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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贈佩/他一路走來,百轉都是徒勞(3)

  「婉凝現在在哪兒你知不知道?」郭茂蘭一聽,心裡就暗叫一聲「不好」。當日他猶豫再三,又問了衛朔,衛朔冷著臉一句「算了」,他才沒叫人跟著顧婉凝。然而這些日子虞浩霆整天都在參謀部跟syne混在一起,就叫他比較忐忑了。好在這些天下來都平安無事,他剛想著鬆一口氣,虞浩霆這一問頓時讓他追悔莫名,碰上顧小姐的事,總長從來就沒個準兒啊。

  郭茂蘭只好神色尷尬地搖了搖頭。

  「去找!馬上。」

  「是。」郭茂蘭答了話卻並沒有馬上走,他們要找個人不過是手邊的事,不過,有些事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好,「總長,找到顧小姐以後……」

  找到她以後?他方才脫口而出念著她的名字,就覺得喉頭發緊。找到她以後……以後怎麼辦?

  虞浩霆眉心一跳,低聲道:「找到了,就來告訴我。」

  郭茂蘭深刻自省著從虞浩霆的辦公室裡出來,冷不防有人在他肩上用力一拍:「怎麼回事啊?」

  郭茂蘭回頭苦笑道:「你回來得正好。總長說,馬上去找顧小姐。」

  葉錚聽了一樂:「嗨!我就說嘛,哪可能啊?」

  郭茂蘭尋思著顧婉凝無非就是回家或者去學校,當即就叫人去找,不想到了中午,兩邊的回話都是不在,連梁曼琳家也沒有。這一下,郭茂蘭和葉錚都有點意外,她還能去哪兒呢?

  葉錚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哎,你說顧小姐不會去找她弟弟了吧?」

  郭茂蘭也不答話,立刻就叫海關的人去查,只是華亭、徐沽、青琅各地港口近期的出埠記錄並未匯總,分別去查就得等下午才有消息了。一圈電話打下來,坐在他桌邊的葉錚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這到底鬧的哪一出啊?」

  郭茂蘭歎了口氣,卻沒話答他,他幾番前思後想也想不出癥結所在,去鄴南的時候還好好的,聽說顧小姐生病,他們還特意提前回來,雖說顧婉凝病中難免情思悒悒,可兩個人也沒怎麼樣啊?怎麼剛從曤山回來兩天,一下子就鬧翻了呢?

  葉錚鼓了鼓腮幫:「四少還說你沉穩明練呢……你怎麼也跟我似的?」

  郭茂蘭正無言以對,便聽見有人在門口輕敲了兩聲:「都閒著呢?」

  葉錚一眼瞟過去,懶懶應了一句:「忙著呢!」

  郭茂蘭站起身來,正色道:「邵司令有事?」

  孫熙平笑嘻嘻地晃了進來:「你們忙什麼呢?」

  「找人。」葉錚一邊說,一邊從桌上下來,「對了,你哥讓我跟你說,讓你小子趕緊找個媳婦去!」

  孫熙平「撲哧」笑了一聲:「我哥說,叫我千萬記住葉錚那小子的教訓,可別弄個母老虎回去!」說罷,也不等葉錚變臉,容色一正,「你們找什麼人呢?」卻見郭茂蘭和葉錚都不作聲。

  通常情況下,這個意思就是你不該問,我也不會說;但孫熙平卻像不明白似的,饒有興味地追問道,「什麼人?要緊嗎?」

  葉錚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要緊的人。」

  「是嗎?」孫熙平在他二人面上來回掃了幾遍,「這人要是公務,那我就不問了。不過要是四少的私事,興許……」他裝模作樣地拖長了話音,「我能幫你們點兒忙。」

  郭茂蘭聞言盯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麼?」

  孫熙平「嘿嘿」一笑:「你們是要找顧小姐嗎?」

  他這樣一說,葉錚頓時來了精神:「人呢?快說!」

  孫熙平卻不著急:「等我先辦完我的事,再回來跟你們說。」

  「你有什麼事啊?」葉錚急道,「這就是我們的頭等大事!」

  「二十六號我們邵公館請客,我來給總長送份請柬。」孫熙平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折曙紅底色素金勾邊的請柬,封面上一應紋樣圖案皆無,唯有兩個典麗圓勻的篆字十分古雅。

