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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救美/恨灰中燃起愛火融融(4)

  虞浩霆瞟了他一眼,道:「你現在越發長進了。記住一條:不要給我丟臉。」楊雲楓正色道:「四少放心,跟我動手的人已經在醫院了。」

  待楊雲楓出去,婉凝不由好奇地對虞浩霆問道:「仙樂斯是什麼地方?怎麼可以打架的嗎?」

  虞浩霆懶懶說道:「梅園路新開的一家舞場。」

  和楊雲楓打架的,是蘇寶笙的未婚夫譚文錫。

  仙樂斯一開業,譚文錫就成了這裡的常客,仙樂斯開業兩個星期,他倒有十天晚上都帶著人在這裡跳舞。楊雲楓前天晚上頭一次來,就和他們起了衝突。

  楊雲楓到仙樂斯的時候,正是夜場最熱鬧的光景。舞池裡紅男綠女,衣香鬢影,迷人眼目,台上一個穿著粉紅高衩旗袍的俏麗女子正風擺楊柳般唱著:「蝴蝶翩翩將花采,此情此景誰不愛……」

  楊雲楓是生面孔,仙樂斯的人並不認識他,但他一身戎裝,舉止瀟灑,又未帶舞伴,片刻之後,即有侍者端酒過來,遞給他一方絲帕,楊雲楓接過來一看,上面一朵玫紅的唇印,他順著那侍者的眼色看過去,只見不遠處兩個艷妝女子一面說笑,一面拋著眼風給他。

  楊雲楓一笑,便端著酒走了過去,拎著那條絲帕問道:「是誰的?」

  一個挑眉鳳眼的女子掩口笑道:「你是問手帕,還是問這個?」說著指尖在唇邊輕輕一劃,邊上那個圓臉杏眼的女孩子也嬌俏地一笑:「你猜猜看?」

  「好,讓我好好猜一猜。」楊雲楓說著一攬她的腰肢,作勢欲吻,那女孩子嬌呼一聲,輕輕一躲,笑道:「只有帕子是我的。」

  楊雲楓轉臉瞧那鳳眼女子,伸手道:「小姐要跳支舞嗎?」

  那女子嬌媚一笑,把手遞了過來。楊雲楓攬著她滑進舞池,那女子順勢靠在他胸前,柔聲道:「我叫紫蘭,這位長官怎麼稱呼?」楊雲楓隨口答道:「我姓雲。」

  兩個人跳完一曲剛要離場,台上卻出了亂子。只見兩個人正在拉扯剛才唱歌的那個女孩子,不知道在糾纏什麼。圍觀的人不少,卻無人去管。楊雲楓一皺眉,挽著紫蘭走了過去。

  那唱歌的女孩子一面掙扎一面一迭聲地辯白:「先生,我只是唱歌,不陪酒的。」拉他的那兩人看上去似有幾分酒意,也不去聽她說什麼,只是拉人。

  楊雲楓見糾纏得不成樣子,剛要開口,卻聽一個極熨帖的女聲說道:「這是在鬧什麼?」

  他抬頭看時,已有一個穿著墨綠香雲紗旗袍的女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歲年紀,柔潤素白的鵝蛋臉,薄施脂粉,一雙單眼皮的狹長鳳眼,柔媚中帶著倦意,通身上下不見珠光寶氣,只頸間掛著一串珠鏈。楊雲楓覺得她實在不像是應當出現在仙樂斯的女子,但她裊裊行來,卻又一身的風情,叫人只想到風月無邊……只聽紫蘭附在他耳邊道:「這是我們仙樂斯的領班,方青雯。」

