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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 眼中釘

  「寧壽宮投毒一案,皇上若要追究那拉氏族人,臣必能查明所有線索,但淑嘉皇貴妃之死,顯然另有蹊蹺。」傅恆道,「請皇上恕臣無能,淑嘉皇貴妃如何中毒,多日來毫無頭緒。娘娘樹敵太多,那一日她與很多人有所接觸,審問寧壽宮的宮女太監容易,但若要查內宮娘娘之事,臣有所不便,之後該怎麼做,還請皇上示下。」

  弘歷也明白,通常來說,這樣的事會交給中宮或是掌權的妃嬪協助辦理。但如今內宮可靠的人,紅顏待產,皇后養身體,愉妃忙六宮之事忙照顧孩子,早已分身無暇。其他人實在都不可靠,就算勉強交給她們,也不過是消磨時間,而且連傅恆都查不到的事,果然是難了。

  「她身前囂張跋扈,在宮裡橫行霸道,不論是妃嬪,還是太監宮女,無不被她欺負過。」弘歷苦笑,「她的確樹敵太多,非要從這條線索走,誰都可能要殺她。」

  「請皇上再給臣一些時間。」傅恆躬身道,「皇上若要給四阿哥一個交代,臣必當竭盡所能。」

  弘歷擺手:「內宮的事,本不該麻煩你,可朕也只有你是信得過,這家裡頭的事都能放心交給你,給了旁人,背過身去就是看朕的笑話了。」他又歎,「四阿哥是個懂事的孩子,他知道朕也有無可奈何,至今沒有來糾纏朕要為他們母親討一個公道,越是如此,朕反而覺得愧疚。」

  傅恆不語,皇帝思量再三,吩咐道:「三日後給朕明確的證據,是否問罪納布爾,朕要看皇后有沒有參與其中。如今的中宮雖不如你姐姐,但也無甚過錯,倘若她是好的,僅是她的族人起了歹心,朕把他們趕出朝堂便是了,好在皇額娘沒有出事。」

  傅恆退下之前,惦念著那拉氏的人會不會之後又把矛頭轉向紅顏,便對皇帝道:「臣有幾句話,斗膽向皇上進言。」

  弘歷笑:「但說無妨。」

  傅恆神情嚴肅地說:「阿哥們日漸長大,中宮又添嫡子,縱然淑嘉皇貴妃已故純貴妃失勢,大臣們依舊會為了朝廷的將來和皇子們的將來而謀算。臣斗膽請皇上開始留心這樣的事,寧壽宮投毒一案便是警示。」

  他不可能當面對皇帝說,請你保護好紅顏,這樣的提醒皇帝若能領悟什麼,那可見他對紅顏的真心,但若聽過則已,依舊從前那般我行我素,傅恆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為紅顏和她將來的孩子圍起城牆抵擋風雨。

  皇帝果然若有所思,其實這些日子他已經開始留心,在失去安頤後的數年裡,他對待後宮比從前更任性一些,甚至不惜和母親翻臉,但這次的事讓他警醒,倘若再對紅顏專房獨寵,什麼好的都給她,就不是福而是禍了。

  紅顏腹中的孩子,若是個皇子,若是個聰明能幹的皇子,以自己對紅顏的在乎,孩子的前程便不可限量,但中宮有嫡子,即便那拉氏的人被自己趕出朝堂,也會有其他人希望左右儲君之位,到時候紅顏和孩子,就是他們的眼中釘。

  「朕明白了。」皇帝將心沉下,依舊吩咐傅恆,「納布爾和他的族人,朕就交給你了。」

  且說忻嬪從六阿哥手上得了純貴妃送的經書,她隨手翻了幾頁並沒什麼稀奇的,就依舊原樣包好讓慧雲收了起來,之後靜觀了兩日,雖然知道鹹福宮那裡又加強了守衛,但似乎並沒有人察覺六阿哥悄悄去看過母親,慧雲勸自家主子別捲入這種事,忻嬪也有所顧忌,想著往後還是離六阿哥遠一些的好,那會子在冰天雪地的園子裡乾等那麼久,又怕又冷,這樣的經歷她再也不想有了。

  然而即便忻嬪反省了,因為六阿哥把自己的奴才罰跪在雪地裡,還是有人瞧見這樣的事並傳出去,甚至說見到忻嬪在附近轉悠,皇太后特地把她叫過去一頓訓斥,說她年輕而阿哥們都大了,一定要知道分寸,十三四歲的孩子已經可以闖禍了,她若有什麼說不清的官司惹上身,太后也保不了她。

  忻嬪悻悻然離了寧壽宮,雖然被太后訓斥已經家常便飯,心裡還是會覺得窩囊,誰不願風光體面地活著呢。

  慧雲說:「主子別放在心裡,比起令妃娘娘,咱們好歹強一些。聽說太后對令妃娘娘什麼都做過了,曾經差點還要用大刑呢,我們也不過是叫太后說幾句。」

  忻嬪道:「我若計較,早被她折磨死了。六阿哥真是很可憐的,十三四歲又怎麼樣,不過是個孩子,可祖母父親都不管他,一個皇子活得還不如平頭百姓家的孩子。」她苦笑,「可我自己又如何,還自以為是地可憐別人。」

