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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輕狂的小宮女

  九州清晏這邊,太醫從純貴妃殿中退下,她懨懨地歪在床上,孕中之人瘦得面色發黃,她懷三阿哥、六阿哥都不曾有這樣的狀況,回想皇后親蠶那一日,不止對皇帝用藥,她也同樣喝了那混有催情藥的茶水,難道因此傷了這個孩子?

  抱琴聽太醫說貴妃的胎像不穩,一定要好生安養,她苦笑:「貴妃自從有孕起,就被要求在房中靜養,哪兒也沒去過,這樣天天躺著都不安穩,如何才能安穩?」

  她說的是實話,純貴妃長久不出門,也沒有人來探望,悶在屋子裡連抱琴都覺得透不過氣,昔日皇帝來見她家主子,花前月下吟詩作對,那時候的日子多好,可如今……望一眼冷冷清清的門庭,依稀能聽見六阿哥在發聲,就連那麼可愛的小阿哥都得不到父親和祖母的喜愛,而這次的身孕趕上皇后也有喜,注定也改變不了什麼。

  抱琴知道,她家主子氣數盡了,再怎麼折騰也沒用,可她不怪皇帝無情,純貴妃做過什麼,自己又幫著做過什麼,她心裡明明白白。

  「抱琴……」純貴妃在屋子裡喊人,抱琴趕緊回來,純貴妃問了許多園子裡如今的狀況,聽說魏紅顏不被允許去長春宮看望皇后,不禁微微皺了眉,抱琴看得心裡突突直跳,到這一步了純貴妃還想做什麼?

  便聽得冷幽幽一聲:「我不安生了,誰也別想安生。」

  轉眼,皇帝離京已有數日,圓明園中因妃嬪們都被要求留守在自己的殿閣,沒有人逛園子也沒有人搬弄是非,一時間冷冷清清,傅恆每日帶著侍衛四處巡視關防,幾乎見不到什麼人,但越是如此越要加強警惕,連太后都對皇后誇讚,有傅恆在,她們可高枕無憂。

  七夕近在眼前,內務府備下各宮過節所需之物,由各宮掌事宮女前來支領,宮女們來時或論先後,或論背後主子的地位高低,都會有不同的待遇,抱琴、花榮這些貴妃娘娘手下的人,自然是區別對待。

  而這日巧的是,大家來得時間齊整,十幾個人聚在一起,彼此客氣寒暄,照著順序拿東西,抱琴、花榮都先後領了,白梨知道嘉妃娘娘身邊的麗雲不好惹,就讓她先。誰知裡頭正準備,後面一陣笑聲,但見這邊的人都簇擁上去,漂亮年輕的小姑娘跨門進來,他們卻都圍上去喊「櫻桃姐姐」。

  櫻桃來得晚些,見排了那麼多人,就跟著挨在後頭,與幾位其他主子手下的宮女說著話,可耐不住這邊的人慇勤,一聲聲櫻桃姐姐喊著,把她迎到了前頭去。

  平湖秋月的東西,早早就預備好,等著櫻桃來取,一時嘉妃這邊被撂下,那些人慇勤地取了東西給櫻桃,還客氣地說:「本打算給魏貴人送去呢,讓姐姐辛苦跑一趟了。」

  這裡人多,櫻桃端得穩重,很客氣地說:「該是我來的,你們辛苦才是,我不打擾你們做事,這就走了。過幾日我家主子熬的果醬給你們送來嘗嘗。」

  他們和氣地說笑著,忽然聽見尖銳的一聲:「這裡的人,是都瞎了,還是都死光了?」

  白梨在邊上被麗雲這一聲吼,驚得耳朵刺痛,便見她風風火火地衝上去理論,誰知這邊的人也橫,吃軟不吃硬,且嘉妃如今不得寵,背後也沒有什麼強大的娘家勢力,在他們這兒吃不開。哪裡像櫻桃,主子得寵,自己又是和公公與吳總管的寵兒,結果麗雲發脾氣,他們更不給臉,直接當她不存在似的,開始應對起別人來。

  麗雲氣得七竅生煙,撂下一句:「你們等著瞧。」便東西也不拿就走了。

  白梨得了東西,便拉著櫻桃出來,歎道:「不知道她要鬧什麼,你趕緊回平湖秋月去,我繞去長春仙館給千雅打聲招呼,千萬別叫嘉妃娘娘跑來為難魏貴人。嘉妃娘娘這個人沒腦筋,一時衝動什麼都做得出來。」

  櫻桃心裡也不安,她剛才堅持一下繼續排隊就好了,怪自己太輕浮惹出了事,回到平湖秋月把事情都告訴了紅顏,紅顏勸她道:「真有什麼事,還有我呢,我也知道你為難,非要堅持就是不給他們臉面,往後咱們換別人去領東西,少些是非。」

