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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折花/她若是開口留他,他就真的走不了了(6)

  顧婉凝噙著笑意捧起了咖啡,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想要趁著閒暇,趕在同灃南和談之前行禮。她懂事地附議,卻在那一聲「好啊」的末尾讓他窺見她眼中幽幽一抹失落。

  他抬起她的臉:「怎麼了?」

  她倚在他胸口沉吟了良久,才說:「……只能去華亭訂禮服了。」

  他臉上瞬間盛出明朗如晴空的笑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是我想得不對。」他執了她的手貼在唇邊:「這件事不能遷就,日子等你選好禮服我們再定。」

  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她要從巴黎訂禮服,訂鞋子,要頂尖的珠寶商專門設計首飾來配搭……旗袍當然是請用慣了的師傅做,可料子要重新訂……

  他喜歡看她一臉肅然地站在鏡前試樣衣,一聽到他的聲音,便倉皇地躲在粲然錦繡中不肯出來:「你不能看的!」

  他喜歡看她翻著珠寶行送來的裸石和圖冊支頤苦想,到底要什麼樣的才最好,她問他的主意,他隨意掃過一眼,揉揉她的發:「既然這麼難選,就是都喜歡,都喜歡為什麼不都要了?」

  他喜歡她對這件事認真,他喜歡看她為這些事煩惱,就像他喜歡每天醒來都能看見她或靜或笑的睡顏——一個只為選不定珠寶華服才會犯愁的女孩子該是幸福的吧?

  她蜷在他懷裡,細細的聲音辨不出喜憂:「其實我是故意拖日子的。」

  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我看出來了。你是害怕,還是後悔?」

  她抿了抿唇,繃緊面孔迎著他含笑的眼:「從訂婚到結婚是女人一輩子最開心的時候,所以要長一點好。」

  他點點她佯作正經的額頭:「我們已經結婚了。」

  她長長的睫毛惋惜地垂下來:「人家說最神氣的就是未婚妻了,我一天也沒做過。」

  他閉目一笑,壓著她吻了下來:「這個……是真的沒辦法了。」

  她的孩子,她的愛人,她的朋友……她所有想要的都觸手可及,完美得像一場好夢。

  佳期如夢,讓人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鵲橋歸路。

  曾經她有的不過是隱秘的身世,而現在,還有背叛。他若是知道,她曾經讓他陷入怎樣的困境,恐怕再不會有這樣好的笑顏。

  疑心,只要有一點。

  前塵種種,都會變了模樣。

  她不願去試探,她也不敢。很多事,都不過是一念之間。他牽念她,她就是傷他的劍。他不顧及她,她傷的就是自己的心。

  「本來我父親有意讓他到部裡任職,可他還是願意教書。」歐陽怡的未婚夫是陵江大學前一任校長匡遠舟的幼子,拿了兩個化學專業的理學學位,又轉校讀了個政治經濟學的ph.d,回國之後便接了陵江大學的聘書,「他還打算籌建研究所,搞冶金,又要忙著編教材……」歐陽怡扶額笑道,「一天恨不得拆出兩天用。」

  兩個人靜靜談笑,在碧梧成蔭的校園裡散步,穿著校服的男女學生有的步履匆匆,有的閒閒徜徉,還有的說著話就爭執起來……

  經過學校禮堂,顧婉凝忽然瞥見附近停了兩輛掛著陸軍部牌照的轎車,邊上還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衛兵,在校園裡頭頗為惹眼。顧婉凝微覺詫異,正要留心分辨他們的兵種番號,不防禮堂大門轟然一開,裡頭的人聲鼎沸瞬間驚破了寧和春光。烏泱泱的少年少女簇擁著幾個戎裝軍人,一個頎秀清俊的年輕將官被眾人團團圍住,許是他身上的戎裝太英挺,四周的人群和景物都像是黯了一色,隔著人群望過去,彷彿玉山嵯峨於雲海。

  攀在侍從官肩上的一一驚喜地叫了一聲:「霍叔叔!」

  歐陽怡望了一眼,笑道:「他們還真把這位霍公子請來了。之前還有人來找我,想托我姐姐從霍小姐那裡討人情呢。」說罷,輕笑著歎了口氣,「這下好了,我們學校這些女孩子,後面要好幾天都沒心思聽課了。」

  顧婉凝含笑聽著沒有答話,一一又提高聲音喊了一聲「霍叔叔」,轉眼就淹沒在了人群的喧嘩裡。

  「噓——」顧婉凝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霍叔叔有事情,我們不打擾他。」

  「哦。」一一有些失望地應了,又不甘心地抱怨了一句,「那麼多花幹什麼?霍叔叔又不是女孩子。」

  馬騰手上不斷疊加的花束和禮物幾乎擋去了他的視線,在人群裡寸步難行,耳邊鶯聲燕語的「霍將軍」聽得他背脊發麻,離得遠的人居然把手裡的花一枝一枝擲上來——娘的,這些小丫頭是捧戲子呢?他頭一次覺得跟女孩子離得近居然這麼難受,這時候要是能朝天開一槍就好了。

  霍仲祺也在後悔,他實在不該賣姐姐這個人情,信什麼「露個面,說幾句而已」的鬼話,他不知道這些跟他素不相識的小孩子從哪裡打印了這麼多他的照片,還塞在他手裡叫他簽名——簽名!

