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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額娘您錯了

  有子嗣的妃嬪出宮隨子居住養老,比在深宮度過晚年要來的自在有意思,但身為帝王的女人,又豈能隨意離開皇城,先代幾位離宮的太妃,也多是得新一代皇帝的體恤,或由親子極力向新君求來的恩典,能出去是福氣,自然在宮裡也不會受到虧待。(更新最快最穩定)

  和親王是裕太妃的獨子,裕太妃早年也希望自己能跟著兒子離宮,省得在宮裡對著太后低聲下氣。可後來就發現她走不得,兒子在外頭不爭氣,有什麼事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有她在宮裡,好歹還能求求太后,太后是要體面的人,不會願意被人說虧待先帝其他子嗣,這麼多年遇到些無關痛癢的事,都能幫她周全。

  可這一次,裕太妃怎麼也沒想到,把自己給算進去了。

  「朕原想留幾位太妃在宮裡,能與額娘作伴,如今覺得裕太妃在宮中,弘晝和孩子們並不能時常進宮,他們骨肉分離不得相見,有悖人倫。」弘歷看到了裕太妃的慌張,不以為意地轉身對母親道,「皇額娘若是捨得裕太妃出宮去與兒孫作伴,這事兒就定下了。」

  「太后娘娘……」裕太妃張口就喊,可皇帝在這裡,她實在說不出那些矯情的話,怯怯看了眼皇帝,輕聲問,「皇上已經與弘晝說過了?」

  弘歷卻道:「現在下旨不遲,您回壽康宮整理東西也要一些時辰,朕會派人送您去王府。」

  皇帝分明問了太后的意見,可太后一句話都還沒說,他就讓太妃收拾東西立刻走,皇太后知道這事兒她是管不了了,反正也不喜歡裕太妃,不過是偶爾有個伴能說說話,但更多的時候,這個女人只會給自己添麻煩。兒子這氣勢,顯然是要人走定了,自己若求情無果,才是失了顏面。

  「紅顏,送裕太妃回壽康宮。」皇帝喊了紅顏,紅顏因見到他來就安了心,隨時等待弘歷吩咐她什麼,即刻便上前應聲,「臣妾遵旨。」

  裕太妃雙眼通紅,無助地看著太后,可太后只是把臉轉向另一邊根本不應接她的目光,裕太妃幾乎要哭了似的,朝太后福了福身子:「還請娘娘保重。」

  紅顏亦向太后行禮,隨裕太妃走出宮門,離開大殿的一瞬,她就捂嘴哭泣,紅顏侍立在一旁一言不發,她是個心軟的人,可面對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坑害自己的人,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分給她。現在皇帝不過是把她送回兒子身邊,又沒把她怎麼樣。和親王若真是自己作死,憑什麼要皇帝一次又一次寬容?

  他們走出寧壽宮,裕太妃的悲傷少了些,漸漸有恨意,對紅顏道:「不知他們母子眼下會說什麼,皇上若為了你和太后母子反目,你以為你將來的日子,真的會好過嗎?他若連親娘都能不放在眼裡,何況一個女人?」

  可紅顏不擔心,也許太后不是一個好母親,可弘歷絕對是一個好兒子,這和裕太妃母子完全不同,他們是兒子混賬,親娘也糊塗。

  這邊裕太妃含恨而去,華嬤嬤到殿內來張望,見皇帝隔著茶几坐在了太后一旁,太后神情嚴肅,語氣冰冷,問道:「你是怕我又傷了她,特地來解圍的?」

  弘歷平靜地說:「本要去延禧宮喝茶,得知紅顏來了寧壽宮,就順道來湊個熱鬧,沒想到遇上皇額娘在教訓她。」

  「教訓?」太后冷笑,「怎麼敢提教訓二字,我就是說話稍稍大點聲,你也要心疼得和我翻臉不是?這麼多年了,哪一回不是這樣,也不怪魏紅顏在我面前能把腰桿越挺直。」

  「這麼多年了,哪一回不是皇額娘挑起的事?」弘歷依舊冷靜地看著母親。

  「你只看到我為難她?她說出那些不恭不敬的話呢?」太后是心虛才會急,今天這事兒,不過是裕太妃幾句話挑起了她的幽怨,就興師動眾地把魏紅顏找來,其實看到人,太后就有些後悔,但騎虎難下,事情已經到眼門前了。

  「額娘您從前愛給朕做靴子,您還記得嗎?」皇帝沒有半點要和母親吵架的意思,淡淡地笑著,「兒臣怕您傷了眼睛,求您別再做,其實不是怕您傷眼睛,做兒子的怎麼會不想穿親娘做的靴子,小時候跟在幾位祖母身邊雖然受盡**愛,可兒臣也時時刻刻想能回到您身邊。」