  「爺爺知道了,必定要罵我。」櫻桃低垂著腦袋說,「若是知道麗雲在前頭等著,就算冷了臉,我也該堅持排在後頭。」

  然而嘉妃這一次,沒有衝來平湖秋月找紅顏理論,大概是知道平湖秋月是皇帝為魏紅顏圈出來的地兒,她闖來鬧不會有好果子吃。可哪裡嚥得下這口氣,生生被內務府的奴才輕慢,他們欺負麗雲不就是覺得麗雲沒人撐腰,不就是打她的臉麼,竟帶著奴才衝過來,不等其他各處都領了東西,把這裡砸得人仰馬翻。

  各宮宮女紛紛逃走,這消息也就四散開,皇太后在凝春堂聽得,氣得不行,命人把嘉妃送來,自然免不了一頓訓斥。

  嘉妃從來不被太后喜歡,訓斥的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今日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內務府的人目中無人,主子教訓奴才,怎麼就不能了?一時氣不過,頂了太后的嘴道:「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平湖秋月那邊的奴才,在宮裡都是橫著走的,特別是那個叫櫻桃的小姑娘,仗著自己是和公公養的孩子,仗著吳總管把她當閨女,比臣妾這些做主子的還威風呢。咱們給奴才打賞什麼,也都是好好交在他們手裡的,您可知道這櫻桃怎麼著?她把銀子撒在地上,讓人跪在地上撿呢,太后娘娘,到底是這小丫頭太狂妄,還是魏貴人太狂妄。臣妾陪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太后微微蹙眉,問起什麼把銀子撒在地上讓人撿,嘉妃便說端陽節那天,她宮裡的人在園子裡瞧見櫻桃出來接魏清泰夫婦,把給領路小太監的賞銀扔在地上,且罵罵咧咧的不知說些什麼,趾高氣昂地走了。

  「真有這樣的事?」太后唏噓不已,「我還真沒見過,這麼狂妄的奴才。」

  嘉妃見太后動搖,忙又道:「您若覺得奴婢編謊話,找人來問一問就是,臣妾可真沒胡說。不光這事兒,宮裡、園子裡誰不知道,魏貴人家的主子奴才都是橫著走的,您看連過節召見親人皇上都能為魏貴人破例,其他瑣碎的小事上,哪裡還分什麼尊卑。」

  太后覺得頭疼,要嘉妃退下,抬頭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惱道:「既然你都說了這麼多,還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出來,別又去外頭惹是生非。最後一回警告你,再有什麼事,不用等皇帝回來,你這嘉妃不要做了,貶為官女子攆回紫禁城去。」

  嘉妃被唬了一跳,竟從地上站了起來,淒楚地說:「太后娘娘,臣妾如今這境遇,還真不如一個得臉的官女子呢。」

  她生怕太后不耐煩,忙又道:「臣妾在九州清晏,聽見人議論,說原先都以為皇后娘娘不會再有孩子,魏貴人巴結著娘娘,是要打算將來把自己的孩子養在中宮,如今娘娘福澤深厚上天保佑再得皇嗣,魏貴人的希望自然就落空了。為了她的前程,為了她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必然又要動什麼心思,臣妾想啊,太后娘娘您可千萬要為皇后娘娘防著些才好。魏貴人可是皇上的心肝寶貝,臣妾和其他姐妹都不敢惹她,怕以卵擊石,只有您能護著皇后娘娘了。」

  華嬤嬤在邊上越聽越邪乎,便道:「嘉妃娘娘您請吧,太后該休息了。」

  嘉妃訕訕一笑,朝太后行禮:「臣妾告退,太后娘娘的教訓,臣妾會牢牢記著,往後遇見平湖秋月的人,惹不起總躲得起。」

  華嬤嬤趕緊上前催促,到底把嘉妃攆走了,回來見主子出神,必然是在思考什麼,她生怕太后一個想不通,又和魏貴人對上,忙勸道:「嘉妃娘娘顛三倒四,她的話主子可不能信。」

  太后冷冷一笑:「她的話自然不值得信,但我問你,魏紅顏身邊那個櫻桃比主子還有臉面,總不假吧。一個不留神,宮裡竟出了這麼輕狂的奴才,說是老和調教出來的孩子,我都不能信。」

  華嬤嬤道:「您消消氣,奴婢派人向和公公說一聲,又或是對魏貴人說說,讓櫻桃往後收斂些。雖說……也許嘉妃娘娘說的確有其事,而其他人也都樂意巴結櫻桃,但奴婢見過那孩子,規規矩矩很穩重呢。」

  太后沒好氣地睨她一眼:「你怎麼總是一心向著她們說話,是怕弘歷怪你?如今到有一件事,我要處置在弘歷前頭。」

  嬤嬤一驚,太后道:「弘歷和安頤雖然沒有明說,但看得出來他們之前是等魏紅顏有了孩子後,要把她的兒子養在中宮,對魏紅顏來說,她就是走我曾經走過的路,我本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弘歷和安頤高興便是了。但現在安頤又有了孩子,情況大有不同,我不能讓皇后身邊,有任何不安分的人。你們別對我說她如今多好多好,純貴妃昔日不也就是個讀書寫字的人,現在呢?」

  嬤嬤聽了心裡發慌,緊張地問:「主子您要怎麼做。」

  太后道:「照我的吩咐去做,你先讓人把櫻桃帶來,別驚動皇后和魏紅顏,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