  方青雯走上前去,看了那歌女一眼,道:「雪麗,你怎麼能開罪客人?」那雪麗急道:「青雯姐,他們要我去陪酒,我只是唱歌,又不是酒女……」

  話還未完,邊上已有人慢聲道:「請你喝一杯,也不成嗎?」楊雲楓轉眼一望,說話的人正是譚文錫,他一面說一面倨傲地打量著方青雯,眼中儘是酒意。

  「原來是譚公子。」方青雯嫣然一笑,「雪麗是我們的黃鸝鳥,她在仙樂斯全憑一副嗓子,別說酒,就是水,稍稍涼一點燙一點都是不能喝的。譚公子這樣為難她,倒顯得您焚琴煮鶴,不曉得憐香惜玉了。」她說到最後一句,嗓音如歎,說不盡的嫵媚沉著,楊雲楓聽在耳中,心裡亦不由一蕩。

  譚文錫聽了她的話,也是一笑:「方小姐的話我總是要聽的,不過,我今天興致這麼好……」不等他說完,方青雯便道:「不如,我陪譚公子喝一杯?」

  譚文錫聽了,輕輕合掌一拍,笑道:「方小姐肯賞臉,那是再好不過了!你早點出來,我何必跟她們糾纏?」說著,便挽了方青雯往舞池邊走去。

  紫蘭見楊雲楓猶自瞧著方青雯的背影,掩唇一笑,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你別想打青雯姐的主意,她只管著我們,不陪客人的。」

  楊雲楓道:「那她怎麼去陪譚文錫?」

  紫蘭道:「那是青雯姐自己肯的,還不是為了雪麗?怎麼你也認識那個譚公子嗎?他倒是這裡的常客。」卻聽楊雲楓低低道:「要她自己肯嗎……」

  紫蘭吃吃一笑,「喂喂喂,你的魂還在嗎?」

  楊雲楓也是一笑:「我們跳舞。」

  兩個人正跳著,紫蘭忽然「咦」了一聲,楊雲楓道:「怎麼了?」

  紫蘭下巴一揚:「青雯姐那邊好像出事了。」

  楊雲楓一看,見方青雯和譚文錫都站著,譚文錫一手拉著方青雯的手臂,一手卻像是要去撫她的臉頰,方青雯擋開了他的手,便往後退。楊雲楓見狀,低聲對紫蘭道:「我們去瞧瞧。」

  「方小姐既然說陪我喝酒,怎麼個喝法自然是我說了算。」譚文錫說罷,端起兩杯酒來,遞到方青雯面前,「我們就來喝個交杯,如何?」

  方青雯並不接那酒,猶自笑著道:「譚公子,你醉了。」

  譚文錫見她不肯接那酒,道:「這裡閒人太多,方小姐不好意思了。走!請方小姐去國際飯店。」他這樣一說,就有人去挾方青雯。

  「你這是什麼意思?」方青雯面上笑容已沒,冷冷瞧著譚文錫。

  譚文錫渾不在意地道:「一直聽說方小姐是等閒不下場陪客人的,今日機會難得,我自然是要一親芳澤了。」

  見勢頭不好,已有一個侍者上來笑容滿面地勸道:「譚公子,方小姐……」他剛一開口,譚文錫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滾!你是什麼東西?」隨即對身後人道:「走!」一班人就要帶走方青雯,卻聽有人揚聲道:「慢著。」

  楊雲楓從人群中緩緩走到譚文錫面前,笑道:「譚公子,算了吧。」

  譚文錫醉眼迷離中,仔細看了看,才認出是楊雲楓,嘻嘻一笑,指著方青雯道:「怎麼?你也看上她了?」

  楊雲楓道:「這位小姐既然不願意跟你走,你又何必勉強呢?」

  譚文錫冷笑一聲,拍著他的肩道:「你看好虞四少的人就行了,幹嗎來管我的閒事?」說著,放蕩地湊到他耳邊,「聽說四少身邊那個顧小姐可是個絕色,幾時她離了虞浩霆,你務必告訴我一聲……」

  楊雲楓眉頭一皺,扯開他的手甩到一邊。

  譚文錫一身酒意中,被他一甩,就是一個趄趔,怒道:「你敢動手?」他手下人見狀,便放開了方青雯,朝楊雲楓走過來。楊雲楓對紫蘭說了句「去帶方小姐避一避」,一邊解著領口的風紀扣,一邊對那班人道:「你們就一起吧!」