  葉錚一見,滿臉的不耐煩:「這算什麼事啊?你跟我說顧小姐在哪兒,我替你去送。」

  孫熙平猶豫了一下,把那請柬往他面前一遞:「那你先幫我送去,我再跟你們說。」

  「你這人真煩!」葉錚又白了他一眼,接過來掉頭就走,一直沒插話的郭茂蘭忽然道:「葉錚你等等。」

  葉錚聞言停了腳步,郭茂蘭走上前去,從他手裡拿過那請柬。孫熙平眼睜睜看著郭茂蘭叫住葉錚,卻也來不及再把那封請柬搶回去。郭茂蘭翻開來看了一眼,立時就把那請柬拍在了孫熙平身畔:「開什麼玩笑?」郭茂蘭的語氣完全沒有提問的意思,但即便他真的是在「虛心求教」,孫熙平也愛莫能助。

  其實他也很想知道,怎麼他們送顧婉凝去了趟醫院,這女孩子轉頭就要嫁給三公子,就算是感激,好像也不用感激到這個……這個以身相許的程度吧?他咂了咂嘴,送給郭茂蘭一個你問我我問誰的表情。

  葉錚一臉問號地拿起那請柬翻了翻,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般盯在他臉上,皺了幾次眉頭都不知道要說什麼,良久也冒出一句:「……開什麼玩笑?」

  「邵司令的請柬是單送給總長的,還是也請別人?」郭茂蘭一問,孫熙平立刻從公文包裡抽出一沓同樣的請柬遞到他面前,郭茂蘭翻了一遍,臉色更沉,自言自語道,「人還挺全。」

  孫熙平稍嫌誇張地吁了口氣:「喏,我不是來開玩笑的。」剛才有點不在狀態的葉錚忽然默默走到門口,「啪嗒」一聲鎖了門,掉頭回來伸手就摟住了孫熙平的肩膀,神態親暱,口吻卻異常兇惡:「說!怎麼回事?」

  孫熙平看著葉錚近在咫尺的親暱又兇惡的臉孔,努力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猶猶豫豫地舔了舔嘴唇:「顧小姐說,她跟虞總長……跟總長分手了。」

  葉錚立刻像被火苗燎著了一樣:「她說分就分啊?!」繼而對郭茂蘭道,「到底怎麼回事?」

  郭茂蘭陰著臉打量孫熙平,知道沒有邵朗逸的吩咐,他不會跟他們說什麼正經的,當下把那沓請柬往他手裡一塞:「我們不耽誤你了,你忙你的吧。」

  葉錚心領神會地送開了孫熙平,還順手給他整了整上裝,拉開了自己剛才鎖住的門,偏了偏下巴:「孫副官,您忙。」

  孫熙平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倆:「茂蘭,跟我一塊兒過去吧。說不定一會兒總長找你有事。」

  郭茂蘭搖了搖頭:「總長交代我們找人。」

  孫熙平「悲壯」地咬了咬牙:「你們不用找了,顧小姐這幾天一直在泠湖。」

  郭茂蘭和葉錚對視了一眼,後者迅速把孫熙平推出門外,又「啪嗒」一聲鎖了門。

  「報告。」孫熙平的聲音不太響,敲門之前,他至少琢磨了五分鐘——進來的時候到底用什麼表情比較好,後來還是決定最好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總長,邵司令讓我來送份請柬給您。」雙手捧出那個燙手山芋,眼巴巴盼著虞浩霆看都不要看,點點頭就讓他走。

