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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王馬殿臣(上)7

  書接前文,閒話不提,正說到馬殿臣被兩隻頭排虎叼到一個地洞裡,捨命爬出來,原以為得了活命,沒想到兩隻惡虎馱來一個大獸。從沒見過這個東西,似虎非虎,身形比猛虎大出一倍有餘,兩隻頭排虎在它身下如同兩隻小貓,而且全身皆黑,頭如麥鬥,鋸齒獠牙,嘴上的鬍鬚根根露肉、條條透風,足有筷子粗細,兩個銅鈴大眼凶光畢露,從虎背上躥下來探頭一望,見洞中空無一物,怒不可遏地仰頭長嘯,嚇得兩隻頭排虎體如篩糠。

  那大獸勃然大怒,抬起爪子摁住兩隻猛虎,張開血盆大口左撕右咬,兩隻頭排虎轉眼之間命喪當場。馬殿臣躲在樹上看得心驚肉跳,心說:這東西太厲害了,居然可以吃老虎,兩隻頭排虎在它面前還不如兩隻貓!

  再說這大獸吃罷了虎肉,鼻子嗅了一嗅,抬起頭來盯住馬殿臣藏身的老樹,突然人立而起,張口來咬樹上的馬殿臣。馬殿臣在樹上無從躲閃,他縱然勇武,也絕不是這大獸的對手,只得閉目待死。怎知大獸和猛虎一樣不會爬樹,躥了幾下夠不到馬殿臣。馬殿臣長出了一口氣,可是轉念一想,如此僵持下去,遲早掉下樹讓大獸吃了,連皮肉帶筋骨一百多斤,不夠這大獸塞牙縫的,想活命必須另尋他法。真得說是馬殿臣,福大命大造化大,當時也是急中生智,伸手往懷中一摸,摸到兩枚蜈蚣毒囊,抽出匕首在胳膊上劃了一個口子,將鮮血塗抹在毒囊上,往樹下一扔。大獸見得人血,伸出舌頭舔入腹中,吃下去才覺得不對,一聲巨吼震徹山谷。馬殿臣兩耳嗡鳴,所抱樹枝不住搖顫,樹葉子「唰唰」往下掉。再看那大獸以頭拱地,翻翻滾滾好一陣掙扎,方才倒地斃命。

  馬殿臣在樹上趴了一夜,直等到天光大亮才從樹上下來,見那大獸已經死透了,尋思這巨獸皮毛烏黑光亮,帶下山去說不定能換幾個錢,於是抽出刀子,三下五除二剝下獸皮,疊好了背在身後覓路下山。

  說來巧了,走到半路又遇上昨天的圍幫,馬殿臣上前抱拳行禮,高聲叫道:「各位三老四少,還認得我嗎?」

  一眾打獵的見馬殿臣竟然沒死,無不驚詫萬分。老把頭問明始末根由,當真是心服口服,願同馬殿臣結伴打圍,打了東西頭一份分給他。

  馬殿臣一心惦記趙義的安危,沒心思上山打圍,要回定風珠,抹頭又往山下走。老把頭追上來叫住馬殿臣,從懷中掏出了一棵三品葉的棒槌,想換馬殿臣背在身上的大獸皮。馬殿臣接過棒槌在手,掂了掂份量,這棒槌緊皮細紋,少說也有個五六兩,過去那會兒是小秤,十六兩一斤,所謂「七兩為參、八兩為寶」,半斤的棒槌世上少見。這棵棒槌多了不敢說,在山東老家換上幾畝良田綽綽有餘。老把頭對馬殿臣說:「好漢,這是我們兩天前挖的棒槌,俗話說隔行如隔山,你是放山的,我是打圍的,正所謂一物找一主,各有所歸,能不能讓我用這棒槌換你的獸皮?實不相瞞,你這獸皮可值老鼻子錢了,這東西喚作獕,乃山中獸王,兇惡無比,平日以虎狼為食。關東山打圍的有句老話『十虎出一豹,十豹出一獕』,熊與虎配出獕,長白山林深雪厚,老虎常見,豹子稀少,遇上十次虎也遇不上一次豹子,獕更為罕見,遇上十次豹子不見得遇上一次獕,它這一身皮比上等的虎皮貴出幾倍。我這棒槌雖然稱不上寶,卻也不是小貨,你換去絕不吃虧。我得了這張皮子也不賣,帶回去做成一件皮襖,往後鑽山入林添幾分威風。」馬殿臣不懂獸皮價值幾何,這個棒槌卻是真金白銀,心想換了倒也無妨,當場將獸皮換成棒槌,小心翼翼揣在懷中,甩開大步趕下山,以蜈蚣丹在藥莊子換來了「九扣還陽草」。趙義也是命大,還有這麼一口氣兒了,服下九扣還陽草煎的藥湯,躺了三五日便可下地走動。馬殿臣拿出棒槌給他看,趙義大喜過望,如今有了這個棒槌,足夠在老家置辦幾畝薄田,再也不用為吃飯發愁了!

