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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五阿哥受寵

  皇后心中翻江倒海,難惹雙目泛紅,與丈夫雙手交疊,垂首道一聲:「皇上聖恩,臣妾當不負君。」

  弘歷且笑:「這樣正經倒叫朕不自在了,還是愛聽你數落幾聲朕的不是,親親熱熱的。」

  七月八月,皇帝用幾十天的日子來沉澱心中的怒意,確實查明紅顏被下藥是太后所為,卻沒有直接的證據來證明皇后是默認而非不知。弘歷覺得,二十年的夫妻情分終究不得動搖,他在乎安頤才會如此心痛,他希望自己的寬容,能讓妻子幡然醒悟,這件事紅顏既然不知,他最終選擇嚥下了。

  「都要做爺爺的人了,不正經。」皇后按下心中酸楚,由衷道一聲,「恭喜皇上。」

  弘歷道:「待我們知天命,永琮亦長成,那時他生下嫡皇孫,朕才剛剛好是做爺爺的年紀,如今還太早太早,朕還年輕呢。」

  皇后淺笑:「那時候,我不知能不能有皇額娘如今的精神。」

  一提起母親,弘歷微微變了臉色,皇后也自覺無趣,但皇帝很快就另有話道:「九月下旬,氣候宜人,朕欲巡幸五台山,本想侍奉皇額娘同往,但念你要留在宮中照顧永琮,未必願意同行,你不去額娘自然也不去,朕想著,不如就不帶皇額娘去了。」

  皇后揣摩著丈夫的心思,淡淡含笑:「你可是想說,要帶紅顏去?」

  弘歷被戳中心思,勉強一笑:「朕是想,可她必定不會同行。」

  皇后心中有幾分涼意,可一切真真實實在眼前,她不能一錯再錯,多多念著弘歷對她的好才是,但糾結的這會兒功夫,皇帝已道:「你放不下永琮,她也放不下佛兒的,朕怕是一個也帶不走你們。」

  「你與我說,我自然為你周全,可紅顏是活人,她若真的不想去,你綁了她不成?勉勉強強上路,也必定不能盡興,你不如找她商議好。」皇后溫婉一笑,「紅顏若是願意隨駕,皇額娘那裡,有我呢。」

  弘歷心中歡喜,可求得妻子幫這樣的忙,他自知有愧疚,不敢十分得意。但想到紅顏受了那麼多委屈,在宮內始終活在太后的陰影下,哪怕十天半個月帶她出去走走,外頭海闊天空,五台山靈慧清淨之地,能讓她身心得以安慰。

  皇后又道:「中秋夜我身上正不自在,大好的日子莫要錯過了,皇上去延禧宮吧。」

  「朕知道了。」弘歷應著,想到那日是八阿哥滿月,便與皇后道,「嘉妃懷孕分娩,朕多有疏忽,但她的性子若不那樣拘束,恐要害人害己。這次滿月喜,便給她幾分顏面,朕已為八阿哥起名永璇。」

  八阿哥有了名字,是中秋節白天下的旨意,宴會擺在夜裡,妃嬪們白天各自閒著,既然嘉妃有喜,少不得前來恭喜。嘉妃沾沾自喜好不得意,又學得新的描眉之法,修飾她因產育而豐滿的臉頰,果真是個會梳妝打扮的人,依舊明媚照人艷色無雙。

  眾人於午膳時分散去,彼時皇帝賜來御膳,又叫嘉妃面上有光,四阿哥也提早下了書房,此刻正坐在桌邊吃得滿嘴油光,鼓著腮幫子抱怨:「紫禁城裡的書房實在悶極了,還是想去園子裡。」

  嘉妃冷臉道:「當我不知你一門心思只知道玩,紫禁城裡的書房是什麼地方,是出歷代皇……」她乾咳了幾聲,在兒子腦門上點一手指頭,「你給我好生唸書,不然仔細你的皮。」

  四阿哥幽怨道:「我可比三阿哥強多了,皇阿瑪昨兒來書房,我正巧那一篇書背得熟,皇阿瑪沒誇我可也沒訓我,但把三哥叫到跟前罵得狗血淋頭,永琪都嚇哭了。」

  嘉妃給兒子加菜,問道:「那皇阿瑪罵永琪了沒有?」

  四阿哥這才是不高興,憤憤不平地說:「皇阿瑪不僅不訓斥他,還抱著永琪哄他,之後就帶著永琪和福靈安出去了,都不管我們了。」

  嘉妃的筷子懸在半空,聽得心裡拔涼,海佳氏從前在這裡低聲下氣被自己折騰,哪能想到她會有今天靠一個兒子長臉,皇帝也真是奇怪得很,難道五阿哥是二十四個月生的不成,怎麼對愉妃本身淡淡的,對他們的孩子卻如此鍾愛。

  嘉妃放下筷子,正經臉色問:「額娘問你,永琪他唸書真的很聰明?」

  四阿哥嚥下口中的食物,不大好意思地說:「永琪已經和兒臣念一樣的書了。」

  嘉妃大怒:「那是不是再過些日子,他就要趕過你了?」

  四阿哥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油乎乎的手扶在邊上,隨時準備逃離似的,小心翼翼地說:「額娘,永琪聰明,我笨呀。」

