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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壽宴

  皇帝心有愧疚,妻子能提出什麼要求,他反而安心,卻不知對皇后而言,是心中淡淡的悲哀。

  曾經的富察安頤,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如今的皇后,失去了昔日最完美的光環,光芒萬丈的她,身上多了一處陰暗面,而那陰暗面正不斷地擴大,甚至有一天會將她吞噬。

  霜降蟲鳴,重陽節之後,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十月,是二阿哥故世的季節,亦是皇太后的聖壽,一年一年為了二阿哥之故,皇帝一直沒能好好盡孝,今年趁母親五十大壽,為她辦下隆重的慶賀盛典。

  減稅大赦造福於民的事自不必說,宮廷夜宴,更是四方來朝八方來賀,金銀器皿、翠玉杯盞,珊瑚珍珠堆成的壽山光輝奪目,一場壽宴耗費千萬銀兩,只為皇帝一份孝心。

  康熙爺在位時,對孝莊太后及嫡母亦是孝順有道,但彼時大清初定不久,內亂外擾不斷,縱然皇帝有心,也曾舉辦壽宴,但孝莊皇后絕不會讓孫兒如此破費。先帝則因繼位不久生母便故世,養母和嫡母更是早逝,於幾位太妃做如此奢華之事,她們也不敢生受,當今皇太后這一場壽宴,才真正是將皇室尊貴推向了鼎盛。

  承恩赴宴的貴族大臣不少,但真正能到御前露臉的屈指可數,太后高坐上首,也沒有精力見每一個人,大多是聚攏了在座下叩首賀壽,就一同離去。反是太后看見什麼人,會將他們留下說幾句話,亦是莫大的光榮。

  自然如太后娘家的族人,皇后娘家的族人,都會被邀請到御前敬酒說話,這會子是皇后的族人前來,富察家枝繁葉茂,一家子人就能把大殿擠得滿滿當當,太后和藹可親,與幾位福晉說過話,就把傅恆小兩口叫到跟前。

  納蘭如茵在重陽節上為富察家生下大胖兒子,到太后壽宴正好出月子,此刻還帶著幾分孕中的豐腴,可因原本就瘦弱,瞧著剛剛好。

  太后拉著她的手親切地說:「這樣瞧著才有富貴相,從前太瘦了,往後傅恆加官進爵,家宅越來越大,你裡裡外外一個人操持,不容易。原本你們一家子住在一起,妯娌之間能有個照應,我倒是覺得傅恆自立門戶靠自己不是壞事,就是將來家業大了,他在外頭一個勁兒地為國為民,把你留在家裡辛苦,也不見得會心疼你。」

  如茵靈慧溫婉,笑悠悠道:「若能得到皇上器重,那也是傅恆的福氣,妾身年幼無知,倘若太后娘娘肯指點一二,就是傅恆幾輩子的榮光了。」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太后也一直覺得納蘭如茵太過聰明,雖然只是她當初一眼的主觀臆斷,但如今瞧著傅恆自己的小家越來越有模樣,這孩子進門一年就生下兒子,福氣如此之盛,沒有把她招進宮,絕對是正確的決定。

  夫妻倆從太后跟前退下,便來與皇后問安,皇后叮囑如茵要好好休息,惦記著襁褓裡的小侄兒,盼著孩子長大一些能送進宮來叫她抱一抱。如茵說:「傅恆給孩子起名福靈安,娘娘您看,這樣一個在外頭玉樹臨風,世人眼裡脫塵離世的高貴公子哥兒,卻給孩子起這樣大俗的名字,什麼福氣靈氣平平安安,都放在名字裡了。他自己的傅恆二字多帥氣,怎麼落到自己兒子的頭上,叫人看著像是妾身給起的,客人族人問起來,妾身也只能說,是自己起的。」

  如茵一面說著,一面嬌滴滴看了傅恆一眼,傅恆雖然只是淡淡含笑,眼眉中卻有情意,皇后見他們如此美好,實在安心,對如茵更是喜愛有加,要她去見過舒嬪後,就來自己身邊坐著。

  且說舒嬪如今是後宮第一得寵之人,雖然堂妹有疼愛他的丈夫,一心一意家裡連個侍妾都沒有,如今還生下麟兒,怎麼看都比舒嬪強些,好在她在後宮也是風生水起,不至於真的被妹妹比下去。如今舒嬪也是一宮主位,言行舉止也比剛入宮那會兒更得體穩重些,更是看明白了許多人情冷暖,比起嫉妒堂妹處處比她好,更學會了珍惜難得的姐妹情。

