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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王馬殿臣(上)6

  馬殿臣到關外以來常聽人說,深山老林中有的是妖魔鬼怪,可也是說的人多,見的人少。他一看松樹上的情形,心知此乃天雷擊妖。他也是膽大不信邪,在樹下放了一土槍,只聽「轟」的一聲響,那個小孩從古松上栽了下來。原來馬殿臣這槍一響,是從下邊往上打,驚得那小孩一愣,趕巧一個雷劈下來,來不及用旗子去擋,正被雷火劈在頭頂,落在地上變成一條扁擔大小的東西,頭頂兩根兩三尺長的鬚子,沖馬殿臣就躥過來了。恰在此時一道白光刺眼,又是一個炸雷擊下,那東西長拖拖地倒在地上不動了。轉眼間烏雲散開,馬殿臣低下頭仔細一看,好大一條蜈蚣,足有扁擔那麼長,讓雷劈掉了半個腦袋,一股焦臭之味撲鼻,之前的兩面小旗變成了兩塊髒布。書中代言,古松上的蜈蚣活到千八百年,憑的可不是朝吞日精、暮采月華,它乃是惡修,專采血食,說白了是吃人,吃夠九十九個人腦子,已然可以幻化人形,如若吃上一百個,則飛天徹地無所不能,誰也降不住了,這才引來天雷誅妖。可這東西不知從何處得來兩塊女人用過的髒布,天雷劈不了它。馬殿臣在松樹下打了一槍,誤打誤撞除了這個妖怪。故老相傳,蜈蚣身上有定風珠,能夠起死回生。馬殿臣開膛破肚一探究竟,果真找出一個綠幽幽的疙瘩,雞蛋大小、黯淡無光,不知這東西能否救下趙義。他將定風珠揣在身上,又撬開蜈蚣的顎牙,拔下兩個毒囊,其中有罕見的劇毒,帶下山能換幾兩銀子。

  馬殿臣擔心趙義,將兩樣東西揣好,大步流星往山下走,行至半路天色已黑。深山密林虎狼出沒,說什麼也不敢走夜路。恰好有個大窩棚,一夥兒打圍的獵戶在此歇宿。山裡有規矩,打圍的也好,挖棒槌的也好,不論認不認識,遇上了都要互相行個方便。馬殿臣進去尋了口吃的,和十幾個打獵的坐在一起說話。

  馬殿臣在這長白山裡也待了些時日,參幫、圍幫也都見過不少,此時一行人圍坐在一圈,當中一個年長的看樣子五十多歲,雙目如電、臉膛黑紅、腰身粗壯、胸脯挺直,一把花白的鬍子飄灑胸前,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其餘人等言語間也甚是恭敬,應當是個為首的老把頭,便客氣道:「不是今天遇到各位,我這一宿又得餓肚子了,沒飯吃倒也還好說,卻難保不被那豺狼猛獸叼了去,落個屍骨無存,幸好您幾位收留,這是我的福分!」老把頭一擺手道:「兄弟太客氣了,都是在這山中討食吃的,行路之人互相幫襯一把也是應當,不少你這一口吃的。」馬殿臣又對老把頭說:「兄弟我在這山中挖棒槌,圍幫的也是見過不少,但像您列位這樣的可不多見。」老把頭一聽有些詫異:「兄弟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有什麼不一樣的?」馬殿臣道:「尋常打圍的獵戶也都不是什麼有錢人,無非是些獵戶湊在一起,打些小獸混口飯吃,但見各位都是精壯漢子,火槍鳥銃帶的也齊全,坐立之間井然有序,非是一般的圍幫可比。」老把頭聞言哈哈一笑:「兄弟好眼力,朝廷雖然封山禁獵,卻有專門打官圍的獵戶,可都是受過皇封的,拿著一份俸祿,要替皇上看守龍脈,以報皇恩。我們就是打官圍的,比起那一般的圍幫自是不同。」說罷拿起身上的腰牌給馬殿臣看。馬殿臣認不了幾個字,看了一眼老把頭手中的腰牌,請教道:「官圍是如何打法?」老把頭拿起酒囊喝了一口,捋了捋鬍子,說道:「打官圍是給皇上打獵,朝廷要多少虎皮虎骨、鹿胎鹿茸、熊掌熊膽,我們按數打來進貢。」雙方正聊得熱鬧,突然刮起一陣惡風,圍著窩棚打轉兒,緊接著一聲虎嘯震徹天地,十來條獵狗嗓子眼兒裡發出嗚嗚的動靜,體似篩糠,湊在牆角一動不敢動。話說打圍的帶著獵狗進山,那獵狗都是馴養出來的,別管是熊瞎子還是豹子都敢往上撲,十幾條獵狗往上一圍,什麼大獸也都能困住了,單有一節,唯獨老虎不行,那是獸中之王,甭管多少獵狗,一遇見老虎就變成貓了。屋裡坐的除了馬殿臣都是獵戶,為首的老把頭臉上變色,低聲叫道:「不好,山神爺要人來了!」山神爺暗指老虎,打獵的圍幫雖有鳥銃,卻不敢打老虎,首先在傳統觀念中老虎是山神爺,打獵的靠山吃山,全指望山神老爺護佑。其次獵戶帶的鳥銃威力不夠,打獐狍野鹿尚可,老虎的皮有多厚,一槍出去掛一身鐵沙子,非但要不了命,還得把老虎打驚了。打獵的圍幫遇上虎怎麼辦呢?過去有個規矩——扔帽子,都把頭上的帽子扔出去,老虎叼誰的帽子,誰自己出去讓老虎吃了,其餘之人落個活命。如今一屋子十幾個打獵的,一個個眼巴巴地全盯著馬殿臣。馬殿臣心裡明白,人家打獵的是圍幫,絕不會胳膊肘往外拐,真要是急了眼,推也得把他馬殿臣推出去。

