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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然而,李婼終究是因著她,才會遠嫁回紇,現在有難,她就這樣束手相看麼?到底去不去?去不去?

  她的躊躇猶疑全落在公孫二娘眼裡,笑歎道:"妹妹,瞧你這模樣,又按捺不住,想出去走一遭麼?"

  公孫二娘的話如一瓢冷水直灌腸肺,沈珍珠悚然一驚,心道:我在想什麼?這世上哪有什麼事缺我不可,我手無縛雞之力,就算遠赴回紇,又能真正做什麼?我既已決心拋開那一切,怎能再回到那漩流之中,累人累已。

  這一晚,沈珍珠噩夢連連。一時夢到默延啜渾身是血,跌入萬丈懸崖,一時夢見李婼行走於回紇的冰天雪地裡,伸出手,呼喚著"嫂嫂救命!"

  噩夢醒來,全身大汗淋漓。

  公孫二娘自那日後,已經有四五天沒有再來沈珍珠住所。這是沈珍珠與公孫二娘約定的,近段時間不能來往過於頻繁,以免被尋訪的來使查出行跡。

  又三天過去,沈介福夫婦仍沒有來。第四日正午時分,沈珍珠正如常臨湖觀望漁家少女的搗衣嬉戲,卻見一名小廝模樣的搖頭晃腦往湖畔行去,專朝漁家女多的地方鑽躥,每到一處,必停留下來嘰嘰咕咕說些什麼,說完,又朝前方人多處走去。

  至當日傍晚,沈珍珠所居左右人家紛紛交頭接耳,咋舌議論,如撒網般傳開一件驚天大血案:吳興城中沈府大宅昨晚有劫匪侵入,劫財不說,沈家大公子介福、夫人、闔府上下六十餘人全部被滅口,屍橫遍地,慘不忍睹。

  沈珍珠簡單的吃過晚膳,依舊將所居茅屋收拾得一乾二淨。拿起梳妝台上銅鏡,這自然比不得宮中銅鏡光亮鑒人,鏡中人,或許也不復當年的青春年少。

  她輕輕帶上茅屋的門,天邊殘留著最後一抹夕陽,太湖軟波柔風,三兩艘小舟悠然蕩漾……

  行了近一個時辰的路,才進入吳興城中。

  沈氏本系吳興名門,近百年多出志向高潔或擅長理家置財之士,闔族十分興旺。沈家大宅位處城西南,佔地數十畝,朱門高戶,石獅鎮守,威裝氣派。

  今晚的沈府,卻朱門緊閉,門前無家奴守候,門簷下兩隻大紅燈籠死氣沉沉的掛在那裡,沒有點燃。

  這裡很靜,沒有過往的人來喧囂,沒有一絲生氣。

  沈珍珠佇立在門前良久,終於走上台階,輕輕推開大門。

  門沒有反拴,輕輕一推,便被啟開。

  青石板鋪就的宅中小道,在陰冷月光的反射下,更生出一種深入骨髓的生冷。左右兩側規劃齊整的房屋黑幽逼仄,彷彿兩把冰寒的刀,步步朝她迫進。

  沈珍珠深吁一口氣,踏上青石板的小道,發出輕微的腳步聲響,在這沉寂的夜裡,格外的刺耳。

  "嘩!"

  不遠處火光一晃而燃,緊接著只聽"呼呼"、"嘩嘩"點火之聲,一時火光大動,由左右房屋中竄出無數名勁裝束甲男子,或手執火把,或按劍肅立,轉瞬間沈宅庭院中宛如白晝。

  隨著"匝匝"靴聲,一前一後兩名男子簡衣青袍,由數名侍從簇擁著行至沈珍珠面前。

  當前之人步履鏗鏘,行止間頓挫有力,姿容英展,正是內飛龍正使程元振。內飛龍使直接負責皇帝安全,今日正使竟然親至吳興,沈珍珠正在詫異,後面那名男子身形一閃,搶至沈珍珠面前,已半跪下來,低首拱手道:"罪臣陳周參見太子妃。"

  陳周相貌與兩年前相比沒甚麼變化,沈珍珠雖然心中對此事有所預計,但沒有想到肅宗派來尋她的使者中會有陳周,聽見自稱"罪臣",想是已復被朝廷啟用。側過身子,不受他的大禮,道:"大人弄錯了,民女並非太子妃。"

  陳週一笑,自行站起,解釋道:"太子妃大概還不知道:太上皇聽說太子殿下與娘娘和離之事後震怒非常,嚴訓皇上和太子,和離之事就此作罷。雖未正式冊立,您還是當仁不讓的太子妃。太子雖已納多名滕妾,如今最寵張良娣,但也只能立她為良娣而已。"沈珍珠一怔,心道難怪兩年前在鄴城,陳周和風生衣都異口同聲仍稱她為"娘娘",當時情況緊急,她沒有時間糾正,原來竟然有這樣的曲折在其中,自已遠避吳興,然而身份居然仍拘在宮中,多少有幾分荒謬。

  她想起陳周剛才說的話,默默念道:"張良娣?"心中一動,問道:"可是張涵若?"

  陳周拱手笑答:"正是。"說完這句話,一直在旁未曾開口的程元振忽的由袖中拿出明晃晃的一件物什來,沉聲道:"沈珍珠接旨!"

  沈珍珠一愣,急忙跪下等待程元振宣讀。程元振卻將手中聖旨直接遞入她的手中,說道:"此乃聖上密旨,娘娘自己仔細看吧。"

  三人來到側旁房中,點亮燭火,屏退眾人。沈珍珠拆開聖旨,一看之下,不禁又驚又急。那聖旨上寫著:"太子豫上月赴回紇,忽失音訊,朕憂心不已,特旨太子妃沈氏速入回紇,查探究竟。"下面端端正正的蓋著皇帝璽印。

  沈珍珠匆匆將聖旨合上,問道:"怎麼會這樣?"

  陳周滿面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