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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新歡/你們和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2)

  陳安琪聞言,狡黠地一笑:「他們不知道。他們以為我去了別處。」

  婉凝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那你還是不要來了,回頭被拆穿了就不好了。」

  陳安琪卻滿不在乎地笑道:「你放心,我這個『擋箭牌』拆不穿的。」她說罷,見顧婉凝面有疑色,忽然也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之前就想跟你說的,不過那時候我也沒想好……」她這樣的神色和言辭,顧婉凝已經猜到了幾分,嫣然笑道:「你家裡這麼放心你跟他出來,一定是對這人很滿意了;他願意給你當這樣的幌子,一定是對陳小姐百依百順了;既然這樣,那你是不是好事近了?」她說一句,安琪臉上就紅一層,可聽到最後一句,卻搖了搖頭:「沒有沒有,我還沒想好呢!其實,我也想問問你,這人你也熟的。」

  顧婉凝聽了,臉色微微一變,陳家看重的人,家世必是上選,和她相熟且又討得安琪歡心的人,只有小霍。這些日子,她從來不去想他,所有和他相關的一點一滴全都被她封禁在了最不願觸到的角落。她只想忘了他,徹底忘了。一分一毫都不要再想起。此時那人的影子突然撞進來,心口就是一刺,勉強對陳安琪笑了笑:

  「你不是說早就不想這個人了嗎?」

  陳安琪一愣,連忙擺手:「哎呀,不是他了,是……今天我來的時候,他還問我,要不要再給你找只小狗?」

  「是他?」顧婉凝先是訝然,既而又覺得是情理之中,「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我也不知道。」安琪撥弄著靠墊上的流蘇,「就像開party,客人陸陸續續都走了,最後就剩下我們倆,還正好順路。」她俏皮地一笑,「多動心好像也沒有,不過,我覺得跟他在一起,蠻自在的。」

  「那就很好啊。」

  安琪眼神一亮:「你也覺得好啊?那要是我跟他在一起,你這個寶寶就要叫我嬸嬸了。」

  顧婉凝聞言莞爾:「你連這個都算好了,還說沒想好?」

  安琪臨走的時候,吞吞吐吐地同她嘀咕了兩句:「我聽我母親說,虞家好像……好像虞總長會娶那位霍小姐。她現在是女界聯合會的執行委員,還在報紙上開了專欄,說要以美育陶冶國民,很熱鬧的。」

  她只笑微微地應道:「霍小姐的文章我也看到了,確實很好。」

  其實她自己也覺得意外,安琪的話竟然沒讓她覺得有太多驚訝,是因為其實她心底也覺得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嗎?「然後妙選高門,以結秦晉。」那樣的人生是一匹最最耀人眼目的綢緞,金彩斑斕,錦上花開。

  她觸摸著藏在身體裡的那個小生命,居然還能笑出兩點梨渦,她見識過最深刻的情意和最慘烈的結局,卻還會撞進這樣一張網。大概只有親自試過了,才能真的相信;否則,不管有多少前車之鑒,心底卻仍像囚著一隻鳥兒,時時扇動翅膀慫恿你:或許,會不一樣呢?這一次,只這一次,或許真的會不一樣呢?

  湛湛的秋日晴空,流雲如薄綿,雁字一行,轉眼便了無痕跡。她甚至覺得慶幸——撲過火的飛蛾,能全身而退的又有幾個?感情這種事,人在其中,總覺得點點滴滴都獨一無二;但經過之後就會明白,你們和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照片拍得很好,以至於編輯到現在還不能決定該用哪一張做封面,霍庭萱隨手翻了一遍,跟電話那邊建議:「我想是不是素樸一點的更好一些?前天歐陽總長剛在陵江大學講過『勤以修身,儉以養德』,我父親也很贊同;我這個做女兒的拋頭露面,總要顧及家父家母的想法。不過,這未必適合雜誌的品位,還是您來決定吧,我一向都相信專業的眼光。」

  電話那邊自然是諾諾,霍庭萱從記事簿上勾掉了這一行,正翻看著後面幾天的日程,霍夫人忽然一個人走了進來:「你再忙,也要想想自己的事。」

  霍庭萱笑著坐到了母親身邊:「這就是我自己的事啊。」

  「你父親的意思,之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霍夫人拉著女兒的手,輕輕歎了口氣,「你虞伯母一直就喜歡你,前些日子她也跟我提過,我只說要問你自己。母親知道浩霆先前那些事一定是惹你傷心了,你要是不想,你父親那裡我去跟他說。不過,你要是還……如今他身邊沒有別人……」

  「母親——」霍庭萱柔聲打斷了霍夫人的話,「你和父親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的事情你們就別煩心了。」母親的意思她當然明白,「如今他身邊沒有別人」,言外之意就是,萬一日後再有了別人呢?

