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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葉護見勢不對,一聲令下,近百名盾牌手剎時聚攏,嚴嚴密密的護在他面前,數十名弓弩手搭箭上弦,萬箭齊發,直射默延啜。默延啜一提馬韁,戰馬四蹄飛騰,他合身縱起以刀與馬鞭擋箭,身若大鵬展翅,聽得撲撲之聲,戰馬身中數箭倒地斃命,他左肩中箭,擲去馬鞭,倏的拔出箭頭,提刀暴喝,身形如閃電,朝葉護殺近。

  葉護素知默延啜武功蓋世,未防竟能避過這萬箭齊發,說時遲,這時快,眾弓弩手已來不及再發第二箭,默延啜彎刀劃過,刀風凌厲,立時有十來人咽喉暴血,倒地身亡。默延啜緊接一刀橫劃,「嗆!」,數十面鐵製盾牌碎如紙屑,盾牌手被勁風所襲,直跌出十步開外。

  葉護面前頓失屏蔽,默延啜悶哼一聲,猛然向上一領左掌,一連跨進三步,快同斗轉星移,瞬時已至葉護跟前。

  葉護身形向後一錯,他正是年青精武之時,事急不及提刀,力貫掌心,堪堪迎上默延啜擊來的一掌。空氣在剎那之間,似乎被撕裂,隨著一聲巨響,漩蕩的風捲起原野上的草木石屑,四下飛散,再聽得「卡,卡」兩聲骨響,葉護右臂劇痛難禁,軟軟的垂下,脖上涼透,默延啜已將彎刀比至他的頸下。

  千百名葉護麾下士卒見形勢陡然一變,不過瞬息之間,主帥已然被擒,不禁揮刀蜂擁而上救主。

  默延啜怒目一橫,喝道:「還不趕快退下!」士卒們面面相覷,他們本就多半識得默延啜,以前以為可汗已死,未料他不但沒死,還這般的英武過人,今日目睹親見,為積威所懾,竟環伺在旁,不敢輕舉妄動。甚有不少士卒再起仰慕之心,只覺可汗方是回紇人真正的英雄,不願上前圍攻。

  「全都住手!叛賊葉護已被本汗拿下!」

  默延啜氣沉丹田,以丹田之氣將話一字一字傳開,聲撼四野,竟令這打鬥紛雜的戰場上人人均能聽見,葉護一方的回看主帥已被制住,皆慢慢放下手中兵刃,錯愕無措,站在原地不動。詹可明發出一聲喜悅的長嘯,李承采、程元振率一眾人馬越眾而出,團團將默延啜與葉護圍在中央,李承採下馬,拿出繩索,將葉護牢牢實實捆住。默延啜收刀,緩緩後退兩步,方站穩身子。

  沈珍珠立在山丘上觀戰,一時見旌旗混亂,雙方士卒馳突砍殺,有的倒下,有的奔逃,默延啜帶出的回紇和大唐侍從中多人被砍翻馬下,或全身浴血受傷。隨即看見默延啜單騎殺向葉護,距離很遠,她看不清交戰的具體情形,但見彎刀在陽光下泛著白光,她的目光緊隨那道光芒,心中忐忑。此際終於看清默延啜成功擒拿下葉護,她的心方由半空中落下,對身側哲米依喃喃道:「謝天謝地。」哲米依眺望見李承采安然無恙,也輕輕舒了口氣。李豫緊鎖眉頭,目盯戰場,默不作聲,彷彿身畔沒有沈珍珠與哲米依兩個人。

  葉護雖然被擒,卻是睨目傲氣不減,哼哼冷笑,對默延啜道:「沒想到父汗這樣命大,居然還沒有死!」

  默延啜道:「數月以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要下這樣的毒手?」

  葉護傲然昂首:「父汗對我恩重如山,只可惜,卻不能給我我最想要的東西——汗位!」

  「汗位。」默延啜蔑笑,「你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心?」

  「就從當年義母救起我的時候,從她說要帶我去大唐的時候。」葉護嘴角輕撇,「從那時起,我就恨自己,身為男人,居然要一個女人來救助和保護。所以,我沒有跟她回大唐,我跟從著你,拚命的習武、學文,就是要讓自己無可倫比,我要做回紇汗國的主人,有朝一日,更要當天下之主!父汗,你是我此生最敬佩的人,可是為我的大計,我不能不這樣做!」

