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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王馬殿臣(中)9

  話說老狐狸的深宅大院又變成了荒墳,馬殿臣無處容身,無奈去吃倉訛庫混口飯吃,又趕上大旱鬧蝗災,連祿米倉都沒了,思來想去決定二闖關東,按老狐狸的指點得了一對蟒寶。馬殿臣站起來活動一下兩條腿,心中又驚又喜,巨蟒的兩個眼珠子是蟒寶,將它埋在自己的腿肚子裡,可以使人腳下生風,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再說那個小棒槌,個頭雖小卻有起死回生的益處,無論多大的傷口,棒槌葉子一掃即可癒合。頭一天馬殿臣插在地上的匕首劃開了蟒腹,巨蟒帶傷從棒槌葉子上爬過,繼而痊癒,馬殿臣挖走了寶棒槌,轉天巨蟒又被開了膛,失了寶棒槌才命喪深山。馬殿臣得了至寶,急匆匆往山下走,雙腿如飛一般一路跑到山腳之下,氣不長出面不改色,根本不覺得累,心想:上什麼地方把寶棒槌賣了才好?但實在是不好賣,只怕這小地方沒人識得此寶。

  在當時來說,拉幫放山的參客不用自己出去找買主,那些有威望的參幫,棒槌還沒下山,大藥材莊的夥計們就背了銀子等在山底下了。如果今年碰巧了挖到極品,那得好幾家買主比價,看大小、稱份量,誰出的錢多賣給誰。不過馬殿臣手中的寶棒槌個頭小,稱份量值不了幾個錢,又不能站在路口吆喝,那不當了走江湖賣野藥的騙子?

  馬殿臣一路想一路走,在城中轉悠來轉悠去,無意當中一抬頭,瞧見道旁圍了很多人,人群之中高挑一個幌子。馬殿臣不識字,見有熱鬧可看,就分開人叢擠進去,見當中蹲著一個人。這位一身土黃布的褲褂,頭上一頂黑色的瓦楞帽,小個兒不高,小鬍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一對小眼滴溜亂轉,透出一股子精明,口操南音,身後站了幾個跟班的,穿的都挺講究。周圍有這麼三五位,手上都捧了棒槌,馬殿臣一看人家那棒槌,最小的也有七八兩,看意思是想賣給蹲地上這位。馬殿臣越看越納悶兒,這幾位挖了大棒槌為何不去大藥材莊賣,反而來找這位?這個走江湖做買賣的老客,看著也不像多有錢的主兒,能收得起大棒槌?一問他才知道,當中這位是關內來的老客,常年在此收仙草,在長白山上挖棒槌的都認得他。別看打扮得不起眼兒,銀子可有的是,只要你的貨好,絕對出得起錢,只是一般的東西入不了他的法眼,非得世間少有的仙草才收。同為將本圖利,但是人家本大利也大,說腰纏萬貫並不為過,否則做不了這麼大的買賣。而且這個老客的眼最毒,稱得上無寶不識,從沒打過眼。好比說過去長白山腳下有一戶人家,那一年天寒地凍、大雪封山,正待在家貓冬,這個老客忽然找上門,要買他們家門口的一個窩棚。這家人想不明白,只不過是幾根木頭桿子支起一個架子,上頭蓋一層乾草,還沒有一人高,貓腰低頭才進得去,天寒地凍、風大雪大的時候也住不了人,買這個窩棚幹什麼?老客執意要買,這家人拗不過信口說了個價錢。賣完才知道,原來他這窩棚裡鑽進去一條貓冬的大蛇,在裡頭呵氣成冰,這個冰可是一寶,也叫「冰片」,卻和尋常的龍腦冰片不同,可以拔除沉痾,價同金珠。

