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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冤家相遇

  晚間,段天賜邊吹著熱氣邊端著湯進到天嬰的房間裡:「下午晚上各一場戲,妹妹最近辛苦了,補補身體。」

  天嬰手裡拿著那袋錢,還四處翻箱倒櫃,往裡添錢。

  「天嬰,你在幹什麼?」

  「找錢。去警察局,贖許星程!」天嬰回答的斬釘截鐵。

  段天賜放下手中的湯,看著她焦急的模樣,想了許久才開口。「許公子對我們有恩,你要去救他,我無話可說。但你要想清楚,這錢裡頭有爹的救命錢,你真的不管不顧了嗎?說句薄情的話,那位許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出了事一堆人等著撲上去救他。這裡面力量最弱的就是我們。」

  「要是沒有他,我可能現在已經……哥,有很多人去救他,那是他的人脈。可我不能心安理得的承著別人的恩情什麼都不做。」天嬰沉吟了一下,從錢袋裡數出了爹爹這一周的住院費和醫藥費。「不過哥你說得對,我也不能不管爹。你先拿著這些錢,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天嬰看了看錢袋,去除了醫藥費就所剩無幾了。這些錢根本打點不了那麼多巡警。情急之下,她想到了羅浮生。「哥,我出去一趟。」

  段天賜拉住她,天嬰回頭看著哥哥,神情焦灼。他到底還是沒說什麼,只給她披上了一件斗篷。「夜裡涼。」

  眼見著她像只小狐狸一樣鑽了出去,段天賜哀歎一聲。希望你真的是為了你口中的義,而不是心中的情。

  美高美的門打開,侍者聽說她來找少當家的,請示過後,領著天嬰走進了舞廳。一路走來,滿眼的歌舞昇平,天嬰一時看愣了,上海灘外面世界水深火熱,這裡的人卻像全然感受不到,只管醉生夢死。

  侍者說少當家在二樓的包廂,他們不被允許上去,要她自己從旋梯上去。天嬰硬著頭皮走進聲色犬馬的美高美,穿過舞池中穿著或妖嬈或華貴的各色女郎走上旋梯,她樸素的裝扮和身旁的鶯鶯燕燕形成鮮明反差,引人側目,旁人議論紛紛。

  天嬰走到羅浮生面前,羅浮生和霜姐正在跟一個老闆模樣的人喝酒,旁邊有幾個穿著性感的歌廳舞女圍繞著。他們面前擺了很多空的洋酒瓶子,幾個舞女還在輪番給羅浮生敬酒。天嬰對狀態微醺的羅浮生一臉鄙夷,就是眼前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惡霸才害的他們戲班連連受難,還牽連了許少爺。

  天嬰已經在旁邊站的夠久了,羅浮生才緩緩開口:「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為了許星程而來的。」天嬰直奔主題。

  羅浮生從沙發裡直起身,剛剛還微醺的眼神一下變得清明:「謐竹?他出什麼事了?」

  「許星程因為幫我被抓了,你能不能想辦法把他贖回來?」

  羅浮生聽了也有些緊張,不該啊,上海灘誰活膩了趕動許家二少爺?他皺眉問道:「被誰抓了?」

  「警察局的人。」

  「警察?」羅浮生好似聽到什麼笑話,緊張的神情立馬鬆弛了下來,靠回了沙發裡。但他馬上轉念一想,一個計謀湧上心頭,想要逗逗這個刁蠻的小丫頭。

  他裝出很為難的表情說道。「警察麼……那可就嚴重了。你知道的,警察和我們洪幫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我們勢力再大,輕易不敢隨意干涉他們處事。」

  天嬰聽到這些,臉上充滿了失望,羅浮生偷偷觀察她的面部表情,這個小姑娘喜怒哀樂全都放在臉上,就跟個透明人一樣。再簡單不過了,卻也有趣。

  羅浮生馬上話鋒一轉。「不過吶,今天算你走運,警察局長的太太在我這裡玩,如果你能討好局長夫人,她要是說上一句話,那就簡單了。」

  說著,羅浮生的手在沙發上坐的的舞女之間來回一比劃,指了正在喝酒的霜姐,說道。「吶,這位就是局長夫人了!你快好好求求她吧。」

  霜姐聽到這裡,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這小子又在玩什麼花樣。

  而天嬰則疑惑地看著霜姐,雖然這個女子穿著華麗,儀態萬千,但眼裡眉間風塵氣太重,真的會是局長夫人嗎?