  太后怔怔地望著弘歷,像是被觸動了心裡的痛處,眼圈兒也紅了。

  「不要您再做靴子,是因為您做的靴子一雙都不合腳。」弘歷苦笑了一下,「兒子不說也是兒子的錯,但額娘您真的仔細在乎過兒子穿多大的鞋子嗎?」

  太后不言語,她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她最明白,她沒有底氣來證明自己的用心。

  「就是那雙靴子,朕不敢說不好穿怕您傷心,吳總管他們也不敢說,只有紅顏敢說。」弘歷想起多年前的事,至今仍感慨一雙鞋子將他和皇后漸漸分開的心拉攏的暖意,永璉故世後,他和妻子之間看不見的裂痕在不斷地擴大,那一雙靴子也好,紅顏的出現也好,無形中又把他和安頤結合在了一起。可是這一切在太后看來,不過是一個漂亮宮女對帝王的**。

  「額娘總覺得紅顏居心叵測,兒臣能理解您的心情,畢竟在您看來,一個**了帝王把她拉**的女人,能有什麼好心眼?」弘歷淡淡地對母親笑著,他越淡定,就越襯出母親的浮躁。

  在來的路上,皇帝就把一切都想好了,也許他該為安頤再多守護一份尊嚴和體面,可是他相信安頤不願悲劇繼續延續,既然人都不在了,那體面和尊嚴要來做什麼,非要紅顏一輩子背負惡名嗎?

  弘歷道:「額娘,當年重陽節那晚,既不是紅顏**朕,也不是朕要了紅顏,是皇后給朕和紅顏分別下了藥,**醒來米已成炊,為了維護皇后的體面,朕向您撒了謊,而紅顏也為了皇后的體面,甘願被人指責背叛主子魅惑君王,那麼多年過去了,她從未向朕說過半句委屈。可是皇額娘因為不知當年的真相,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兒臣很好奇,您為什麼不乾脆要了她的性命,豈不是一了百了。」

  太后聽得心慌,雖然皇后走了,皇帝想怎麼說都成,可她卻信弘歷的話,即便她那麼討厭魏紅顏,竟也願意信這些,兒子說的那麼平靜,將往事娓娓道來,可見這些話在他心裡藏了多少年。太后當年何嘗沒懷疑過,而這麼多年皇后對魏紅顏的器重和信任,也一直讓她覺得奇怪。

  太后撐著幾分硬氣,駁斥兒子:「既然你也說是我不知真相,那我站在我所知道的立場上為你看住這後宮,錯了嗎?」

  弘歷依舊很平靜,完全沒有被母親怒氣的影響,應道:「額娘的心意,兒子感激不盡,可您有好好看過自己做了什麼嗎?皇額娘,在您眼裡,朕到底是一國之君,還是兒子?」

  太后傲然道:「自然是一國之君,我受先帝先皇后遺命,要為你扶持後宮,我早就把自己放在一邊了,弘歷,額娘全心全意都是為了你啊。」

  弘歷搖頭,淡淡地說:「額娘若將朕視為一國之君,為何又要朕以兒子的立場來接受您的全心全意?一國之君決定做什麼,還要靠旁人來左右,還要瞻前顧後嗎?而額娘若是把朕看做兒子,可您從來沒有一件事,是真正為兒子著想。」

  「弘歷,你……」

  「額娘,其實您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已。」弘歷眼中有幾分淒涼。

  幼年離家被撫養,旁人看來是隆**,可對於孩子而言,他更希望能生活在母親身邊,可真的回到母親身邊,才發現原來母子情意早就變了味道,弘歷想要的,並沒有實現。

  於是他想著,他不能在母親身上實現曾經的願望,那就讓母親在自己身上實現她的理想,誰能想到,他做得再好,母子間終究是越走越遠呢。

  「當年的事,是安頤的錯,可是把安頤逼得崩潰的,也是額娘您啊。」弘歷凝視著生母,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看起來還很年輕,為了皇后故去而**添出的白髮,也好好的用鈿子遮擋了,但他卻看不到母親眼中對自己有幾分真心的慈愛。

  「如果沒有您把安頤逼得崩潰,也就不會有紅顏的事,更不會有現在的麻煩,您所糾結不放的,苦苦相逼的一切,最初的源頭都是您。」弘歷道,「朕當年對紅顏動了情,但若非皇后那麼做,朕絕不會要紅顏,現在說這些都沒意思了,連皇后都不在了。」

  太后牙關緊咬,一言不發地瞪著自己的兒子。

  弘歷看著她,眼中微微含淚,繼續道:「額娘,您錯了。傅恆的妻子為了自己沒能阻攔皇后走出船艙而病倒,但額娘您自責過嗎?那一晚若不是您莫名其妙把紅顏叫走,她守在皇后身邊,絕不會出這樣的事。安頤她,到底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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