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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殘破的朔方

  程處默下了馬緩緩步行,跨過一片低矮的灌木,眼前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就開闊起來,碧藍的天空延伸到大地的盡頭,半人高的茅草把崎嶇不平的大地遮蓋的嚴嚴實實,這裡沒有鳥鳴,也沒有走獸,整個山坡下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就連最喜歡啄食腐肉的烏鴉也遠遠的躲開這片死亡之地。

  撥開亂草,一具早已失去生命的年輕身體仰面躺在草叢裡,一直狼牙箭穿透了他的咽喉,把他的生命永遠的定格在這最美的年華。箭簇上的狼牙也崩缺了一塊,似乎在嘲笑程處默的無能。

  再往前走,地上的茅草被踐踏得七零八落,相對的屍體也就更多了,全是赤身**的唐軍,第三節殘破的朔方(求月票)那些天殺得突厥人,不但殺死了他們,還剝走了他們的衣衫。

  沒有生還者,一共十二人,這是一夥的人數。

  程處默從早上就開始找這一夥失蹤的軍人,直到下午才找到他們,可惜已經全部罹難。

  都是他的生死兄弟,他的部下,昨晚出巡前還在和他說笑,說是回到長安後,請他們去雲莊吃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喝最香醇的美酒,然後去燕來樓找最美麗的歌姬。

  每一具屍體都睜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藍天,他們也許想要記住這人世間最後的美景。

  戰爭使得一個人很快成熟,就如同程處默,他沒有顯露出暴躁,也沒有特殊的悲哀,只是把兄弟們的眼睛一一合上,然後和其他的人一起,用工兵鏟挖了個大坑,把他們埋葬在一起,沒有豎碑,也不用豎碑,死在這裡將不會有人前來祭奠。

  遠處有烏鴉飛起,隱隱有馬蹄聲傳來,這是突厥人帶著他們的孩子前來觀看他們的光輝戰績,他們就是這樣一代代的教,一代代的傳承。

  程處默嘴角上翹,終於可以發洩一些胸中的苦第三節殘破的朔方(求月票)悶。

  一百二豐一騎悄然的隱沒在小山坡上。

  一股突厥人大聲喊著,招呼後面騎馬的孩子們快快跟上,他們身上穿著唐軍的制式皮甲,手握著雪亮的橫刀,不停地向夥伴炫耀,自己是如何的勇敢,唐軍是如何的不堪一擊,臉上的污垢這時候成了最猙獰的面具。

  當他門下了馬,沒有看到屍體,只看到一座新墳時,為首的突厥人忽然大喊一聲,所有的突厥人都奔向戰馬,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片危險的區域,剛才得意忘形之下忘記了祖訓,不要輕易離開你的戰馬……,晚了,程處默放下面具,宛如地獄裡的惡魔,沒有用弓箭,他想用手裡的橫刀為戰死的夥伴復仇,突厥人的狼牙箭無法穿透他的鎧甲,甚至連印跡都留不下,他的橫刀輕易的斬斷了突厥人手裡的彎刀,順便切下來一大塊肩膀上的肌肉,他還是不滿足,在越過這個突厥人的時候平舉橫刀,依靠馬速斬下了突厥人的頭顱。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一百二十一 戰士只是一輪衝鋒,就打垮了對面的幾十個突厥人,剩下的一個老突厥人對程處默跪下哀求,希望他可以放過他身後的幾十個孩子。

  程處默甚至於連猶豫都沒有,一刀砍下了老突厥人的頭顱,血竄上了半空,而剩下的突厥人包括孩子居然一起舉著手裡的彎刀殺了過來,骯髒的小臉因恐懼而猙獰,可惜,他們脆弱的身軀還擋不住鋒利的橫刀。

  滿地的屍體,老的少的,粗壯的,纖細的,全部被程處默他們擺成了一個祭壇,用來告慰那些死去的戰友。

  隊伍不再有來時的苦門,每個人都在歡笑,戰爭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是看死的值與不值,程處默相信,襲擊大唐游騎的那個部落完了,精壯和孩子都死了七七八八,等待他們的只會是被其他部落吞併。

  頡利的汗位並不穩固,他帶領著強大的騎兵不但騷擾大唐,也騷擾鄰居,甚至騷擾弱小的部下,這些年,李二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對頜利部屬的拉攏分化,被顧利打壓的突利就是其中的一個,現在頜利忙著征討不服管教的部下,他不認為去年還在渭水橋上向自己認輸的李二,會有能力討伐自己,突厥人一向強大,也會一直強大下去,唐人,只是地裡的牧草,在想要收穫的時候再去割一遍就好。

