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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上簽/她就是他的一枕幽夢(4)

  婉凝卻搖了搖頭:「不是葉錚好不好,是穎珊喜歡的——不是他那樣的人。」

  虞浩霆聽她這一句顯是話裡有話:「原來她是心有所屬了,那葉錚就麻煩了。你覺著,葉錚跟那人比,怎麼樣?」

  「我說不好,不一樣的。」

  「這人我認識嗎?」

  婉凝避開了他的目光,站起身來:「我不能說。」

  「那就是我認識了。你不用告訴我是誰,你只跟我說說這人跟葉錚有什麼不一樣,我好叫葉錚死心。」

  「嗯——」顧婉凝躊躇了片刻,道,「穎珊說,那人是『矯矯莊王,淵渟嶽峙』。」

  虞浩霆沉吟了一下,繼而搖頭輕笑:「原來她喜歡的是唐驤。那葉錚真還差得遠。」

  婉凝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駱穎珊畢業以後就去的眉安行轅,她能認識的人,當得起這八個字的,只有唐驤。況且,駱穎珊性子爽朗,要是喜歡別人直接告訴葉錚就是了,她不說,必然是因為這人有她不能說的緣故。」

  「其實她跟唐驤連話都沒說過。」顧婉凝這幾天也頗替駱穎珊犯愁,「我們在錦西的時候,她說起來就挺難過的;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怎麼辦?她最好就是嫁給葉錚。」虞浩霆閒閒說道,要不是因為他的心肝寶貝跟著操心,他們這些男男女女的事,他才懶得理會。虞浩霆想著,忽然眸光一閃,放軟了聲氣對顧婉凝道,「寶貝,那你以前有沒有想過——喜歡什麼樣的人?」

  婉凝看也不看他,答得飛快:「我沒有。」

  「我可不信。你們女孩子從小聽故事就是王子公主灰姑娘,致嬈那丫頭——說不定牙還沒長齊,就一心想著要嫁給小霍了。你怎麼會沒想過?乖,你告訴我,我保證不吃醋。」

  婉凝被他說得莞爾,卻不肯鬆口:「我真的沒有。我們該出門了吧?」

  「說完再走,來得及。」虞浩霆笑著把她拉到沙發上,「我聽聽我還差多少?」

  「我不要。我說了你要笑我的。」

  「怎麼會?」他話一出口,神情就一本正經起來,靜靜看著她明艷剔透的側影。

  婉凝飛紅了兩頰,長長的睫毛都垂了下來:「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蘋果樹在樹林中。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她的聲音像晨起的露水懸在早春二月的豆蔻梢頭,「良人屬我,我也屬他。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笑靨微微,如風中花蕊。

  所羅門的歌,是歌中的雅歌。他應該想到的,她小時候最先讀熟的多半就是《聖經》。他該早一點想到的。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她想的是這個,可那時候,他給了她什麼?他忽然有一絲難過,如果一切退回到原點,他一定能讓她先喜歡上他。

  這世間浮生千變,力所不能及的事,錯過了,也就錯過了;可是能做到的卻沒機會去做,才真正叫人覺得惋惜。

  「這是《聖經》裡的。」她見他不答話,柔柔一笑就轉了話題,「我在德雅唸書的時候,專門有修女督著我們念《聖經》,幸好我小時候看過。有個嬤嬤頂喜歡點我背詩篇:『你出你入,耶和華要保護你,從今時直到永遠。』其實我都不信……」

  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打斷了她的話:「《雅歌》我記得不准,第一首是怎麼開頭的?」他不願意讓她察覺他難過,她和他,還有眼前,還有以後,他再不會錯過什麼。他這樣一問,顧婉凝更是赧然:「我不記得了。」

  「我好像記得幾句,不知道對不對……」虞浩霆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兩句,不等她躲避頸側溫熱的氣息,就去解她腰下的旗袍紐子。

  「哎……你幹什麼?你不是要去……」

  「叫他們等著。」葉錚這小子運氣未免太好,看來他還要再努力一點才對,要是九月份之前他不能解決這件事,她可就要回去唸書了。

  駱穎珊還是低估了葉錚這個人無賴的程度。

  早上一開門就見一個小勤務兵拎了五六樣早點杵在外頭,不請自進擺了半桌,說是葉參謀讓他送給駱秘書的。她還沒來得及連人帶東西給打發走,跟她住在一起的譯電員樊楚潔就笑嘻嘻地拈起一個湯包小口咬著,跟那勤務兵打聽:「哪個葉參謀啊?」

  她壓著怒氣下樓,那無賴居然就等在樓下:「你去哪兒?我送你。」

  「我去醫院。」

  他也真就跟著她去了醫院,她以為過了今天她就再也不用看見這人了,誰知他一見了醫生就是嬉皮笑臉地謊話連篇:「大夫,我老婆跟我賭氣要『處理』了這孩子,您可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不能跟著她瞎起哄。」說著,臉色凜然一變,「要是我們家這孩子有什麼閃失……」驀地把一隻勃朗寧拍在桌上,「那就真得一屍兩命——加上您的了。」

  手術是做不成了,回去一開宿舍的門,五顏六色的禮物盒子堆了一桌,上頭居然還有一捧粉紅色的玫瑰花。葉錚拎拎這個,掂掂那個:「其實男人追女人也就是這麼回事,咱們就算是加快點兒進度吧!你喜歡的就留著,不喜歡的就給你同屋那個樊……算我送的也行。」