  馬殿臣是紅臉的漢子,頂天立地的豪傑,此時如果說出半個「怕」字,那也不是他馬殿臣了。當即站起來抱拳拱手做了一個羅圈揖,口稱:「各位老少把頭,我馬殿臣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帽子咱也別扔了,我是窮光棍兒一條,不比各位有家有口,我出去見山神老爺便是。山下的倉子還有我一個半死不活的拜把子兄弟。明日一早勞煩你們派個人下山,把這顆蜈蚣丹帶去藥莊換成九扣還陽草,趕去倉子救他一命。」

  打官圍的獵戶們對馬殿臣肅然起敬,拱手說道:「壯士放心,今日你深明大義鋌而走險,替我們擋災避難,交代的事情豈敢不從,倘若你命大不死,我等必有重謝。」

  馬殿臣心中冷笑: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得容易,我這一去哪還有命在?當即把身上的衣服收拾得緊趁利落,邁步出了窩棚,只覺惡風撲面。俗話說:「風從虎,雲從龍。」老虎一出來那是威風八面,馬殿臣但見眼前站定一隻斑斕猛虎,體大如牛,頭頂「王」字,尾似鋼鞭,卻是一隻頭排虎。關外稱最大的虎為頭排虎,實乃虎中之王!老虎見馬殿臣出來,雙目圓睜、虎爪攢勁。說是出來喂老虎,誰能甘心一動不動等老虎來吃?馬殿臣本想作困獸之鬥,忽聽又是一聲咆哮,側面又躥出一隻虎來,與眼前的這隻大小相等。馬殿臣大吃了一驚,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可哪個山裡的老虎都不止一隻,這句話的原意是一個山頭上只有一隻頭排虎,想不到這山中竟有兩隻!還都讓自己碰上了。這會兒慢說是馬殿臣,任你是大羅金仙也插翅難逃。眨眼之間已被老虎按在爪下,當時萬念俱灰,閉眼等死,沒想到這老虎一口咬在他脖領子上,叼起馬殿臣翻山越嶺而去。

  馬殿臣只覺兩耳生風,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嚇得他緊閉雙眼,不敢再看。不知道穿過了幾道山梁,忽覺脖領子一鬆,掉到了一個地洞裡,兩隻老虎揚長而去。馬殿臣雖沒被老虎咬傷,可這一路上被山石撞得七葷八素,當即吐出兩口鮮血。他掙扎著站起身來,發現地洞不算太深,多說過不去一丈,心下琢磨著:這老虎將我攝了來為何不吃?想存著等餓了再吃?思來想去不得要領,眼下還是逃命要緊,好在洞壁坑坑窪窪不算光滑,常言道狗急了還跳牆呢,此時生死攸關,馬殿臣逃命心切,手腳並用爬了出來。躺在洞口邊上氣兒還沒喘勻,但聽不遠處雜草聲響,心知是那兩隻惡虎又回來了,曠野荒郊沒個藏身的地方,見身後不遠有一株老樹,他似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拼了命地往樹上爬去。還未爬到樹頂,耳聽得身後一聲獸吼,霎時間腥風四起,趕緊隱在枝葉之間藉著月色觀瞧,見那兩隻頭排虎可不是先前那麼連躥帶跳了,蜷著四肢並排伏行,身上馱了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