  虞浩霆一直在等人回話,渭州的,或者郭茂蘭的,聽了孫熙平的話,隨口問道:「什麼事?」

  孫熙平心裡像被倒進去一簍活魚:「二十六號我們司令在公館請客。」話到此處,按慣例似乎應該擠個笑臉出來,可他不敢。

  虞浩霆彷彿是察覺了他的糾結,翻看那請柬看了一眼,接著,翻請柬的手便倏然頓住了,逕直掃過來的目光讓孫熙平覺得臉上發疼:「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孫熙平心道,還能有什麼意思,真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可他能這麼說麼?他只能閉嘴。

  虞浩霆慢慢站起身,「她人呢?」

  「呃……」孫熙平低著頭不敢看他,「顧小姐……在泠湖。」他話音未落,虞浩霆已抓起那請柬經過他身邊,叫著衛朔走了出去。孫熙平愣了愣神,衝出來的時候,只看見虞浩霆的背影和聽見響動正開門出來的郭茂蘭。

  他就在郭茂蘭和葉錚的視線夾擊間給泠湖掛了電話,電話那頭,邵朗逸依舊是笑意淡倦:「知道了。」

  孫熙平壓低了聲音問道:「三公子,那……請柬還送嗎?」

  「送。為什麼不送?」

  精心切開的芒果入口時綿潤清甜,咬下去回味卻是酸的,婉凝彷彿是在端詳水果簽上鏨刻的花紋,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不用了。我和他沒有什麼要說的。」她總是這樣沉靜,彷彿大多數情緒於她而言都是多餘的,甚至連女子慣常的落寞和幽怨也沒有。

  邵朗逸想起那年在綏江,月光下江岸邊,那顧盼生輝滿是笑意的一雙眼,「月光光,秀才郎,騎白馬,過蓮塘……後來我們家裡誰再念這個,就都得改成『長的拿來給姑娘』。」

  「時過境遷」這樣的詞,細細想來,不啻一種殘忍。他不知道那些曾經的嬌恣明媚被她關在了哪裡,如果不是親見,他一定會以為她從來都是這樣。「爾未看此花時,它便與爾心同歸於寂;爾來看此花時,顏色則一時明白起來。」她是只能被他遇見的那朵花嗎?離了他,那一瓣馨香就不肯再沁人心了。

  虞浩霆的車一開進泠湖,就見邵朗逸的侍衛長湯劍聲在邊上敬禮,衛朔搖下車窗,湯劍聲便回話道:「總長,三公子在蓼花渚。」

  邵朗逸就站在湖畔的長廊裡,目光只落在湖面上,一襲淡青長衫在繁密的柳影間亦如清枝標秀。

  「她人呢?」虞浩霆慢慢踱到他身邊,也望著湖面。

  邵朗逸捻著近旁的柳條:「她不見你。」

  虞浩霆皺了皺眉,語氣裡有一點煩躁:「我有話問她。」

  邵朗逸仍是不緊不慢:「你問她什麼?」

  虞浩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們的事他邵朗逸都知道,他怎麼會是這樣的態度:「她人呢?」

  「她不想見你。」

  虞浩霆從衣袋裡掏出那張已經折亂了的請柬,捏到他面前:「什麼意思?」

  邵朗逸忽然笑了:「其實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你娶不了的女人,我都幫你娶了,你要怎麼謝我呢?」

  虞浩霆薄如劍身的雙唇幾乎抿成了一道劍痕:「我不跟你開玩笑,我要見她。」

  「她真的不想見你。她說,她和你沒什麼要說的了。」邵朗逸平靜地看著他,終究在他眼裡看到了一縷痛楚。

  她和你沒什麼要說的了。

  他知道。他知道她和他沒什麼要說的,從她問那句「你幾時知道的」開始,她就沒什麼要和他說的了。可是,他還有話要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