  主僕倆走回承乾宮時,遇見佛兒公主去鍾粹宮,她身後的宮女帶著食盒,一看就知道是去給十一阿哥和福康安送吃的,兩處離開的距離,佛兒大可以假裝沒看見忻嬪,直接去鍾粹宮,可她很有禮貌地帶著宮女特地來到忻嬪跟前,恭恭敬敬地說了聲:「忻嬪娘娘吉祥。」

  忻嬪有些意外,笑道:「公主這是要去鍾粹宮?何必特地過來見我呢,天怪冷的,你趕緊去吧。」

  佛兒善意地笑著:「既然瞧見娘娘了,怎麼能不來問一聲安呢,娘娘是長輩,這是我該做的。」

  直到公主再離開,忻嬪臉上還掛著方才客氣的笑意,雖然只是客氣,可嘴角上揚的確會讓心情變好些,她對慧雲說:「同樣是純貴妃的孩子,六阿哥遠不如自己的妹妹過得好。」她忽地想起那天分別時,六阿哥不僅送給她一本經書,還帶了純貴妃的話,說什麼要做一個愛護孩子的母親,才會讓皇帝喜歡。

  忻嬪進門後對慧雲提起這句話,慧雲道:「聽說萬歲爺小時候,是養在宮裡跟著康熙爺和娘娘們過的,也許萬歲爺心裡,不論是自己的額娘,還是做了額娘的娘娘們,他很看中母親的存在。您看純貴妃,她不就是把佛兒公主摔在地上,才徹底失寵的?」

  忻嬪呆呆地想著:「那我該怎麼做?皇上好像寧願多和穎嬪她們在一起,也不喜歡我,他是真的不喜歡我吧。」

  這一晚,京城又飄雪,春裡的雪綿綿不盡,讓人看不到新的希望,再之後化雪寒冷,屋子裡始終擺脫不了燒炭的日子,宮裡頭到處是白慘慘的一片,紅顏屋子裡小宮女為她折來的迎春花枝,也不見抽芽吐蕊,所有人都在感慨今年春天來得遲。

  轉眼已在二月末,紅顏從如茵口中得知,皇帝因寧壽宮一案與皇后沒有關係,暫且擱置了,嘉貴妃的死因還在查,卻連傅恆都沒有頭緒。那日皇帝難得駕臨景陽宮,說是去看八阿哥,半當中將四阿哥叫去說了一番話,不知是許諾了他們兄弟什麼,連愉妃也不知道。

  但愉妃說永琪曾問過四阿哥,為何不再找皇帝為嘉貴妃討個公道。四阿哥說皇阿瑪若有交代,自然會說,這麼多年六阿哥為了糾纏純貴妃的事,過得很不如意,他們都看在眼裡。論起一母同胞,他是永璇和永瑆的大哥,額娘不在了,他這個大哥要保護好自己的弟弟,倘若為了討個說法而遭父親嫌棄,將來弟弟們也會過得不好。如今老八和十一能跟著愉妃、舒妃,他也能放心離宮了。

  愉妃說這些話時,眼中泛著淚光,感慨四阿哥小時候,憨憨笨笨嘴饞貪吃,便是如今也不見得有多精明,可是他心裡耿直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同樣是做哥哥的,三阿哥卻拋棄了自己的母親更拋棄了弟弟,毫無手足之情。純貴妃滿腹詩書教出這樣的孩子,嘉貴妃大字都不識一籮筐,生下的兒子卻這樣好。

  紅顏唯有安撫:「姐姐們養著永璇永瑆,孩子們就不會被欺負,四阿哥的婚事是嘉貴妃身前的願望,咱們替孩子風風光光地辦下來,他出去開衙建府,也不會叫大臣們取笑。」

  愉妃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說:「但願風雪早些過去,三月裡能見到太陽就好了,四阿哥辦婚事的時候若也是這種天氣,怕是笑也笑不出來了。」

  待她別過紅顏離開延禧宮,出門就遇見兩位太醫往承乾宮走,紅顏這裡安胎待產都不見太醫來得那麼慇勤,可承乾宮裡卻為了小公主三天兩頭宣太醫,愉妃隨口問了幾句,太醫們暗示小公主先天積弱,愉妃心裡便惴惴不安,怕忻嬪這個孩子會養不活。

  三月初,四阿哥的婚事提上日程,愉妃總有事不得不來與紅顏商量,這日吃了飯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順便散步消食,往延禧宮來找紅顏,走過鍾粹宮時瞧見有人影往御花園方向去,她駐足看了看,白梨在邊上說:「主子還不知道吧,奴婢也是今天下午才聽說的,這幾天忻嬪娘娘不知道做什麼,每天夜裡都在後宮裡走動,前日還撞見侍衛了呢。」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