  「校尉,我們這次斬首一百四十四級,您看會不會再有一級功勳版下來?」馬脖子上掛著一天串突厥人耳朵的梁三問自己的長官,關中漢子最在意的就是軍功,這可是能光宗耀祖的。

  「還有臉要軍功十二個兄弟戰死了,咱們丟人丟大了,這些耳朵裡還有許多小孩的,回去不被軍法處置算是我們燒高香了,還敢要軍功?」程處默臉色好看了一些,但還是陰沉沉的。

  「校尉,您是老國公家的嫡子,書記官還敢不給您面子?」

  「哼哼,如果我用身份施壓,咱們不但無功,反而會有罪,軍隊裡要是人情管用的話,你們還出個、屁的頭啊!」

  「小的不問了,您消消氣,咱們好歹為死去的兄弟報了仇,這總值得慶賀吧,昨天幫您整理床鋪時,發現您還有一罈子好酒,不如咱們今晚統統喝了它?」梁三算是弟兄們中間最機靈的,知道如何轉換話題。

  「誰告訴你那是酒的?那是用來療傷的酒精,喝一口會死人的。

  「小的知道,您說過,昨晚小的沒忍住就偷喝了一口,怕您怪罪,就想著乾脆喝死拉倒,誰知道現在也沒死,剛剛還砍死了兩突厥人,力氣多的用不完,這是小的快死的徵兆?」

  梁三的話招來一片哄笑,馬上就有膽大的接話。

  「小的也活膩味了,割脖子太疼,上吊太難看,校尉,您不如賞小的一大碗,喝死拉倒,昨晚梁三還對我們哥幾個呼氣,那酒味太香了,您不會捨不得吧?」

  說的程處默面紅耳赤,雲燁就是這麼對他說的,他也偷偷嘗過,雖然酒味烈了些,卻實在是極品美酒,心裡嘀咕著是不是雲曄怕他喝酒誤事,特意騙他的。

  「瞎說什麼,我兄弟是神醫,這話就是他說的,那還有假,過幾天,他也會來朔方,想喝好酒他手裡一定有,到時候每人一碗,絕不耍賴。」程處默也算是最早知道雲燁會來的那一小撮人。

  「雲侯也回來朔方?有他在,小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如果不小心受了重傷,您千萬幫忙,讓雲侯給小的再續一條命,咱們今天怎麼就忘了留幾個突厥人,萬一將來有個不測,也好借他們的命一用。」梁三的話引來眾人一片惋惜。

  將近天黑,程處默才帶著人回到朔方。

  朔方城是草原上著名的大城,由於缺少石料,城牆都是由土夯成的,在經歷了去年的大戰後,城牆還沒有來得及修整,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豁口。

  梁師都死後,他的堂弟梁洛仁投降了大唐,被召到長安當了大將軍,再也沒有回到朔方。

  現在的主帥是柴紹,平陽公主的丈夫,手下擁有猛將薛萬均,薛萬徹哥倆,擊破梁師都以後,沒有回京城,而是駐紮了下來,雖然運送糧草,軍械困難,李二也沒有放棄的打算,他老兄從來都沒有和頡利和平相處的打算。

  草原上建城太過困難,黃土夯成的牆壁,經不得風吹雨淋,必須年年整修,費用龐大。

  赫連勃勃修建的統萬城是個例外,這個瘋子在百多年前修建了統萬城,所有的土都是蒸過的,還下令,只要用鐵釘扎進土牆一寸,就殺工匠,如果扎不進去,就殺負責扎鐵釘的士兵,城牆建好後,聽說可以磨刀斧,現在還完好的矗立在沙漠邊緣。

  雲燁這時候沒心思看草原的美景,因為前些天的那場大雨,讓牛進達染上了風寒,高燒不退,雲曄拿出自己尚未過期的西藥,餵給他,才堪堪保住性命,老牛到底是老了,身體比不得年輕的時候,這一病,身上所有的毛病一起露了頭,風濕,高血壓,脾胃失調,他甚至還有偏頭疼,據他說,他治療偏頭疼的法子就是用布條綁住頭,勒緊。

  強行接管了老牛的軍權,雲燁成了這一支隊伍的最高長官,不到千人的隊伍,大大小小的事務沒完沒了,雲燁不但要擔負起領導權,還要調節各種紛爭,更要注意這支隊伍的安全。

  不到三天,雲燁就強烈的希望老牛好起來,在處理完一起男人對男人的性騷擾案子後,匆匆來到孫思邈的馬車邊,看老牛是否好起來了,太噁心了,想想那兩個混蛋的作為雲燁就想吐。

  老牛面色紅潤的坐在馬車上,手裡捧著一個木碗,正在用勺子吃雲燁特意給他做的營養餐,見雲曄過來,也不理會,自顧自的吃個不停。

  「您老人家面色紅潤,看起來好多了,小侄前些天冒冒失失的奪了您老人家的兵權,現在就還給您老人家如何?」

  「老夫從來沒有怪罪的意思,主帥病重,副手接管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道什麼歉啊,你看老夫現在病歪歪的沒個人樣子,隊伍裡的事是管不了了,你再受累幾天,話說就快到朔方城了。」說完,還讓咧著嘴笑的親兵給他蓋上 bo毯子,說是不到朔方,不用叫他起來這個老傢伙,看這幾天雲燁把隊伍打理的不錯,就起了偷懶的心思,昨晚還看見他一個人幹掉了一整只肥雞,這時候就病歪歪的裝虛弱。

  沒辦法,雲燁只好再次打起精神繼續處理雜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