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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局中人有計,詭面見天理(十一)

  沈放有些意外,沒有動作,而是細心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尋思著如何擺脫這突如其來的危險。

  正當沈放偷偷的把手伸向後腰,想摸出藏在後腰的手槍時候,那背影開口又說起了話。

  「先生,大魚擱淺,性命堪憂,想要活命,就得拿東西來換。」

  這是暗號。

  沈放的手緩緩的放下了,他的聲音有些轉驚為喜:「萬源歸海,一條魚,能值多少錢,你想要,拿去便好。」

  對上之後,他明顯感覺到腰間頂著的槍放下了。

  緊接著他慢慢轉過身來,熱淚盈眶地觀察著對面的人。

  那人個頭不高,一個長相普通的國字臉,穿著灰布長衫,眉宇間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是街頭毫不起眼的一類人。

  「跟我來。」

  那人說道。

  沈放一路尾隨,最後到達的地方是一個倉庫。

  陽光從倉庫的窗口洩下來,照得塵土飛揚。

  拐了幾道彎,兩人到了一個角落。

  僻靜偏遠,說話的好地方。

  那人朝他伸手:「這是個臨時的據點,沈放同志,我姓任,組織上派我來與你聯繫。」

  沈放有些激動:「你終於來了,汪洪濤同志,他……」

  「汪洪濤的事組織上都清楚了。他犧牲前通過秘密渠道向組織匯報了你的一切,多虧了你找出了叛徒郭連生,並保護了周達元、錢必良兩位同志。」

  任先生搶話道,停頓了一下後又接著說道:」你的行動也證明了你的身份,我代表組織感謝你這個歸來的敵後英雄。」

  既然如此,那麼他轉移後方的事情也該是也不會有問題了。

  沈放苦笑道:「既然汪洪濤已經向組織匯報過,那麼我的身體狀況你應該也知道了。」

  這樣說話,意思清楚。

  任先生點點頭:「你想離開,我很理解。」

  「我離開不只是身體的原因,國民黨的人已經開始懷疑我了,而這個人是我的親哥哥沈林。我的公寓被竊聽,我的行動也被跟蹤了。」

  免得他誤會自己,沈放忙解釋著。

  任先生聽著眉頭忽然皺了起來,沉默了一陣子才說:「我會盡快想辦法安排你去大後方,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但是你的身份特殊,如果貿然消失,勢必讓中統、軍統的人更加懷疑重視。再耐心一點,組織上會出一個萬全之策,讓你安全的撤離。」

  這倒是沒錯,突然的消失畢竟不是完全之策。

  沈放眼裡隱隱有失望,但卻又十分無奈:「那就盡快,我不想再這麼呆下去。」

  「時間不會很久的。」任先生胸有成竹,接著卻突然轉話道:「不過在你撤離之前,還有一個任務需要你去完成。」

  「什麼任務?」沈放有些意外。

  「現在國共雙方在美國人的主持下進行軍事調解。但針對各解放區的軍事衝突依舊持續,國民黨內部對和談有各種各樣的聲音,組織上瞭解知道國民黨對軍事調解執行部的真正態度,也要瞭解到美國人的態度。」

  政局之事瞬息萬變,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這邊笑臉底下有沒有藏刀子,直接關係到萬一出事,他們手下會有多麼慘重的損失。

  沈放本是好奇,聽他說著是這樣的事情,卻只翹著嘴角一陣抽笑。

  國民黨這邊能有真心那才是個笑話。

  「國民黨真的想談就不會有二月份的較場口事件。」他臉上滿是不屑。

  那次政治協商會議閉幕後,國民黨特務衝擊集會,眾多民主人士受到毆打。陽奉陰違,表面一套背地裡可能是另一套,這才是他們的風格。

  任先生也不否認,只點頭:「是,正因為這樣,我們更需要摸清具體情況,擁有主動權才有談判的籌碼。」

  這件事情說來事關重大,若是真能解決,指不上多少人少受些罪呢。

  沈放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他也並不想拒絕。現在的他,等著也是等著,做些事情反倒是好的。

  「我會盡力,以後我怎麼聯繫你?還在這?」

  任先生卻搖了搖頭:「不,我們的聯絡點不能固定。太不安全。有安排我會主動聯繫你,如果有緊急情況,可以到夜色咖啡店,用老辦法找我。」

  交代妥當,沈放出門離去。

  上次一計效果顯著,回去的路上沈放習慣性地瞧著後視鏡,終於不再有人跟著他,這叫他他神色稍微輕鬆了下。

  如今他算是擺脫了監視,而且組織的人終於出現,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他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之前的紛擾、險惡的環境,都不再是他一個人面對。

  他甚至想著,或許是時候該準備與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兄長,還有自己的名份上的妻子告個別了。

