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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紅裝

  兩日之後,是啟彥的登基大典,整個京城都是歡騰的。師父自然要去朝中,我在家裡陪著箬茜。

  箬茜的氣色很好,安府已經在籌備他們的婚事了,箬茜摸著肚子對我說:「落兒,你說我這樣子穿新娘禮服是不是不好看呀。」

  我笑著看她,「你這麼美,怎麼樣都是漂亮的,反正安大哥是非你不娶的,你要是猶豫他可就傷心嘍!」

  箬茜笑著掐我的臉,「小丫頭,等你和二公子成親了,看你還敢不敢笑我。」

  我紅了臉,轉身去看她的衣服,突然想起了幾年前初淺成親的時候,紅裝與俏臉相應,美得不似凡物。

  我拿著那精緻的衣服,撫著上面漂亮的紋繡,心裡突然有點癢癢,轉身對她說:「箬茜姐姐,我可以試一下你的衣服嗎?」

  她笑了,「現在就等不及了?喜歡就穿吧,正好我現在身子不方便,你就當替我試一下。」

  我紅了臉,滿心歡喜的躲到屏風後面,開始換衣服。

  這禮服甚為繁瑣,繡著龍鳳呈祥的飄帶,軟紗外襯,正紅的雲錦襦裙,還有一堆我看不懂的裝飾,我倒騰著,費了好大的力才套在身上,整理了半天,還是覺得有些彆扭。

  剛想叫個丫鬟來幫我整整,耳聽得房間的門響了,似乎有幾個人的腳步聲出去了,我急忙喊:「箬茜姐姐你別走啊,我還沒穿好呢。」

  外面沒有人回答我,我在裡面乾著急,又不好意思拖著穿著亂七八糟的跑出去,在裡面乾著急。

  突然,一雙大手環住了我的腰,緊接著是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傳來,「等不及成親了?」

  師父……我的臉一下子又燙起來,估計都要和這大紅的衣裝紅成一片了吧。吞吞吐吐的問:「師父,你不是去朝會嗎?今天可是新皇登基啊。」

  「拜禮結束了,宴會我不想去,就溜回來了。」

  溜回來……我偷偷的笑,師父還真是任性,不知道皇上選了這樣一個「不懂規矩」的臣子,會不會頭疼。

  他把我轉過來看著他,我看到面前這個男人,心裡開始狂跳。早上他走的早,我未曾看見,這是第一次見他穿官服的樣子,平日裡素的如一棵青竹,除了黑衣便是素白淡青的顏色,也很少加以束飾,只有年關才會穿一件暗紅的長袍去給夫人拜禮。而今他穿著大紅的蟒袍,衣冠束帶都精細非常,在閒逸瀟灑中又多了一絲高貴。

  他束起玉冠的樣子,真的是偏偏如玉濁世佳公子,我扯著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有點不好意思,本來箬茜有著身孕,給她做的衣服就寬大了一些,我又沒有穿好,現在狼狽極了,站在他面前,就像是在貴公子面前討飯的小乞丐。

  我抬頭看著他,他眼裡閃著迷離的光,嘴角掛著笑。我乾巴巴的問他:「箬茜姐姐呢?我讓她們來幫我整理一下衣服……」

  「被我打發走了。」他笑著,用修長的手指整理我的飄帶,「你穿著這個,是等不及和我成親了嗎?」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都穿著大紅的衣服,這樣子到真是有點像要成親了。

  我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他也不說話,就笑著看我。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拿過紅色的面紗遮在我的頭上,隔著朦朧的紅紗,我看見他稜角分明的輪廓一點點湊近我,在我頭上印了一下。

  氣息微微拂動著頭紗,我低著頭不說話,眼淚莫名其妙的落下來。

  師父,你可知道,我有多想真正的穿上紅裝成為你的新娘,哪怕只是對著天地認真的拜一拜,那便是我最美好的時候。

  過了幾日,我的身體恢復了很多,吃東西又開始大快朵頤,尤其是吃久了清淡的東西,再見到肉就像小狼一樣。安子亦看著我吃飯,扶額發愁,「丫頭,剛剛給你調理好,要是再撐壞了,我可不負責。」