  好容易從禮堂裡出來,又被堵在門口,他掃了掃身邊的人,眼見得是都沒有什麼戰鬥能力了,唯盼著守在外頭的能有個靈醒的過來解圍。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生面孔的軍官費力擠了過來,朗聲報告:「霍將軍,陸軍部請您馬上過去開會。」說著,伸手隔開了一線空隙。那人身上的制服比尋常戎裝深了一色,一望而知,是總長官邸的侍從。

  人叢中靜了靜,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霍仲祺暗自噓了口氣,一邊快步走到車旁,一邊打量那侍從:「總長有事找我?」

  那侍從連忙搖頭:「沒有,是夫人剛才路過,吩咐說,要是一會兒學生們還不放您走,就叫我過來假傳個『軍令』。」

  霍仲祺一怔,接著便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夫人」是什麼意思:「婉……夫人呢?」

  「夫人已經回去了。」

  霍仲祺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回去替我謝謝夫人。」

  馬騰把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堆進後備廂,撇著嘴舒展了一下筋骨鑽進車裡,忍不住嘀咕道:「越是念過書的娃娃越是蛾子多……對了師座,剛才叫人來『救』咱們的『夫人』是誰啊?」

  霍仲祺臉上像籠著一層薄霧,肅然道:「總長夫人。」

  他神情凝肅,心底卻漾起波紋般的悵然,縷縷不絕。她有心留了人替他解圍,卻連招呼也不打,是怕他尷尬,還是不想惹人注意?方纔的事,她都看見了吧。他竟是覺得赧然,越發後悔惹了今天的閒事。她若是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會怎麼想?這樣的念頭,一閃出來就讓他不安。

  悅廬雖然不像霍氏官邸那般院宇深沉,但歐式庭院疏朗別緻,草木豐美。自從霍萬林又提了一次和謝家聯姻的事,霍仲祺便從家裡搬出來,獨個兒住在這邊。

  「你真不喝啊?」

  謝致軒煞有介事地轉著一瓶haut-brnblanc的白葡萄酒:「我可是專門帶來犒勞你的。」

  霍仲祺輕輕一笑:「真戒了。」

  謝致軒「嘖嘖」惋惜了一陣,只好陪著他啜茶,頂尖的內山瓜片,一口呷下去,舌尖留下一點清苦的餘香。

  霍仲祺看了他一陣,眼波一揚:「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謝致軒低著頭,慨然笑道:「仲祺,你結婚吧。」

  霍仲祺蹙眉:「是致嬈讓你來的?」

  謝致軒連忙搖頭,「這事兒跟那丫頭沒關係。」他猶豫了片刻,搓了搓手,「婉凝在訂結婚用的禮服和首飾。要不然——你也結婚吧。」

  霍仲祺眉頭蹙得更深,盯在謝致軒身上的目光儘是疑慮。

  謝致軒笑著聳了聳肩:「之前你姐姐搞義賣募捐,她把你送她的那只鐲子捐出來了……」霍仲祺臉色一變,謝致軒忙道:「你放心,我先買下來,給她送回去了。」

  霍仲祺神情鬆了鬆:「多謝。」既而又追問道,「那……你告訴她了?」

  謝致軒點點頭,又搓了搓手,笑吟吟地換了輕快的語氣:「你如今可是最招那些小丫頭覬覦的夢中情人哎。你還不趁著行情好,仔細挑挑?」

  霍仲祺擱了茶盞,笑意寥落地自嘲:「以前不是啊?」

  「嗯嗯嗯,霍公子從來都是。」謝致軒促狹笑道,「所以,你還是結婚吧,你總這麼沒著落,你就不怕浩霆不放心?」

  霍仲祺目光有些飄忽,坦然一笑:「我沒有一樣能跟四哥比。」

  謝致軒斂了笑意,緩緩道:「我聽人說你在青琅『金屋藏嬌』,要是我沒猜錯,就是她吧?」

  霍仲祺默然不語,謝致軒輕聲道:「我是想說,你這樣,浩霆會覺得虧欠你,這些年……」

  霍仲祺忽然打斷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想。」

  謝致軒呷著茶不再說話,除此之外,他想讓小霍成家還有一層意思,霍仲祺的心思不足為他人道,偏偏致嬈一頭扎進去,當局者迷,小霍一天沒著落,那丫頭就一天不死心,再這麼下去,遲早鬧出笑話來,長痛不如短痛,不如讓她早點死了這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