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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太不要臉了

  初淺走進去,師父竟隨手關上了門,顯然他們談的內容我是不可以聽的。

  初淺走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想是師父又拒絕了她。

  我看著她的背影,似乎清減了一些。

  她在門口正好撞上了初清大哥,竟只是點了個頭,連招呼都沒打便走了。我有些意外,她到底怎麼了。

  初清大哥進了院子,看到我,笑了笑,「落姑娘恢復的不錯。」

  我對他施了一禮,他伸手攔著我,「身上有傷就別那麼多規矩了。」又問我,「初澈在屋中?」

  我點點頭,心道今天找師父的人還真多,還好他性子淡漠,要是個喜歡熱鬧的人,這小院定是門庭若市了。

  初清大哥也沒有多說什麼,進到房間裡去了。自從趙錦絮死了,我每次見到初清大哥都覺得有些心裡不安,雖然趙丞相自作自受,趙錦絮也是自殺,我卻總覺得趙家的事情是我惹出來的。

  我心裡有些煩,胡亂的四處看著。夕陽沉落,黛色遠山,美得不太真實,像極了兒時胡亂塗抹的墨彩。想著那時無憂無慮的日子,心裡竟然有點酸,情亂世遷,果然不是某個人可以控制的。

  不知不覺竟在院中的石凳上睡著了,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抱我,那清瘦的骨骼讓我在睡夢中也能立刻知道是誰,懶得睜眼,就繼續安安心心的繼續閉眼迷糊著,有他在,我好像什麼都不怕。

  我感覺到自己被人放在榻上,緊接著額頭微微濕膩了一下,我知道是他,心裡竟莫名其妙的歡喜,然後暗罵自己是個花癡。

  我聽到他的聲音,「落兒,你臉紅了。」

  我無地自容,只好睜開一條小縫,他正看著我。我用被子摀住臉不敢看他,他輕輕的說用手把被子拉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探出頭來看他,「什麼事啊?」

  他皺了皺眉,「你可記得,我們曾經遇見一個自稱影翃的人。」

  我想了想,想起那把貴的嚇人的扇子,腦海中閃過那張端正漂亮的少年面孔,於是說記得。

  「他叫洛鴻影,錫戎貴胄。」

  錫戎……貴胄?他竟是貴族皇親?這樣一想,他那日談吐不俗出手大方就合理了些。

  我翻著眼睛想了半天,又看了看師父,笑了「能和師父搭上話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淺淺的笑了一下,「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虛偽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上次就覺得他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生的俊俏,氣質修養也都很好,而且他和師父說的話我都聽不懂,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挺出眾的。」其實我不好意思說,我覺得他厲害主要是因為我聽不太懂他講的話。

  師父點頭,「洛鴻影的確勝於常人,可塑之才。」

  他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一個老氣橫秋的教書先生,於是偷偷的笑,他攏了攏我額前的頭髮,壓低身子湊上來,「不過他生的比我俊俏嗎?」

  我立刻意識到不好,扯起被子遮頭,捂在裡面哼唧:「師父最俊俏了。」心道這個傢伙居然也會吃醋,還會問這樣的問題,真是越來越不像之前那個浮於雲端的仙人了。

  他扯下我的被子,在我唇角輕輕啄了一下,低聲說:「這才像話。」我的臉有點熱。

  他抬起頭,輕輕的說:「他很快會成為錫戎王子了。」

  我一下子從被子裡鑽出來,「王子?」

  「錫戎國王重病垂危,洛鴻影的父親是國王的長子,就要繼位了。」

  明明一副閒雲野鶴的樣子,卻好像什麼事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連鄰國要換國王了他都知道,莫非他還會算命卜卦嗎?

  我胡思亂想著師父像街上那些江湖術士一樣青衣小褂,舉著招子拿著拂塵為人家看相批命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

  他看我傻笑就知道我又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捏捏我的臉問我笑什麼。

  我自然不敢說實話,只好隨便找個借口敷衍,「我在想影翃他……洛鴻影他當了王子,說不定以後也會做國王呢,我竟然認識一個國王,萬一以後六皇子也當了皇帝,我就認識兩個君王了,我簡直太有面子了。」