  駱穎珊強迫自己做了兩個深呼吸,鎮定一下情緒:「葉錚,那天的事就這麼算了,行嗎?你又不喜歡我,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葉錚低著頭笑道:「你不是也不喜歡我嗎?那咱們倆正好般配。」

  「你?!」

  「行了,你也別跟我鬧了。你不就是惦記著唐驤嗎?你叫他一聲『叔叔』他都受得起。」葉錚想想就覺得彆扭,昨天虞浩霆跟他說,這件事駱穎珊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人家早就心有所屬了——「這個人你還真比不了。」

  他偏不服氣,結果虞浩霆一說是唐驤,他也洩氣了,他拿什麼跟新任的參謀次長比?可他能娶她,唐驤能嗎?能也是娶她做小的!她想「處理」了他的孩子給別人當小老婆,她做夢!再說,除了肩膀上差幾顆星,他有什麼不如唐驤的?他還就不信這個邪了,他非娶了她不可。

  「我現在是不如他,可再過二十年,我葉錚未必就不如他。」

  駱穎珊眼中輕鄙之色一閃而過,低低道:「你就是不如他,再過二十年你也不如他。」

  這句話聽得葉錚搓火,欺近她身前輕佻一笑:「你跟他又沒試過,怎麼知道我不如他?」

  駱穎珊臉色煞白,抓起手邊的一個盒子奮力朝他丟過去:「滾!你給我滾!」

  葉錚見她惱了,也懊惱這個時候不該調戲她,索性堆出個最溫柔歡喜的笑臉來,「哎,你別生氣,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這人就是嘴不好。」說著,隨手拿起件東西塞到她手裡,「來來來——你砸我,千萬別客氣。」

  駱穎珊把手裡的東西砸在他身上,幾乎要流出眼淚來,她怎麼會招惹了這麼一個渾蛋呢?

  「走,你馬上走!現在就走!」她不管不顧地抓著桌上的東西往他身上砸,葉錚只是笑嘻嘻地一動不動,等桌上的東西扔完了,轉身倒了杯水端過來:「累了吧?喝點兒水。一會兒咱們接著來。」

  駱穎珊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突然間胸口翻湧,「哇」的一聲乾嘔起來,葉錚連忙攬住她坐下,小心翼翼地在她背上拍著,「你這個……是正常反應吧?」見她的反應平靜了一點,又把水遞給她,「要不,咱們再去醫院看看?」

  駱穎珊茫然捧著水杯,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早就知道,她喜歡的人是等不到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碰上這麼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不該是這樣的,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葉錚把她攬在臂上,耐著性子勸她:「你說女人嫁人圖的是什麼?不就是要男人有擔當有前程有面子,事事疼你順著你,將來不在外頭養小情兒。我保證這些我都有……呃,最後一條沒有啊……」他說著說著,就看見從駱穎珊眼裡大滴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滾了出來。他認識她這麼長時間,還頭一回見她哭,葉錚也有點兒慌了,想去抹她的眼淚,又不敢,「你別哭,哎,你別哭啊……來,你砸我……」

  葉錚編謊話的本事可謂一流,沒兩天參謀部上下一大半人都知道,他跟駱穎珊在眉安行轅一見鍾情,之後又求著總長大人把人家調到江寧來結婚。他見了駱穎珊一口一個「珊珊」,不光叫得駱穎珊犯噁心,連郭茂蘭這些人都跟著犯噁心,合著原來駱穎珊的孩子是他的。一班人正商量著怎麼讓他請客,就見葉錚霜打過的茄子一樣晃了進來,也不和他們打招呼就趴在了桌上。

  郭茂蘭心下好奇:「你這是怎麼了?」

  葉錚滿眼的受驚過度:「剛才珊珊她爹來找我了。」

  郭茂蘭一怔:「到這兒?」

  葉錚可憐兮兮地看著郭茂蘭,每一個字裡都透著心虛:「就是醫務處的駱孟章。」

  汪石卿的車子開到官邸樓前,正碰上衛朔和郭茂蘭站在門口,「總長呢?」

  郭茂蘭笑微微地抬了抬下巴:「總長在教顧小姐開車。」汪石卿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了望,只見草坪那邊一輛敞篷車開得極緩:「是ford的新車嗎?顏色倒別緻。」

  郭茂蘭點頭笑道:「還是您有眼力。這車是總長親自定了色卡寄到美國去的,說是比著愛麗捨的macaron調的顏色。昨天剛送來。」

  他們說話間,那車已開近了,奶油綠的車身配著疊起的乳白頂篷,確實像塊西點;只是虞浩霆一身戎裝坐在裡頭,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等他從車上下來,蹲在後座的syne立刻興高采烈地跳到了前頭,跟戴著白色寬邊小禮帽的顧婉凝挨在一起,畫面就和諧多了。只可惜還沒等它適應新座位,就被虞浩霆拎了回去:「衛朔,你來。」說著,回頭對顧婉凝笑道,「我說了不算,什麼時候衛朔說你學好了,你才能開出去。」

  「總長,鄴南的演習,我恐怕得跟您告個假。」汪石卿的語氣裡帶了輕快的笑意,虞浩霆見狀倒也猜出了幾分:「私事?」

  「結婚。」

  虞浩霆打量了他一眼,點頭道:「你早就該成家了。不過,怎麼選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