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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柏海泡妞有一手

  清晨的風嗚嗚地吹著,像隱忍的聲聲啜泣。

  凌凌七裹緊了睡衣,頭頂的汗像是瘋了一樣失序湧出。她重重地抹了一把以後,才好笑地對自己說:「哦,原來那是做夢啊。」

  幾乎是說完這句話的同一時刻,她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是夢的話,就再沒可能回去,救那個小男孩了。」

  她回憶起他臨死前的樣子,他擦擦自己髒掉的手去回握不屬於自己的熱鬧。

  他還以為他也能成為受歡迎的一份子,所以撅著嘴,卻彆扭地露出了笑意。

  ……

  「起床了沒?七妹啊,別磨蹭了,會遲到的!」

  媽媽拍了兩下門,絮絮叨叨的聲音裡帶著令人安心的關切。

  「來了!」凌凌七應了聲,從窗台邊走開。

  ——別想了,夢是假的,想的再多也不會改變什麼。

  她拍了拍腦袋,試圖忘記小男孩那張陰沉的臉。

  到了班上,教室裡如往常一樣,一片喧嚷。

  平時凌凌七覺得他們大聲講話很煩,但做了昨晚那個夢以後,現在看著表情不同、聲調各異的同學們,她只覺得分外親切。

  重要的是,柏海來上學了。

  凌凌七從昨天回家就開始擔心沒有打傘的柏海會感冒,看他好好的來上課也沒有生病的樣子,她才終於把懸著的心放下。

  「早上好,凌凌七!」

  林美跟她打了個招呼,笑著把大臉湊到凌凌七的面前:「昨天你怎麼回家的呀?」

  凌凌七想起林美先走的事就憋氣,想立刻不假思索地回她一句:「你都已經丟下我了還問那麼多幹嘛,問了是想知道我淋雨淋得爽不爽嗎!」

  但凌凌七本身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她不講髒話,不跟人爭吵,沒有個性已經到了接近無能的程度。她心裡可能想了很多,但一句都不會說出來。

  「額,沒事的,反正安全到家了。」

  凌凌七的聲音隱沒在週遭的一片噪音之中,跟她這個人的存在一樣,有些無關緊要的尷尬。

  「嗯。」林美模糊地點點頭,隨口說道:「等會兒下課一起去廁所哦。」

  「哦。」

  凌凌七應了聲,邊拿文具邊腹誹著:當初是你要回家,回家就回家,現在又要用上廁所,把我換回來。我看上去像是那種隨隨便便陪人上廁所的女孩嗎?

  「確實是。」

  柏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咦?柏海能聽到她在想什麼嗎!

  凌凌七吃了一驚,維持翻書包的姿勢,屏息聽柏海在說什麼。

  「我昨晚沒睡好,你厲害,這都能看出來……」柏海話音剛落,就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呼,原來不是在和她說話。

  聽都聽了,索性聽完整!凌凌七拉長了耳朵,八卦地關注起了後桌的閒聊。

  柏海的聲音沒什麼精神:「做了個不太愉快的夢啊,醒來頭昏沉沉的。」

  ——聽到這裡,凌凌七不禁回想到自己昨晚的夢。

  聯想起來,那個被圍在人群中間的受歡迎小男孩和柏海還有幾分相像呢!

  維持著沒有太大起伏的音調,柏海接著說:「我記得夢的結尾啊,我被人突然從很高的地方扔到窄窄的公寓縫隙中間了。莫南……那個扔我的人,還挺像你的。」

  ——什、什麼?

  凌凌七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猛地回頭看向柏海。

  放在雙腿間的書包因為她忽然的動作直直砸向了地板。

  「砰!」

  書包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全班同學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一下,彷彿有人猛地關掉了聲音的開關。

  柏海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著凌凌七的臉。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他勾起嘴角衝她笑了一下。

  意識到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同學又嘰嘰喳喳地回歸了吵鬧。

  「黑白分明」,凌凌七的腦子卡在這個形容詞上,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

  白的部分猶如森森的白骨,黑的部分猶如發臭的垃圾袋外包裝,掩飾的再好,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柏海不是那個被圍在人群中間的男孩,他是那個嫉妒又陰鬱的窺視者。——這怎麼可能呢!

  撇去這點不說,更大的衝擊是,她和柏海做了一樣的夢。

  不不不,應該說,她穿進了柏海的夢裡。

  昨晚睡前那套奇葩的準備工作,居然讓她成功完成了穿夢!——這怎麼可能呢!

  被嚇慘的凌凌七差點忘記呼吸。

  猛地想起來,深吸了一大口氣,卻又感到胸口堵得慌。

  「啊,對了。」

  柏海的眼睛亮了亮,溫柔的笑意溢滿整個眼眶,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凌凌七,像是要把她溺斃在煙波裡:「我昨晚,也有夢到你哦……林七。」

  ——噢,柏海這個勾人的小妖精。

  凌凌七氣息不穩地哼哧出聲,腦子裡彷彿有一排血色閃過。

  [柏海的溫柔一擊對您造成傷害]血量:-998。

  凌凌七對柏海這句曖昧的話沒有任何「他對我有意思」的聯想。

  因為她昨晚確實是作為眾龍套之一,出現在了柏海的夢境裡!