  默延啜點頭:「好,有志氣!咱們回紇要的便是有氣魄的男兒,而不是懦弱求全的孩子!可記得我當年教你大唐史話,說起三國故事,那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你行事不擇手段,有我一日,決不能讓你將回紇弄得內亂迭成,自相殘殺,四分五裂!你今日命喪我手,合當如此!」

  葉護雙眼左右一瞟,哈哈大笑:「你看那是誰?有大唐公主在,你真敢殺我!」

  默延啜朝右看去:擁護葉護的德裡克、藥勿葛、勿裡用三部族首領方才激戰不曾留意到他們去了何處,現在由後營縱馬駛來。其中一騎上押解著名女子。

  那女子身著大紅長領女裝,髻上戴金鳳冠,簪釵雙插,艷麗中兼有不可凌越的高貴端莊,正是回紇可賀敦、大唐寧國公主李婼.

  第七十九章 英雄一去豪華盡

  三部族首領在十丈開外勒馬止步,其中一人先縱身下馬,道聲「得罪了」,將李婼拽下馬。李婼被擄後,因著大唐公主的身份,葉護尚對她十分客氣,未曾輕慢,這次攻打王庭,也暗押於後營,這其中原因有二:一是攻下王庭後有大唐公主在場作證,可為正名;二是萬一有不測,也是最好的武器。方才三部族首領均在葉護旁側,見情形不對,早暗地裡溜出將李婼押來。李豫遠在山丘上,一待瞧見李婼,便要朝交戰處行去,嚴明一躍而出,死死拉住李豫臂膀:「殿下不可輕易現身!」

  李婼手足雖然未被捆縛,但自知憑自己微末武藝,絕無可能逃出這三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之手,平靜的微笑,整理衣裳,捋正髮冠,方抬目遙遙迎上默延啜的目光。

  默延啜揚聲道:「可賀敦受苦了,是默延啜對你不住!」

  李婼答道:「可汗無事,我就安心了,可汗不必自責。」

  默延啜又道:「可賀敦,你怕不怕?」

  李婼輕輕搖頭:「可汗不必管我,以國為重。」他們二人說話都是用漢語,故沈珍珠聽得一清二楚,隔得這麼遠,她看不清此際李婼的神情相貌,可這樣簡單的問答對話,已讓她心中甘苦交加,甘者,為李婼脫出舊形貌,現已真正意義成為回紇的可賀敦;苦者,李婼別故園、履異鄉,說來全因為她。

  葉護聽到李婼說到「以國為重」四個字時,嘴角微微一顫,默延啜看在眼中,並不點破,厲聲喝出三部落首領的名諱,道:「本汗即位後,一直對你等部族不薄,為何要反我藥羅葛氏,挑起內亂!」

  德裡克氏的首領正是方才拽李婼下馬的那個,枝杈著絡腮鬍子,朝地「呸」道:「不薄,說什麼不薄!大漠南北,誰不知道百年前那件事,弄得我德裡克氏人丁凋零,在十九姓中抬不起頭!薩滿巫師說了,除非你藥羅葛氏不當大汗,否則我德裡克永生永世不能翻身!」

  默延啜冷哼,又問藥勿葛氏和勿裡用氏的首領:「你們又是為什麼原因?」

  兩位首領異口同聲道:「我們也是為了部族的興旺,葉護丁盧允諾我們,將最好的水草地劃給我們兩部!」

  默延啜怒不可遏,將彎刀狠狠插地,喝道:「就為各自部族的繩頭小利,你們便置咱們的汗國大局不顧,投靠這喪心病狂,通敵賣國的渾蛋!」

  三位首領同時大怔,齊聲道:「通敵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