  哥兒倆辭別了東主,由趙義把棒槌包好了帶上,收拾行裝上路,翻山越嶺返回老家,一路走一路合計換了銀子如何使用。趙義在關外這幾年,已然是一口的土話:「咱先找個飯館子,整上一大盆燉肉、兩罈子上等燒鍋,狠勁兒造一把,再去堂子找個條兒順盤兒亮的姑娘,得瑟完了來上兩口大煙,那可太仙兒了!」

  馬殿臣知道趙義這麼說只是痛快痛快嘴,都是窮怕了的人,有了錢他也捨不得這麼造。兩個人邊說邊聊,一前一後往山裡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一處懸崖邊上。馬殿臣見前邊無路可走,轉過頭來正要下山,趙義卻突然變了臉,伸出手來往前狠狠一推,咬牙切齒地說了聲:「我去你的吧!」當場將馬殿臣推下深崖。正所謂「窮生奸計,富長良心」,人窮怕了沒有幹不出來的事情,見財起意就想著獨吞了。趙義揣著這個棒槌,心中便想:我憑什麼跟你平分,我一個人得了它,回家夠買一畝地再娶一房媳婦兒,和你分了夠買地就不夠娶媳婦兒,打我又打不過你,怎麼把你整死呢?他心中暗暗發狠,藏下害人的心思,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琢磨如何弄死馬殿臣。一路挨到懸崖邊上,正是下手的機會,心中叫了一聲「好」,這是老天爺要成全我啊!當初馬殿臣如何替他挨板子、哥兒倆如何稱兄道弟、馬殿臣如何捨命上山給他找藥,此時此刻全忘了,牙一咬、心一橫、眼一瞪,冷不丁給馬殿臣來了這麼一下。馬殿臣雖有一身把式,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當時心頭一緊,「啊」了一聲身形不穩,一個跟頭翻下山崖。打高處往下一掉,心說:完了,想不到自己死在過命的朋友手上,看來「二人不放山」這個忌諱不得不信,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交錯了朋友。霎時間萬念俱灰,雙眼一閉只等摔成肉餅了。怎知他命不該絕,或說是蒼天開眼,讓絕壁上伸出來的一棵松樹擋了一下,再加之懸崖底下有二尺多厚的落葉,這才沒摔個屍骨無存,那也昏死了大半天,讓松樹枝條扎得千瘡百孔,衣衫盡破,慘不忍睹,渾身上下全是血,跟個血葫蘆似的。

  這一下雖然沒摔死,好歹那也是萬丈懸崖,沒被野獸啃了實屬萬幸。不知過了多久,等馬殿臣明白過來掙扎起身,天色已經黑透了。馬殿臣吐出幾口血沫子,用胳膊胡亂一抹,抬頭四下一看,月光下只見懸崖下有一株老樹,一抱多粗,不知多少年前讓雷劈過,上半截枝葉不存,下半截樹幹兀自屹立在林中,當中已經空了,爛出一個窟窿。樹洞中有道紅光忽隱忽現。馬殿臣一來膽大包天,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怕;二來落到這等地步,與孤魂野鬼並沒什麼兩樣,反正窮光棍兒爛命一條,倒要看看是鬼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