時,才問准了皇帝夜裡要去穎嬪的宮裡,等在了必經之路上。

  可聖駕來時,她不是帶著慧雲等在路邊,而是兩人找了牆角把身子嚴嚴實實地藏著,當聖駕經過時,故意咳嗽了一聲,引得隨駕的侍衛打著燈籠將她圍起來,吳總管上前看一眼,便回去稟告皇帝:「萬歲爺,是忻嬪娘娘。」

  皇帝從暖轎上下來,看到慧雲已經扶著忻嬪上前,十數盞燈籠將這一片照亮,他清晰地看到忻嬪的狼狽,看到她額頭上的傷痕,這麼冷的天,主僕倆凍得瑟瑟發抖。

  「你在這裡做什麼?」皇帝明知故問。他早就知道忻嬪在宮裡為小公主祈福,可這樣的行為在所有人眼裡,一定是為了博得皇帝的同情,後宮女人為了讓皇帝多看自己一眼,什麼事情都會做,弘歷還有什麼事沒經歷過,即便忻嬪這樣做是另有目的,他也希望所謂的祈福,能對那個孱弱的孩子多少有些好處。

  至於忻嬪,在知道這件事後,皇帝就等著有一天「偶遇」,今天是第七天了,總算是見上了,不論忻嬪出於什麼目的,但弘歷終於有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重新讓戴佳氏成為「寵妃」。

  他不可能放棄對紅顏的在乎,就不得不用更多的女人來分散外人的注意力,忻嬪也好穎嬪也好,皇帝不至於犧牲她們把她們往思路上推,但對於弘歷來說,意義真的大不同。所以他不反感忻嬪的「手腕」,反而願意順水推舟,彼此成全。

  「臣妾沒做什麼,驚擾了聖駕,臣妾罪該萬死。」忻嬪怯弱地說著,屈膝懇求道,「皇上,請您回暖轎上繼續前行,臣妾這就要回去了。」

  「你受傷了,這裡離養心殿不遠,朕帶去你療傷。」弘歷道。

  「皇上。」忻嬪卻有些激動,聲音也哽咽了,「臣妾是在為小公主祈福,實在不敢受皇上的恩典,皇上此刻若把臣妾帶走,臣妾七日來的功德就白做了。皇上,為了小公主能健康平安,請皇上撂下臣妾,繼續走吧。」

  弘歷微微皺眉,沉吟須臾,喊過吳總管吩咐:「給慧雲兩盞燈籠,再派兩個人跟著伺候,早些送娘娘回去。」

  如此,雖然聖駕離去了,可養心殿的人卻跟著忻嬪,忻嬪本來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這一下不得不真的三步一叩首地回到承乾宮,額頭尚可用雙手抵著,膝蓋和手掌不得不實打實地落地。回到承乾宮,忻嬪已經連路都走不了,那麼冷的天那麼冷的地面,忻嬪當夜就發燒了。

  那晚皇帝照舊是在穎嬪屋子裡過的,還特地告訴她夜裡遇見忻嬪的事,叫穎嬪心有餘悸,害怕讓忻嬪截了寵。隔天就把這事兒宣揚出去,本是想讓眾人嗤笑忻嬪不要臉,拿小公主做幌子變著法兒地勾引皇帝,沒想到養心殿卻一日三回地派人來問候,而一直病怏怏的小公主也健康起來,好像忻嬪的祈福真的起了作用。

  皇帝的態度,讓太后也覺得不可思議,而五日後忻嬪康復,皇帝更親自臨門,帶著她與小公主一道在御花園裡曬太陽,也是從那日起,京城陰鬱的天氣開始晴朗,承乾宮的榮光隨著春色的到來,重新在紫禁城內綻放。

  不久後,為了四阿哥的婚禮,六宮在寧壽宮聚了一回,忻嬪身體雖然好了,可額頭上的傷痕還沒退去,那淡淡梅花似的傷痕,都是她對小公主的愛。太后大加讚賞了忻嬪的好,更要六宮效仿,眾人散去時,穎嬪站在宮門前就說:「太后要我們學她什麼,學她在眉心畫一朵花,勾引皇上去採嗎?」

  幾位貴人常在哄笑著散去,忻嬪還留在太后跟前,一改之前看不順眼的態度,和氣地笑道:「沒想到你自己就能打動皇上的心,可見我和你額娘沒有白費功夫,往後更加謹慎小心些,皇上雖風流多情,可他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人,你若能走進他心裡,就能一輩子無憂了。皇上一向喜歡妃嬪善待兒女,他又特別喜歡女孩子,罷了,將來有機會,咱們再盼一個皇子,如今你好好守著那孩子,福氣還在後頭呢。」

  於是,不論穎嬪等人如何譏諷嘲笑,不論太后如何不解,皇帝就是復寵了忻嬪,在她身體完全康復後,連著三日在承乾宮留宿,更因忻嬪為小公主祈福膝蓋受寒且要時日休養,皇帝將自己的肩輿賜給了她代步,往後出入都高高端坐在肩輿之上,且是皇帝的肩輿,讓所有人都仰望她的身影,那是何等的風光。

  消息往宮外傳,為了小公主和嘉貴妃的事,一直避著風頭的那蘇圖夫人也樂呵呵地再次進宮來,雖不至於讓她可以坐轎子代步於內宮行走,可如今她也成了太監宮女眼睛裡,奉若上賓之人。直到四阿哥婚禮前夕,宮裡最熱鬧的事,便是承乾宮重現榮光,連帶著那富麗堂皇的雕樑畫棟,都名副其實了。

  而四阿哥的婚禮,因嘉貴妃已故,虧得愉妃和紅顏撐了場面,沒容許宮裡的人怠慢皇子的婚禮,照著嘉貴妃身前期待的規模給置辦了下來。

  婚禮前一日,永琪代四阿哥傳話,請自己的額娘一起到鍾粹宮說話,彼時紅顏是出門散步來了鍾粹宮說閒話,見四阿哥和永琪有事而來,她本想規避,倒是四阿哥說:「令妃娘娘您也在,便更好了。」

  四阿哥給舒妃和愉妃行了大禮,感激幾位娘娘為他周全婚事,說他就要離宮了,八阿哥雖然也不小了,但至少還有三五年的光景要在宮裡度過,十一的日子更長。他沒了親娘,往後更沒什麼機會能出入內宮,對弟弟們就照應不上了,希望二位娘娘能好生教導永璇和永瑆,將來他一定會報答幾位的恩德。

  永珹道:「最要緊是額娘的死,前幾日永璇還念叨,我責罵他了。額娘怎麼死的,宮裡人都知道,但皇阿瑪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不能讓他們看天家的笑話,兒臣能理解皇阿瑪的無奈。倘若永璇和永瑆為此糾結,還請娘娘多多開導,他們若是不聽話,就派人去找我,千萬別為了這件事讓他們去糾纏皇阿瑪。」

  幾位長輩都鴉雀無聲,四阿哥這個年紀往小了說,還是個孩子,可他卻明白那麼多的事,有做大哥該有的擔當。如此一來,反倒是顯得皇帝虧欠他們兄弟,做父親的擔當,又在哪裡呢?

  之後又把八阿哥和十一阿哥叫來,說了好些要他們聽話的道理,兄弟幾個那樣可憐,紅顏到後來心裡發酸看不下去,就提前離開了。

  可出門來,正見忻嬪坐著肩輿出去,他們走在前頭沒看到令妃一行人在這裡。戴佳氏滿頭珠翠一身華服,高高地坐在皇帝平日出行代步的肩輿上,那個柔弱可憐的小美人,也有今日了。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