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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節孤注一擲

  當一隻火藥弩箭在大食人的營寨牆壁上炸響,將寨牆生生的撕開一個大洞以後,雲燁這才放下高懸著的心,只要他們在自己的打擊範圍內,就無處可逃。

  程處默的馬槊再也無法負擔兩個人的重量,在第二個人被刺穿後,在馬力的推動下彎成了一張大弓,他大喝一聲,將馬槊向前一推,只聽得嘎崩一聲老籐條鞣制的馬槊桿子從中折斷,大食人的抵抗越來越堅強,他們的軍陣也在逐漸變厚。

  原本用不著他親自上陣的,但是熱氣球上傳來的消息讓他堅定了親自衝陣的想法,駝城在山谷前受阻,正在想辦法突破敵人的防線,這都需要時間。

  自己身後的防線也需要得到加固,十五里長的黑河谷擁擠了十幾萬人在這裡廝殺,沒有一個堅固的防線可不成。

  副將給出的建議是撤退,卻被程處默拒絕,出於對自己兄弟的信任,他選擇了在這裡堅守到最後一刻,直到駝城過來將大食人徹底的碾碎。

  父親曾經說過一句話,戰爭的輸贏其實就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程處默深以為然,現在就到了比拚意志的時候了,他也不相信一片火海就能將自己的兄弟阻隔在山谷之外。

  抬手射出一隻弩箭,將一個穿著皮甲的大食軍官射落馬下,程處默開始兜轉馬頭向後緩緩地撤退,一路上大食人的箭矢如同漫天的飛蝗,敲打在鎧甲上叮叮噹噹的作響,他並不在乎這些,參與這次突擊的都是自己的親衛,身上的鎧甲全部出自雲家的匠人之手,雲家雖然不以**鎧甲出名,實際上大唐最好的鎧甲出自雲家這已經是一個共識。

  放下面罩就是一個和封閉的小世界,戰馬身上的凱具同樣如此,雲家看似輕薄的凱具套在戰馬身上起到了極好的防護作用。

  當然,在這樣的密集的攢射之中,總會有倒霉的,一支箭斜斜的從遠處射了過來,毒蛇般的鑽進了一個程六的戰馬腹部,戰馬哀鳴一聲就倒在了地上,他艱難的將自己的腿從戰馬的身下抽了出來,感覺自己的**骨已經斷了,用馬槊支撐著身子抬頭看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脫離了大隊,他娘的死定了,沒有馬是回不到防線上去的,而對面的大食人騎兵已經開始衝鋒了。

  密集的箭雨射在身上讓他總是不能站穩,胸口中的那支箭,幾乎擊碎了他的胸鎧,面甲上中的那一箭讓他不得不吐出兩顆牙齒。

  就在他已經將馬槊抵在身後,準備做最後的廝殺的時候,兩條繩子套在他的身上,拖著他快速的向後飛奔。

  他娘的,還不如死了算了,鎧甲摩擦著砂石地在短短的時間裡就產生了很高的熱量,他感覺自己的**和後背已經要被烤熟了,勉強翻個身子,讓自己的胸腹著地,這樣換著烤才感覺舒服一點。生死瞬間他很想罵娘,不知道自己到了防線之後會不會被徹底的烤熟。

  不過在他轉頭四處觀察的時候,他忽然想笑,因為和他同樣命運的還有很多,程三最慘,繩子套在腳脖子上,被拖著飛奔,正在大聲的咒罵。

  有比自己還慘的,這就讓他感覺舒坦了很多,地獄般的煎熬沒有經歷太久,陳數校尉從斜刺裡衝殺過來,這是來接應將軍的,等到拖著自己的戰馬放緩速度之後,他就立刻解開了繩子,用最快的速度脫掉身上的甲冑……

  有機會脫掉甲冑的人不多,程三就沒有動彈,滾到他身邊準備幫忙的時候才發現這傢伙的臭嘴裡插著一支流矢。

  被同伴架著穿過幾十道鐵絲網,程六手裡依然緊緊地抓著自己剛剛脫掉的鎧甲,剛才大少爺說了,今天估計是要血戰到底了。

  駝城在瘋狂的噴吐著弩箭,幾乎在第一輪發射就將大食人的營寨大門徹底的摧毀了,在弩箭的覆蓋下,剛剛停止鋪路的輔兵,又開始拆卸殘存的營寨木樁,如果木樁過於粗大,他們就會立刻掛上火藥彈引爆,徹底的去除這些障礙。

  右面的高山山勢險峻,猿猴難攀,但是左面的大山山勢稍微平坦一些,大食人很懂得利用地勢,重新在緩坡上列陣,不斷地從山上滾下巨石,用來阻塞道路。

  駝城的陣勢再次發生了變化,從一列縱隊變成了三列,其中兩列縱隊齊齊的向山上發射火油彈,轉瞬間就點燃了整座大山,山谷裡的溫度起了變化,灼熱的氣流打著旋上升,讓駝城上方的熱氣球也跟隨著打轉,一聲悠長的慘叫聲傳來,雲燁抬頭看見一個斥候手舞足蹈的從氣球上掉了下來。