  天嬰也顧不上真假了,病急亂投醫的坐到霜姐旁邊。「局長夫人,您能幫幫我這個朋友嗎?」

  霜姐看向羅浮生,他一個眼神,霜姐立馬心領神會。端起了上流社會夫人的儀態,說道:「姑娘,儂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吶,我今天是羅少爺的客人呀。這就算給人求情,也應該是羅少爺來跟我說,儂說是不是這個理伐?」

  天嬰被這兩個人的雙簧搞得迷糊了,她為難的看看羅浮生,猶豫了一下。心中雖萬般不願求他,但也不得不低三下氣。「少當家,請您……幫幫許少爺吧?」

  「幫許星程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要聽你唱一出昨晚的戲。」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聽戲。你是不是想耍我?我真不知道謐竹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天嬰情急之下叫出了他的字。

  謐竹?羅浮生雙眼一瞇。這是很親密的朋友才會對他的稱呼。兩人不過認識一晚,竟也發展成密友了嗎?「朋友有時候也未必可靠。」

  天嬰咬牙切齒。「你想聽那段戲是吧?我現在就給你唱!」

  「等等。我又突然不想聽戲了。跳個舞吧。」羅浮生指了指台上正在跳西洋舞的舞女們。

  「你要我和那群袒胸露背的舞女一起跳舞?你是想借此來羞辱我的嗎?」天嬰言辭間對舞女的鄙夷毫不保留。其實整個上海灘對舞女的風評都是高級妓女。也難怪天嬰有偏見。

  霜姐本身是舞女出身,聽到她的話,臉色馬上就變了。還未來得及開口訓斥便被羅浮生打斷。

  羅浮生眼色一寒,那股凜人的氣質又出來了。「羞辱?誰羞辱誰還不一定呢。我們美高美的舞女們在舞台上憑自己本事賺錢,賣的是汗水和笑容,和你這個戲子有什麼區別?你又憑什麼看不上她們?」

  天嬰被他訓的小臉漲的通紅,但自知理虧,並沒有還嘴。霜姐扯了扯羅浮生的衣袖,示意他話說的太重了。畢竟還是個小姑娘,看得出也不是有惡意。

  原本他只是想逗逗天嬰,沒想到天嬰用自己的偏見羞辱了在場所有舞女。即便不是為了霜姐,他也應該出言教訓一下她這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你今日跳到她們滿意為止,我就去救許星程。」

  天嬰一咬牙,轉身跟一排舞女站上了舞台。舞女們都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只有天嬰像個醜小鴨一樣站在她們中間。羅浮生和美高美所有的客人們都站在台下看著上面,羅浮生看著天嬰窘迫的樣子,帶頭開始鼓掌。羅誠見狀帶領屬下一起鼓掌,甚至還有人吹響哨。台上的天嬰更是尷尬了。

  此時,歡快的音樂響起,舞女們帶著笑容,動作整齊地開始跳舞。美高美的舞蹈都是比較性感的舞姿,一會大家扭動胸部,一會整齊踢出大白腿,天嬰夾在她們中間,完全跟不上節奏,也做不到這樣大尺度的動作,活生生一隻笨鴨子。羅浮生在台下看著,臉色緩和過來一點。

  此時,有一個集體動作,需要舞女每個人胳膊交叉在一起。天嬰兩邊的舞女也用胳膊挽住天嬰,帶著天嬰一起跳。可是,天嬰錯步沒跟上節奏,腳下一崴,帶著身邊的舞女就仰面倒地,而舞女們都是手挽手在一起,所以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全都倒地。舞女們頓時都因為疼痛而呻吟起來。

  天嬰尷尬地站起來,向所有舞女致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怨我。」羅浮生看在眼裡,終於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霜姐偷偷打量著他的神色,揶揄道:「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是。」羅浮生回答的很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