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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王公貴胄常往來於長安與洛陽之間,唯沈珍珠婚後多發事端,兼李俶事務繁忙,無暇分身,從未陪她來過洛陽。雖然如此,洛陽皇宮殿宇與長安炯然不同,沈珍珠稍一對照,便知此處應是洛陽。心中驚異,沒想到安慶緒竟將自己拘於宮城掖庭之內,度一路行來所見,拘禁之所,或者是掖庭內最偏僻罕有人至處,難怪他這般胸有成竹,誰會注意小小掖庭中的一座破舊屋宇?更何況,他也會加派人手,暗中守護不讓人靠近。

  只是,今日他之所為,究竟是何用意?

  來不及多作思索,那侍衛已拖著她朝最近的一所殿宇走去。

  殿宇外、宮闕口,數名帶刀侍衛把守肅立,內侍宮娥各守其所,見了那侍衛和沈珍珠兩人,只若未見,直直的放二人進入殿內。

  沈珍珠駭異莫名,這座殿宇規模宏大,絕非僅為晉王的安慶緒份所當居,多半是帝后寢殿。數月以來,她只忖度安慶緒已逐漸全盤掌控叛軍兵權,但未料已囂張到這般地步,目之所及的所有侍衛宮人,儼然全聽命於他。此時此際,只怕連其父安祿山--"大燕"的皇帝,怕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踏入殿宇,刺耳的鼾聲由內殿傳來,零星側立的內侍宮女面無表情。那侍衛一揮手,殿內所有內侍宮女均退出殿宇。

  沈珍珠方望一眼那侍衛,卻覺全身一麻,已被點中穴道,動彈不得。那侍衛一把將她橫抱起,朝內殿走去。

  沈珍珠心中的害怕已到極處,實不知這侍衛要拿自己怎樣,這內殿中之人到底是誰。

  那侍衛躡足輕聲走入內殿,沈珍珠雙眼平視而去,見殿中巨大透明薄紗帷帳居中,以明黃流蘇為幔,巨燭高照,狀如白晝。帳中一人壯碩肚子高高挺立,遮住面龐,鼾聲撲天蓋地,有一種怪臭熏人而來。

  聽到極輕的開櫃之聲,身子一鬆,被那侍衛送入一衣櫥之中,這衣櫥高過一人,內中容量甚大,那侍衛扶正她的身子,正可靠壁端坐其中。接著眼前又是一黑,那侍衛已將衣櫥之門關閉。

  雖然關閉,但那衣櫥之門製作時並非用木材整塊密閉,而是稀稀疏疏的有一條條橫斷縫隙,沈珍珠這般坐立,正可由縫隙中看到外間,雖不能一窺全豹,大致亦能瞧得清楚。她心中微有所動,安慶緒刻意要她在此,究竟是要她看什麼?

  她朝外看去,這衣櫥正對那大床而立,床上之人,兀自酣睡未醒。

  等了半晌,聽見似有腳步聲入內,隱約看見一身著青色錦袍,腳踏皮靴之人走近床帷,只是她坐勢較低,只可見其頸部以下,無法看見此人面貌,卻可確定並非方才侍衛。

  那人站於床旁佇立良久,也不說話。

  過了許久,那人終於開口沉聲喚道:"父皇。"

  正是安慶緒的聲音。

  他既稱床上之人為"父皇"。那床上之人,定是安祿山無疑。

  處死親近侍奉之人和臣下,眾人人人自危,日益離心。

  第三十七章 明月初沉勘契時

  安慶緒連喚數聲,安祿山似乎才醒轉過來,開口道:"你來了?這麼晚,還有什麼事!"話中殊無歡喜慈愛之情,顯得十分不耐和粗暴。

  "孩兒想問父皇一事。"安慶緒的聲音也無半分恭敬,話氣生冷冰硬。

  聽到被蓋悉萃之音,安祿山由床上坐起,堪堪讓沈珍珠直面將他相貌看個清楚明白。安祿山以往雖常來長安拜謁玄宗貴妃,但自從天寶十三載楊國忠向玄宗進言安祿山必定會謀反,讓玄宗多次試探後,再也不敢入長安。故沈珍珠從未見過安祿山。

  此時隔著薄薄紗帳,見安祿山面龐青黑,長相甚為粗鄙凶狠,身量粗短,最為驚人的還是那碩大的肚子,圓如轉盤,拖沓至床。

  他半覤著眼,沖安慶緒道:"什麼事,快說!"安祿山入秋以來,視力陡然下降,看甚麼東西都漸漸模糊不清,本就性情狂燥,愈發無法自控,動輒鞭打、

  安慶緒道:"聽說父皇已擬詔冊立慶恩為太子?"

  安祿山毫不遲疑,粗聲答道:"是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