  該死的,早就告訴他們必須拴好繩子的,這混蛋仗著自己飛了無數次大咧咧的不在乎,這下子算是用自己的命詮釋了繩子的重要姓。

  太陽升起的時候,雲燁的駝城已經向山谷裡挺進了五里,十萬大食人聚集在狹長的山谷地帶,想要大規模衝鋒都做不到,只能一次又一次徒勞的分兵向駝城進攻。

  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劉方擔憂地說:」不知道程處默那裡還能不能堅持,我們壓迫的太狠了,我很擔心他們狗急跳牆,一旦程處默那裡頂不住,我們想要收拾優素福就很難了。「

  雲燁再一次向幕僚下達了點燃左面大山的命令,沒有絲毫猶豫的對劉方說:「沒有問題,處默頂得住,命令劉正武加快行軍步伐,只有我們迅速地碾壓過去,程處默那裡的危險才會減輕,剛才斥候傳來消息,後面的大食聯軍已經發現了這裡的戰況,正在全速趕過來,騎兵估計會在半個時辰之後趕到,處默到時候受到的壓力就會來自兩面。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危機,我唯一擔心的是兩萬僕從軍能不能管用。」

  杜如晦插嘴道:「不用擔心他們,老夫在招募士兵的時候,招募的都是有家有口的,只要我們的還佔據優勢,那些僕從軍就不會背叛,他們自己也清楚,只要被背叛,他們的妻兒老小就會立刻被駐軍斬殺,所以老夫斷定他們不敢!」

  雲燁瞇著眼睛看著大食騎兵像海浪一樣的拍過來,搖搖頭,歎息一聲對劉方說:「大食人確實比我們遇到的任何對手都要恐怖,這種明知會死依然酣戰不休的氣勢就不是突厥人和其它種族的人能比擬的,宗教蠱惑人心的力量確實很恐怖。」

  劉方嘿嘿的笑道:「你不是也在向這一片土地上的人輸出宗教嗎?老夫不相信寒轍,熙童他們會袖手旁觀,畢竟這是他們向你這個西域霸主示好的最後機會,在夾縫裡廝殺的人是程處默,他們不會不知道程處默在你心裡到底有怎樣的地位。

  如果程處默出事,我覺得你有可能會幹出最恐怖的事情來。所以老夫敢斷言,他們說不定就守在山谷的出口處,等著在你最需要援兵的時候出現,唯有如此,他們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一個是神棍,一個是馬賊,雖然和我有過命的交情,但是在牽扯到自己那群人的利益的時候,他們會怎麼做很難說。人一旦有了立場,就變得不純粹了,我最討厭朋友向我說對不起之類的屁話,只要說了這句話,他就準備繼續對不起你。

  范弘一,一萬五千名關中子弟,我分你一萬,繞過山谷去支援程處默的前軍,此戰,本帥孤注一擲了,把所有的本錢全部壓上去,我不相信大食人能逃過此劫。」

  駝城上的號角聲再起,雲燁自己也下了駝城,跨上旺財的後背,準備親自執掌最後的五千精銳騎兵,這支游騎很重要,駝城防衛不到的地方,就需要它來進行補充防禦,五千精騎已經是駝城作戰手冊上的最低標準,雲燁在駝城的重要姓,還比不上在這支游騎軍中,老無舌絮絮叨叨的跟在旁邊,一個勁的罵劉進寶為何不給他準備甲冑。

  「這個時候還不到你親自統御騎兵的時候,我們有更好的人選。」劉方抓住旺財的韁繩,朝後面指指,雲燁回頭望去,只見小苗已經頂盔摜甲正在駝城上向眼淚巴叉的那曰暮告別,她的身邊站著那個波斯管家,穿著短裙,左手持大盾,右手擎著一柄大的過份的大劍。

  賀天殤,狗子已經被雲燁派去了北庭加強那裡的防守,當時就擔心還有突厥流寇搔擾守捉城。小苗沒捨得派出去,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有了大用處。

  「夫君,我去吧,您需要在駝城上主持大局,這支游騎就由我來統領。」

  雲燁還想說些什麼,旺財卻發脾氣了,它不喜歡打仗,不喜歡在髒乎乎的戰場上跑來跑去的沾染灰塵,嘶鳴一聲,就躲在雲燁的背後。

  「你還是回駝城吧,老夫也回去,就你的身手還是不要冒險的好,這支騎兵交給小苗就好,他比你我都清楚戰陣。」無舌發話了,並且已經背著手上了高台,將空間留給了雲燁和小苗。

  「小心!」雲燁想了一下,就抓著小苗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從懷裡抽出一支令箭遞給劉進寶說:「照顧好她!」

  小苗輕笑一聲,就跨上自己的戰馬,輕輕地抽了一鞭子就向守護在駝城左前方的騎兵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