  雖然玄幻,但穿夢這事肯定沒跑了。

  這麼不科學的設定竟然可行!太神奇了!

  「柏海,」莫南皺著眉,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她叫凌凌七,不叫林七。」

  柏海並沒有如莫南所預料的——不再微笑,接著露出略微尷尬的表情。

  相反,他的笑容更柔和了。臉頰右側的酒窩裝滿了酒,潔白的牙齒也整齊地露出來。

  柏海把這張好看的臉湊近凌凌七,用一種輕鬆愉快的語氣對她說:「我知道啊,但叫林七比較親暱。不是嗎?」

  還好凌凌七是坐著的,要站著她已經摔倒了。

  「親暱」這兩個字把她蘇得一陣腿軟……原來「林七」是「凌凌七」的暱稱呢!柏海為什麼要對普通的女同學使用暱稱呢?難道在他心裡她沒那麼普通嗎?不普通的反義詞是不是「特別」?柏海對她很特別嗎?!

  幸福哭了!(′·̥̥̥w·̥̥̥`)!

  「林和凌根本不一樣好嗎?」

  莫南用食指敲了敲桌子,字正腔圓地強調道。

  「哎呀,我拼音沒學好,前後鼻音不分的。」柏海攤攤手,對凌凌七眨了眨眼:「林七,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完全不會!

  凌凌七把頭搖得兩頰的肉都抖動起來了。

  「今日糖分攝入過多,需消化三個月後再戰。」戀愛中毒的腦子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怕再聊下去,會忍不住在柏海面前暴露智障本色,凌凌七用僅存的一丟丟理智迅速低下頭,把身子轉了回去。

  ——天吶,牧師牧師,快奶我一口,再不治療我就要沒血了。

  ——算了牧師,死於幸福,好像是一種很不錯的死法呢。

  亂七八糟腦補了一大堆,凌凌七的脊椎彎得快跟蝦差不多了。

  再把柏海的話嚼上幾遍,她的頭估計就要縮進抽屜裡了。

  「噗……」她用嘴巴吐出一口氣,身體裡卻又有更多的熱氣冒上來。

  你看到天空中那朵五色煙花了嗎?

  那是凌凌七撲撲亂跳的紅心,爆炸了。

  教室裡的其他人也在跟著她炸,他們談話的聲音簡直大到要炸平學校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吵鬧聲在某些時刻還是有作用的。

  它幫助著掩蓋細節、模糊焦點。

  比如盯著「在抽屜裡找東西找了很久的凌凌七」若有所思的莫南;比如對週遭反應完全不感興趣、一臉漠然的柏海;或者目睹了事件全過程的廁所愛好者林美……

  這些人的這些舉動可能永遠毫無價值,也可能在某一天會變得非常重要。

  對於它們將帶來的影響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只知道,在此時此刻,它們都被吵鬧聲淹沒在很深的底部,暫時地,安安靜靜、不被察覺。

  **

  早讀不尋常的對話攪得凌凌七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除了後背像木棍一樣硬邦邦地挺直了十個小時、筆記亂記、三分之二的飯吃到下巴、語無倫次、間歇性焦慮……外,最後一節課她翻書還把自己的手給劃傷了。

  傷口細小,不痛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她突然看到自己食指的指甲縫被血染紅時,她才意識到那裡有個傷口。

  「報告!」凌凌七把自己紅腫的食指高高舉起:「老師,我手受傷了,能不能去醫務室借個創可貼?」

  「去吧。」老師看了看教室後面的鬧鐘,補充了一句:「再二十分鐘下課了,你處理完傷口就直接回家吧。」

  老、師……凌凌七差點流下熱淚。

  老師是什麼?老師是辛勤的園丁、同學的指路明燈、凌凌七的再生父母!老師完全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太善解人意了。

  她必須盡快回家照個鏡子,這個需求迫切到干擾學習了!

  天知道凌凌七的後背正不正常:領子有沒有歪、頭髮有沒有奇怪、校服有沒有皺……柏海說不定正看著她的後背呢!今天背心帶子是綁帶式的,繞在脖子後打了個純真可愛(?)的蝴蝶結,柏海會注意到嗎?

  哎呀,這樣一想,有點羞羞!

  凌凌七背起書包,稍微往柏海的方向側了點身,用眼角的餘光偷瞧了他一眼。他好像也在看她,又好像只是在抬頭抄筆記,不知道啦!

  手腕微微彎曲,小拇指翹起一個漂亮的蘭花指,凌凌七用食指把頭髮勾到耳後。

  據說這個動作被評選(不知道是誰辦的評選)為2015全年度最有女性魅力的動作。

  果然是很……

  「嘶嘶嘶!好痛!」凌凌七狼狽地把食指半路收回來。

  俗話說的話:莫裝逼,裝逼害人害己。

  被遺忘的嬌弱食指又開始滲血了!

  凌凌七忍耐著把指頭用餐巾紙包起來,不再磨蹭地朝教室後門走去。

  ——走後門的話,關門時還能光明正大地看一看柏海的背影。

  by:一個心機深沉的girl。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去柏海的夢裡?」

  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凌凌七終於放鬆了身體,捧著自己的大臉,不再遮掩地放心傻笑起來。

  已經開始期待了呢,去柏海夢裡盡情play的日子!

  撲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