  我滿嘴含著飯含含糊糊的對他說:「沒事的,我還能再吃一碗。」

  安子亦長歎一聲,「初澈去衙門了,你就在這折騰我。」

  我對他笑了笑,轉頭對勝叔說:「您再給我加兩個菜吧。」勝叔笑呵呵的走了,安子亦轉頭瞪著我:「我安家早晚被你吃窮了。」

  「那你找我師父要錢去吧。」

  他拍拍我的頭,「現在就應該來一隊官兵把你抓到京鼎府衙去跟初澈關在一起。」

  我剛要還嘴,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像是一群人。

  緊接著,勝叔領著一隊官兵進來,看服制是京鼎府衙的官府,領頭的一個人過來抱拳,「初大人請易落姑娘移步京鼎府。」

  我嘴裡吃了一半的飯噎在嗓子裡,轉頭看著安子亦,「安大哥,你也會算命了?」

  安子亦也愣了一下,又笑道:「恐怕還是你師父能掐會算,知道我說這句話,所以派人來抓你了。」

  我倆對視一眼,都哭笑不得。

  我趕緊站起來,整理一下自己,領頭的人我認識,於是對他說:「張大哥,我們現在就走吧。」

  那人點點頭,「易落姑娘請吧,給您備好了轎子。」

  「啊?不用了,做轎子悶得慌,給我一匹馬就行了。」

  張班頭笑了一下,「大人說了,您一定會說有一匹馬就行,他說姑娘有傷在身,不可以騎馬,一定要坐轎子慢慢的抬過去。」

  我心道師父不出去算命真的是可惜了,對安子亦打了個招呼就跟著他們離開了安府。

  小轎搖搖晃晃,不知過了多久到了京鼎府衙,有人拉開了門簾,我走下來,跟著張班頭進去。

  這裡我也來過好幾次了,並不陌生。說來也巧,似乎自從我出生以來,這個地方就和我關係匪淺,先是我父親,然後是初清,現在又是我師父。

  我苦笑一下,走進第一道門是大堂,有幾個差役在忙活,但是師父並不在裡面。

  張班頭轉頭對我說:「大人在後廳等落姑娘。」

  我有點納悶,師父叫我來幹嘛,又安排在後廳等我。我想著,心裡突然有點不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張班頭把我領到後廳的門口,房門緊閉,他一伸手,「大人有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推開了門。

  門一開,我看見師父穿著便服坐在裡面,手裡正端著茶,我走進去,突然看見側面還坐著一個人,竟然是……初清!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往後退,初清那天給我造成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讓我看見他就渾身哆嗦,不知道是太恨還是太怕。

  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看著屋中的兩個人,心裡有點不安,他們難道串通好了要收拾我嗎?

  師父朝我走過來,我往後退了一步,他微微皺了眉,一個閃身到我面前,「落兒,對不起。」

  我聽見他說對不起,心裡的不安更深了,他說對不起,那時說明,他在我和他哥哥之間選擇了他哥哥是嗎?所以現在京鼎府衙是他們兩個的地盤,他們要合起伙來收拾我,是嗎?

  我哆哆嗦嗦的想躲開,沒想到他伸手拉住了我,帶我到他剛才的位置坐下。

  我愣著神,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他一動手就把我掐死,畢竟這個房間裡的兩個人隨便動一動指頭都能置我於死地。

  他低頭看著我慌張的樣子,低頭看著我,輕輕的說:「別怕,師父只是想讓你和我一起跟他談談。」

  我這才發現初清坐在那裡,竟然是帶著鐐銬的。

  幾日不見,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風采,面容憔悴,但是眼中卻依然是不甘的光,帶著一絲殺意瞪著我,似乎只要師父不在他就可以把我生吞活剝。

  我拉著師父的袖子,「師父,我……」

  「你想知道真相那麼多年了,所以我希望你自己來面對,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初清發出冷笑,「這麼多年,你保護這個廢物,有什麼意思,到現在,她還是那個慫樣,一點出息都沒有。」

  我心裡堵著氣,嗖的一下站起來,卻氣得說不出話。

  初清帶著邪笑看著我,眼神裡是滿滿的嘲弄。

  師父轉身看著他,「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給你和趙錦絮合葬。」

  初清皺了皺眉,眼中的狠厲收了一點,不再說話了。

  師父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回椅子上,我也緩和下來。師父坐在我旁邊,冷冷的問初清:「你什麼時候知道她是季家的女兒?」

  初清掃了我一眼,「從她入府的那天,我就開始懷疑她的來歷。你初澈寡淡的像個和尚一樣,竟然會讓一個小丫頭進了你的院子,我當然要懷疑。有一天我聽見初淺和娘說話,說新來的小姑娘繡鞋上的花樣,那繡法就只有季家夫人才會,我就更加懷疑她的身份。」

  繡鞋……我想起來了,我進初家的第一天,濕透的衣裙換在初淺的小閣裡,她說換洗好了再還給我,許是那時候,她就認出了我娘的繡工。

  原來當年師父去挽韻閣找初淺,就是為了隱瞞我和季家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