  姐妹倆正說話時,太后起身離席,顯然是要退下休息,一眾妃嬪都起身要上前伺候,太后示意眾人繼續享宴,但皇后已經跟在身旁,她就帶著皇后離開了。

  婆媳倆在後殿說了會兒話,太后方才幾杯酒喝猛了,且要緩一緩,說外頭不能沒有人支應,皇后該隨時陪在皇帝身邊,到底是把兒媳婦打發了。皇后帶著千雅幾人退出來,走了沒幾步路,忽然想起什麼,又轉身折回來,剛要跨進門,卻聽裡頭太后說:「你瞧瞧富察家,那麼多人家裡頭,就數富察家子嗣興旺,當初姐姐選安頤,也是瞧著富察家人丁興旺,盼著她能為弘歷誕育子嗣。」

  皇后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沒有繼續跨進門,轉過身停在門外繼續聽。

  華嬤嬤說著:「娘娘為皇上生兒育女,當年也是很辛苦的,誰能想到二阿哥長到那麼大,說沒有就沒有了。」

  太后念叨:「一晃三年了,海貴人都生下了永琪,皇帝一個月裡有一半的日子都在長春宮,也沒見皇后有什麼動靜。我老早勸過弘歷,這條路若是走不下去,何不退而求其次,這三年裡只有海貴人一人有喜,放著那麼多年輕的後宮嬪妃,皇帝若是有心,皇后若是鬆口,只怕宮裡還能再多幾個孩子。」

  華嬤嬤勸著:「皇上和皇后娘娘心裡都有分寸,主子這話和奴婢說說也罷了,千萬不要讓皇上或娘娘聽見,他們也不容易。」

  太后歎:「就是知道他們不容易,我才希望他們能活得輕鬆自在些,大清皇帝有幾個是嫡出的,弘歷和安頤,何必那麼執著。二阿哥早早就被秘密建儲,雖說是秘密的,老天爺豈能不知,莫不是福氣太盛壓著那孩子了。」

  這邊千雅聽得心裡發寒,忽地見皇后就走了,她們來去無聲,她也趕緊悄悄地跟上去。

  皇后如風一般離開了後殿,甚至顧不得太后會不會察覺她曾經折回來過,反正聽見的聽不見的,婆婆在背後不知念叨自己幾百回了,她富察安頤無法再為皇室生一個兒子,就是罪大惡極,是她肚子不爭氣,是她生的兒子不爭氣。

  一股子戾氣在皇后身上蒸騰,連千雅都不得不攔下皇后,好聲道:「娘娘,您冷靜一下吧。」

  皇后心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為了這場壽宴,她費盡心血,到今天滿目奢華,她早已無心享受,就盼著熱鬧過去能回到長春宮好生休息幾天,這會子太后這番話壓在心頭,她往後幾天都不能安生了。她總不見得每回有什麼事都找弘歷訴苦,一兩次是夫妻間的情意,回回都說一樣的話,也不怪他要去別的女人身上找尋溫暖,那些名正言順在他身邊的女人們,可沒有這些煩惱。

  弘歷在宴席上,時不時有大臣親貴上前說話,外邦使臣也是絡繹不絕,他幾乎無暇去看顧別的人,倒是不經意地見到皇后歸來,看到了從一臉負氣到從容大方的轉變,縱然之後的每一刻皇后都端著尊貴得體,那一瞬的轉變,一直梗在弘歷心中,不知道婆媳倆在後殿說了什麼話,能讓安頤都變了臉色。

  盛大的壽宴,自然也要惠及安居瀛台的二位太妃,這日一清早就有紫禁城的人代替太后、帝后與諸位妃嬪來請安,到中午又送來御膳,到晚宴時分又將壽宴上一樣的菜餚送來請太妃享用。

  溫惠太妃尚可,壽祺太妃早已克化不動這些珍饈佳餚,但說既然是好日子,就讓妹妹和紅顏享用,她在邊上陪坐著也高興,壽祺太妃當年比溫惠太妃進宮還要早些,是侍奉過太皇太后的人,她們今日沒見到宮中盛宴的規模,可是看到送來的壽宴菜品和盛放的器皿,不禁笑道:「倘若德妃姐姐長壽,不知先帝會不會為她辦下如此隆重的壽宴,我們太后到底是有福氣的。」

  溫惠太妃笑道:「皇后必然辛苦極了,好在還有嫻妃搭把手。貴妃病怏怏的不頂事,純妃遇事總是高高掛起,嘉妃是沒指望的,後宮美色不少,有真本事的卻少之又少。」她笑悠悠看著紅顏道,「這一個多月你操持著瀛台的事,咱們這兒人少地方小,可也不容易吧?」

  紅顏連連點頭,而她曾在皇后身邊當差,知道皇后每日要應付多少事,但那些宮廷日常想必早就習慣了,可這一次操辦盛宴,是從年初就開始籌備,中間皇帝又是出巡又是狩獵,還有好些日子不在宮裡,她不敢想像皇后要付出多少心血。

  「也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壽祺太妃笑道,「可咱們要有所準備,不過紅顏你當真有一天回去了,可千萬別輕易顯山露水。」

  紅顏用心記著,此時門前又有人來,說是從宮裡送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