  他看我孩子氣的樣子有點無奈,拍拍我的頭,「貪心。」

  我拉著他的手,眼睛笑成一條縫,「其實落兒一點也不貪心,落兒認識了師父就夠了,別的什麼人都不重要的。」

  他的眸子閃了一下,旋即握緊了我的手,我的笑還沒收,瞇縫著眼睛傻傻的看他,他盯著我,久久不動,盯得我有點緊張,笑容也慢慢收了,小心翼翼的問:「師父……怎麼了?」

  他握著我的手,又把另一隻手覆上去,指尖難得的有一絲溫度,然後他輕輕的說:「落兒,師父有你,也足夠了。」

  我愣了,看著他漂亮淡然略帶溫柔的眸子,覺得自己已經完完全全的淪陷進去了。

  八年來,他雖寡言,對我說過的話也不少了,大部分時候是淡然無波冷言冷語,偶爾溫柔一些也都是在我生病或者遇到危險的時候,而此時,他就坐在我旁邊,緊緊的拉著我的手,不是俯視,不是命令,更沒有讓人害羞的接觸,他端端正正的看著我,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深情,他在認真的告訴我,我在他心裡有多重要。

  我的眼淚「吧嗒」一聲落下來,他靜靜的看著我,清風朗月,容顏似月光皎潔。

  第二日醒來,發現日頭已經升的老高,他竟未叫我起床讀書,我心裡有點甜,師父似乎對我越來越縱容了。

  我心裡美滋滋的,梳洗乾淨,還特意給自己挽了一個百合髻,歡天喜地的跑出去找師父。

  上午的日頭微暖著,他正在院中看書,映著深秋蕭落的樹竟不十分淒涼,他在石凳上安靜的坐著,黃葉碎碎的鋪了一地,綿延在他的身前身後,籠得他看起來有意思暖意。

  我拿了一件白色的披風,悄悄披在他清瘦的背上,他側頭看我,眉目清澈,好看的側臉在陽光下閃著柔柔的光。

  我覺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滴下來了,趕緊回過神來問他今天可不可以去安大哥家看箬茜姐姐。他點了點頭,眼睛卻並沒有離開書,手下又翻了一頁,輕道:「我陪你去。」

  我心裡歡喜,在他身邊蹦蹦跳跳,他抬了一隻手拉住我,放下書,讓我坐到他腿上,「傷還沒好,安分些。」

  他這舉動自然的要命,就像相伴多年的眷侶一樣,我紅了臉,又問:「那我是不是應該給箬茜姐姐帶一個禮物啊。」

  他想也沒想就答道:「隨你。」

  「真的啊?那師父給我零花錢,我去買禮物。」

  他笑了笑,「我與你同去。」

  師父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好了,我高興的不得了,腦袋一熱,竟伸手抱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顯然有點意外,挑了一下眉,我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自己也傻了,天啊,我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做出這麼不矜持的事情來,我呆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

  他看著我,眼裡是似有似無的邪笑,輕輕的說:「落兒越來越懂師父的心思了。」

  我的臉一定比傍晚的霞光還要紅,急忙用袖子遮著臉,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間。

  關上門,我覺得自己熱的要死,拚命用手扇著風,還是很熱,想起剛才那一幕,恨不得給自己打上一記訓鞭,好好懲戒一下這個不知羞的臭丫頭。

  我捂著臉在房間裡轉圈,越想越覺得剛才那一幕真是太丟人了,太不要臉了。

  看著鏡子裡滿臉通紅的女孩,我拚命瞪著她,「你是個姑娘家,怎麼能不知道羞呢,你知道矜持兩個字怎麼寫嗎?一看見師父長得好看就丟了魂,你丟不丟人啊……」

  我對著鏡子裡的人胡說八道,覺得自己快要羞死了,嘴唇間還未來得及忘卻他白皙精緻的皮膚上那種冰涼光滑的觸感,我下意識的舔了一下,覺得要瘋掉了。

  過了一會,他來敲我的房門,應該是提醒我該出門了。

  我磨磨蹭蹭的去開房門,他的輪廓被陽光打在我身上,剛剛有點退燒的臉又滾燙起來,我低著頭不看他,從他身邊溜了出去。

  他知道我不好意思,也不說話,不緊不慢的在我後面走著。我偷眼看他,他也假裝沒看見,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讓我在他的視線之內。

  街上很熱鬧,我根本不用擔心被人群衝散了找不到他,因為街上的女子朝哪個方向看,他就一定在那裡。

  難怪他平時極少出門,這種走在街上被人圍觀的感覺恐怕也不好吧。

  果然,過了一會,他又用斗篷上寬大的帽兜遮了半張臉,趕上了我。

  他遮著斗篷那樣子像極了我初見他時,少年立於煙雨屋簷下,蕭然出塵之姿,人間難得絕色。

  多年之後,他依然俊逸閒淡,哪怕街上熙來攘往,他也絲毫不會被影響,反而對比之下更顯超世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