  場中頓時亂成一團,客人皆四散走避。方青雯只避在邊上,卻並不離開,低聲問紫蘭:「他是什麼人?」

  紫蘭小聲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他說姓雲。不過,他和那姓譚的好像認得。」

  方青雯又略看了幾眼,就瞧出譚文錫的人雖多,卻不是楊雲楓的對手,紫蘭忽然道:「青雯姐,他方才瞧你都瞧傻了。」方青雯一眼瞥見楊雲楓臉上帶了傷,推了紫蘭一下,道:「你去找些酒精紗布,還有化淤的藥來。」紫蘭掩唇一笑:「你這樣快就心疼了。」

  等紫蘭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譚文錫的人倉皇而去。楊雲楓理了理衣裳,剛要開口,仙樂斯的值班經理已跑了出來,望著一地狼藉,兩手一攤,道:「這叫我怎麼跟老闆交代?」

  楊雲楓對那經理笑道:「我來賠。」說著便去摸衣袋,一摸之下才想起今天出來,身上並沒有帶多少錢,略一思忖,將腕上的手錶摘下來,遞給那經理道:「這個押在你這裡,明天我拿錢過來。」

  楊雲楓這只表是他前年生日時,虞浩霆送他的一隻百德翡麗,頗為名貴。那經理自是識貨,忙伸手去接,卻聽方青雯道:「我來賠。陳經理,你明天叫人去我那裡拿錢。」說著,拿過那塊表,看了楊雲楓一眼,淡淡一笑,將表扣回他腕上。楊雲楓還要說話,不防方青雯抬手輕撫了下他頰邊的傷口:「我幫你上點藥。」

  她轉身走了兩步,卻見楊雲楓站著沒動,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拉著他就進了舞池邊的一個包廂。

  方青雯手上的動作極輕,楊雲楓和她近在咫尺,覺得她動作之間,柔媚不可方物,心潮起伏,人卻一動也不敢動,只聽方青雯輕聲道:「今天的事情,多謝雲先生了。」

  楊雲楓一怔,歉然一笑,說:「我叫楊雲楓,是陸軍部的參謀。」

  方青雯聽了,柔柔笑道:「原來是楊參謀。這次的事情,不會給你惹麻煩吧?」楊雲楓道:「不要緊,你放心。」

  楊雲楓陪著方青雯一出仙樂斯,等在門口的一輛黃包車就趕了過來:「方小姐,回雲埔嗎?」

  方青雯見了,便向楊雲楓告辭,楊雲楓猶豫了一下,道:「方小姐住雲埔嗎?我正好順路,不如我送小姐回去吧。」

  方青雯含笑打量了他一眼,轉臉對那車伕道:「你回去吧。明天中午到雲埔接我。」

  車子開到雲埔,方青雯為他指路:「就是這裡了。」

  楊雲楓停了車子走下來,見是一幢精緻小巧的洋房,樓下花園裡正開著許多粉紅色的薔薇花。方青雯牽了他的手下車站定,輕輕撩了下鬢邊碎發,說:「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楊雲楓看看她,又抬腕看了下表,道:「這樣晚了,我就不打擾小姐休息了,改天再專程來拜訪。」

  方青雯聽了,狹長的鳳眼在他面上盈盈一盼:「好。那我們改日再會。」說著轉身按了門鈴,便有一個女傭過來開門。

  方青雯上到二樓,在窗邊一望,見楊雲楓仍靠在車邊,抬頭往這邊看著。她推開窗子,抬手在唇上輕輕一按,又微微一揚,楊雲楓已是滿眼笑意。

  南園的桃花早已謝了,只有覆在水榭簷上的紫籐,一串串纍纍垂垂惹了幾隻蜜蜂飛舞其間。

  虞浩霆一到,「春亦歸」裡的一班人都站起身來,他對眾人點一點頭,走到汪石卿身邊:「今日你是壽星,就別招呼我了,防著他們灌你酒吧。」說著,牽了顧婉凝在他身邊坐下,「石卿你之前見過,是我的參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