  但她想要的,不僅僅是一場「天作之合」的聯姻,亦不僅僅是他身邊的那個位置。

  她會讓他明白,她能給他的多過其他所有人,沒有人比她更懂得,也沒有人比她更值得。如果日後還會再有別人?那這件事於她而言,還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霍小姐那樣有耐心。

  孫熙平接過衛兵遞還的證件,把車緩緩開進了棲霞官邸,三公子和總長照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他跑腿的次數就越來越多。秋日的陽光不像盛夏那樣刺激,亮烈的邊緣裹著柔和輪廓,灑出一片暖金,連落在地上的影子都透著一脈溫柔。他剛走到二樓的樓梯轉角,忽然迎面衝下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說「沖」下來有點過了,這女孩子身形太纖巧,動作也太柔曼,即便是她自己倉促之間已經慌不擇路,但在別人看來充其量也不過是只受驚的兔子,還是特別小小軟軟的那一種,一條玉色的長旗袍籠在身上都叫人覺得有些撐不住似的。孫熙平側身退開讓著她過去,那女孩子腳步慢了慢,一雙蘊足了眼淚的清水眼透過劉海驚恐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埋著頭匆匆逃下了樓。

  孫熙平回頭看了一眼那倉皇而去的背影,卻是眼生得很,看衣著打扮也像個大家閨秀,可這個驚慌失措的樣子在官邸裡實在是詭異,他一路上了樓,可也沒見有人追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他聳聳肩,往虞浩霆的書房去了。

  等他交了差事又下到一樓,隱約聽見近旁有低低的啜泣之聲,他循聲回頭,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果然印著半個微微顫抖的女子側影。孫熙平轉過樓梯,正淚水漣漣努力用手帕去堵自己嗚咽的,正是方才和他擦肩而過的女子。雖然眼淚花了薄妝,但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這會兒她眼圈眼皮連鼻尖都哭得泛了紅,愈發像隻兔子了。

  孫熙平不禁有些好笑:「你是誰家的小姐?怎麼在這兒?」他問得和顏悅色,那女孩子的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她怎麼在這兒,是個讓程靜瑤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程家和虞家的關係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太遠,她是魏南芸哥哥的妻妹,也算是魏南芸的「妹妹」,只是這個比她大了快二十歲的「姐姐」實在讓她無法招架。

  兩個星期前,魏南芸把她接到棲霞跟自己做伴。「做伴」當然只是個說法,實則是想尋著機會撮合她跟虞浩霆罷了。這十幾天,魏南芸跟她說得最多的,就是虞家四少的性情好惡,又日日調教她的言談舉止,恨不得一顰一笑都劃出規矩來。連她身上這件衣裳都是魏南芸親自選的,其實她自己並不喜歡,但哥哥嫂嫂連父親母親都交代她,要聽魏姐姐的話。何況,她原本就是家裡最聽話的孩子。

  可是,有些事僅僅靠「聽話」是不夠的。

  比如今天下午,魏南芸吩咐她去那個裝飾得極漂亮的房間:「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待在那兒,要是四少問起——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事情一如魏南芸所想,虞浩霆一眼瞥見那房間裡有個纖巧的背影,立刻就停了腳步,只是接下來的事卻讓程靜瑤發現,原來「聽話」也是件很難完成的「任務」。

  那位她遠遠望見過的虞四少一走進來,就問了她兩句話:「你是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

  她想把魏南芸事先教過的話說出來,嘴卻怎麼也張不開,那人眼神太冷,他一走進來,她週身的空氣都像被凍住了。她原本只是緊張,可現在卻忽然覺得害怕。他離她還很遠,但她本能地就想往後退,卻又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這樣的感覺讓她只想哭。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沒有溫度,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彷彿她根本不是個活物,她原以為人怕到極處的反應就是逃,現在才知道,當你真正害怕的時候,是連逃的勇氣也不會有的。幸好他似乎也沒興趣從她這裡得到什麼答案,漠然看過她一眼,便不耐煩地蹙了下眉:「出去。」

  她呆了呆,一反應過來立刻就「聽話」地照辦了,等她慌不擇路地「逃」到樓下,才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她是來討好他的,不是來惹他討厭的。他們說,她最好的歸宿就是嫁到虞家來,可是他……她以前只是隔著人遠遠看過他,卻沒想到他這麼叫人害怕。她知道她把事情弄糟了,但又隱隱覺得如果她完成了「任務」反而更是一場災難,要是讓她日日對著他,她寧願……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她不知道怎麼去跟魏姐姐交代,也不知道怎麼去跟哥哥嫂嫂父親母親交代,所以,她只有哭。

  孫熙平見她的手絹已經揉得不成樣子,便掏了自己的手帕遞給她:「小姐,您——貴姓?」

  她不敢從他手裡去接東西,但卻覺得這人雖然也一身戎裝佩著槍,卻不怎麼嚇人,而且他問的這個問題,是不需要人教也不會答錯的:「我……我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