  延禧宮中,同樣有皇帝賜下的御膳,自然不是在圓明園中那會兒送來上百道菜餚,只挑紅顏喜歡的送來一兩件,又知愉妃今日也在,另送了幾件蒙古點心與她,叫愉妃也同歡喜。

  原本如茵要來,可皇后在長春宮裡小宴家中女眷,如茵不得不隨著大夫人、三夫人他們陪席,不然她更樂意來延禧宮自在一些,這會兒紅顏和愉妃就沒那些繁瑣的規矩,兩人閒閒地盤腿坐在炕上,用小桌擺了幾盤吃的溫上半壺酒,很是輕鬆愜意。

  永琪站在地下負手背了一首詩,紅顏剛好剝了一殼蟹肉,用薑醋拌勻了便召永琪來懷裡吃,愉妃見紅顏耐心地餵著,笑道:「他一見你就黏著,在家裡時好好自己吃飯呢,都這麼大了還要人喂,也就衝著你撒嬌了。」

  「永琪喜歡令娘娘。」永琪還有幾分奶聲奶氣,背書時也這樣,可他十分聰明記性極好,故而常常帶著奶音背書,可愛又伶俐,怎麼能不討皇帝喜歡。

  「昨兒還哭鼻子,叫皇阿瑪送回來呢?」愉妃眼中滿是慈愛,這樣的日子她如何不驕傲,與紅顏笑道,「昨天皇上去書房問功課,訓斥了哥哥們幾句,把他嚇著了,結果勞煩皇上把他送回景陽宮,把我嚇得半死,還以為永琪闖禍了。」

  紅顏摟著五阿哥,「我們永琪這樣乖,怎麼會闖禍?」

  永琪卻皺著眉頭說:「姨娘,皇阿瑪昨天發好大的脾氣,把三哥也罵哭了,所以我才哭了。不過福靈安沒有哭,福靈安說富察大人不許他哭。」

  紅顏常聽如茵念叨傅恆教育兒子太過嚴厲刻板,果然不假,永琪和福靈安年紀相仿,都還是很小的孩子,可憐已經要與詩書相伴,童年光景無半分童趣,這會兒摟在懷裡撒嬌,才像個孩子。

  愉妃道:「那你該向福靈安學,男子漢怎麼好動不動就哭?」

  永琪嗲嗲地伏在紅顏懷裡,嬌滴滴說:「令娘娘說,我還是小孩子。」

  紅顏抱歉地沖愉妃一笑,愧疚是她把五阿哥寵壞了似的,愉妃豈會真的介意,反吩咐兒子好生把飯吃了去別處玩,這樣膩歪著,紅顏不能安生用膳。

  小孩子本來就沒定性,吃飽了心就飛去別處,櫻桃和小靈子來領五阿哥去玩耍,小廚房重新蒸了一籠蟹送來,愉妃勸道:「這東西寒涼得很,你要小心些,皇上也是,知道你喜歡就顧不得身體,給你送來那麼多。」

  紅顏笑道:「皇上的意思就是,臣妾為了得個孩子處處小心,這個不能吃那個不敢碰,活著都沒意趣了,不如放開些,難得過節才嘗個新鮮,平日裡也不碰的。」

  愉妃便不再多說,與紅顏一人分拆一隻肥碩的蟹,隨意說著宮裡的事,愉妃忽道:「聽聞皇上九月要巡幸五台山,你可知道?」

  紅顏頷首:「略有耳聞,不過皇上沒提,臣妾也沒問過。」

  愉妃道:「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皇后娘娘為了七阿哥應該不會去,那太后也就不會去,難道皇上一個人去?」

  紅顏停下手愣了愣,而後才將薑醋澆在蟹殼裡,應道:「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一個月前您說的話,如今臣妾也領悟了。若是皇上此番有意帶臣妾去,必然要拒絕。去時一路歡愉,可回來的日子就難了。」

  愉妃見紅顏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不再囉嗦同樣的話,而是說她自己的事,眉宇間是憂心忡忡,道:「永琪還那麼小,我教他的道理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淺,自認是盡心了,可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他腦袋瓜聰明,學會了就愛顯擺,皇上自然是喜歡的,可他這麼點大,就把哥哥們比下去,將來如何是好?」

  紅顏才發現做皇帝有多難,他喜歡自己喜歡的女人,疼愛自己疼愛的兒子,都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甚至惹出禍端。她魏紅顏得寵遭六宮嫉妒,五阿哥得寵也勢必被兄弟和他們的母妃排擠,愉妃這樣謹慎的人,怎能不小心應對。

  「可惜我不能對皇上說這樣的話,我也才明白你那日與我說,難不成皇上喜歡永琪,我還不讓他喜歡?」愉妃無心美食,撂下筷子道,「永琪可是我的命。」

  紅顏把自己剝好的蟹肉遞給愉妃,溫和地一笑:「娘娘,臣妾也疼愛永琪,就如娘娘疼愛佛兒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