  回到家的沈放端坐著等姚碧君,直到傍晚時候,外頭才有人輕輕轉動了門把手。

  「今天怎麼這麼早?」

  姚碧君走進屋裡

  問話,有些意外。

  尋常時候他都是能晚則晚,似乎很不想面對她那張臉。

  「今天處裡安排少。」

  姚碧君點了點頭,脫下外套掛好走進來,對視一眼之後,沈放繼續道:「裡屋有我給你新買的衣服,去換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樣的待遇從未有過。

  姚碧君面色遲疑:「換衣服?你……你這是幹嘛,要帶我去哪兒?」

  沈放被她的反應逗樂了,淺淺一笑:「放心,我不是人販子。難道不想你改變一下自己麼?」

  於是他開始細數:「你的衣服從來都是黑白灰,交際圈永遠都是電話局,要不就是去看你爸,然後再回到這舊公寓,我們的對話就是,你吃了麼,我做飯了。咱們幹嘛那麼沉悶和晦澀,就不能活躍點?」

  機器一般的生活,毫無樂趣可言。

  他說的激情,可姚碧君臉色卻更難看了起來,越是這樣說,她越是覺得無奈。

  「活躍又怎麼樣,日子還不是這樣過下去。」

  這些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把人生活的鬥志消磨完了,只剩下得過且過。

  「我要帶你去舞廳。」

  沈放突然說道。

  今日的他確實與眾不同。

  姚碧君一愣,而後在原地呆住了,一動不動地瞧著沈放的眼睛,很想將他看穿。

  「你究竟要做什麼?」

  沈放不理會她,只抬起胳膊撩開衣袖,目光垂下去看著手錶:「給你五分鐘時間,盡快換衣服,否則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在這兒住,你甭想再見到我。」

  他以為,這樣的威脅會作數?

  果然,姚碧君立在原地依然沒動。

  沈放停了停頓,走到姚碧君面前,說的話裡暗藏深意:「我知道你並不在乎我對你好不好,但我也知道,你希望跟我在一起,不管是什麼目的,這樣你才更有價值。」

  兩人對峙一會兒,姚碧君這才妥協。

  夜色下的喜樂門霓虹閃爍,門外人來人往。

  汽車停在了喜樂門舞廳門口,沈放下車紳士地為姚碧君開門。

  姚碧君走下車,身上已經換好了沈放準備的紅色洋裝,氣色被襯得極好,整個人也似乎煥然一新了。

  接著沈放將手臂伸了過去,她姚碧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挽著沈放的手臂走進喜樂門。

  兩人在卡座找了個位置坐下,沈放招呼侍者點了一些酒水,照舊轉頭打量四周,意外看到了另外一邊的柳如煙和幾個劇場的人。

  他想了想,側身對姚碧君說:「遇到熟人了,來,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說著他起身拉著姚碧君往那一邊走過去。

  「沒想到在這裡碰到諸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太太,姚碧君。」

  被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個人打了岔,桌間頓時安靜了下來,柳如煙對沈放的出現十分意外,又瞧了瞧他身邊裡的女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沈放不顧別的,只自己繼續說著:「碧君,這位就是風靡南京城的大明星柳如煙。」

  柳如煙有些吃驚,但還是掩飾著站起來客氣地握著姚碧君的手,微微一笑:「沈夫人真是漂亮。」

  「沒想到跟你們還真有緣分。」沈放依舊笑著。

  柳如煙身邊的曾牧之臉色難看:「談不上吧,我們跟你也不是很熟。」

  情敵一般的人物,只是太過於不是對手,沈放也不放在眼裡。

  「是麼?我跟柳小姐認識可比你時間長,對吧,柳小姐。」

  沈放說著朝著柳如煙使了個眼色,只是這話卻叫在場幾人都有些尷尬,氣氛一度叫人窒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破壞也做了,激將法也用了。此時一首新的音樂響起,沈放便已經打算告辭:「不打擾各位了,我得跟我太太跳舞。」

  他倒是笑著,不過姚碧君卻面露難堪。

  「怎麼?」

  姚碧君小聲地湊到他耳邊,十分窘迫:「我不會。」

  瞧起來她很怕給沈放丟臉。

  沈放也學著她的動作,往她跟前了湊了湊,一副恩愛模樣。

  「不會怕什麼,我教你。」

  那一瞬間,姚碧君有些錯覺,就好像沈放當年並沒有走,他們如今結婚生子,和和睦睦,快快樂樂。

  只是如今,一切都跟想像中不同。

  說完這句話,沈放不等她再搭話,直接霸道地下手將她帶到了舞池。

  燈光與音樂之下,沈放摟著姚碧君晃身。

  姚碧君跳的不好,總是踩沈放的腳,且每踩一次,她的臉上就多了一份尷尬,可沈放從頭到位臉色輕鬆,腳上的舞步並沒有停下來。

  多次的堆積,在最後一下爆發,姚碧君自己鬆開了手,立在原地臉上有愧疚:「對不起,我不太會。」

  沈放一把又將姚碧君拉回懷裡:「沒事,多來幾趟就會了,沒有人天生會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