  馬殿臣在路口遇上的正是這位,此人對捧到他面前的大棒槌不屑一顧,只是連連搖頭,口中反反覆覆只念叨一句話:「寶草還沒下山!」賣參那幾位臉上掛不住了,有個脾氣不好的在那兒抱怨說:「啥玩意兒還沒下山?您那對招子是不是糊上了?好好把合把合咱哥兒幾個這東西,哪個不是尖局?您別再是個腥的吧?壓根兒不趁片兒,那就別在我們這兒抹盤兒了。」圍觀瞧熱鬧的人聽不明白,馬殿臣卻知道這位說的是黑話,他在軍隊那幾年已經聽熟了,因為當時大清朝的兵勇之中,不乏招安來的土匪山賊,也有走江湖耍把式賣藝的,這些人湊在一處少不了說黑話,馬殿臣聽也聽會了。關內來的老客沒搭理那個人,反而盯上了馬殿臣,上上下下打量多時,用手一指大喝了一聲:「尖局在此!」

  周圍之人聽他這麼一說,全都望向馬殿臣,想瞧瞧他手上的尖局是個什麼寶貝。老客招呼馬殿臣過來:「這位兄弟,你身上帶了什麼好東西,掏出來讓我開開眼吧。」馬殿臣走過來蹲在老客前面,卻遲遲不肯掏出寶棒槌,不是怕讓人搶跑了,而是他身上這個棒槌還沒一根小手指頭粗,多說有二兩,跟那幾位手中的大棒槌沒法比,實在是拿不出手。

  老客對馬殿臣說:「我既然叫你過來,就知道你身上有尖局,你先掏出來讓我把合把合,只要是寶貨,我這片兒海,杵頭子隨你開。」

  馬殿臣聞言點了點頭,掏出懷中的寶棒槌雙手捧到老客眼前。周圍看熱鬧的人連同那幾個賣棒槌的,一個個抻脖子瞪眼往他手上看,等看清楚了,眾人一陣嘩然:「這樣的貨色也有臉拿出來賣?還不如回去熬粥吃了,好好補補腦仁兒,省得再出來丟人現眼。」那位老客見到馬殿臣的這個棒槌,卻是左看右看、兩眼冒光,一對五輪八光的招子,盯在棒槌上再也拔不出來,就差流哈喇子了,口中一個勁兒叨叨:「尖局!尖局!」

  馬殿臣一看老客還真識貨,知道這是找對人了,趕緊問道:「這東西你收不收?」

  老客的眼睛一刻也捨不得離開這根寶棒槌,生怕眨個眼的工夫就長翅膀飛了,口中連忙應承馬殿臣:「說吧,你要多少錢?」

  這句話真要了馬殿臣的短兒,別說他這個外行,連之前賣棒槌的幾位也愣住了,不知道這麼個小棒槌是什麼貨色,更不知道應該賣多少錢。馬殿臣窮光棍兒一條,一年到頭飽飯也吃不上幾次,沒見過多大的世面,明知他這棒槌是寶,卻也想不出要多少錢合適,索性直愣愣往地上一躺,就要這麼多了!

  看熱鬧的人都傻了,心說:這位不說價,躺地上這叫什麼?還是那個老客見過世面,點頭道:「也罷也罷,一躺就一躺!」

  那位問了:「一躺是多少錢?」這裡邊大有門道,按江湖上的規矩,要錢的人往地上一躺,給錢的必須用五十兩一個的銀元寶,一錠一錠從頭頂碼放到腳底,還得豎著碼,這樣碼得多,少一錠也不成,這就叫「一躺」。

  這個老客當真片兒海,說白了有的是銀子,一點兒不含糊,反倒怕馬殿臣後悔,當場命人從身後騾馬車上背下幾個大皮口袋,打開一瞧滿滿登登都是銀子,全是五十兩一個的大元寶。周圍看熱鬧的人一陣驚呼,尋常老百姓誰見過這麼多錢?那眼都直了,嘴張開就忘了閉上。老客當眾把銀子拿出來,一錠一錠往地上碼。馬殿臣那是山東好漢,擱現在的話說平頂身高一米八五,這一躺足足碼了百十來錠。您想想,足兩的紋銀,兩個大元寶一百兩,這得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