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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局中人有計,詭面見天理(七)

  那一晚他去了賭場,且是一待便是天明,清晨時候才從門口走了出來。

  幾個軍官跟在沈放旁邊,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會,約莫是聊著輸贏,最後沈放面露疲倦道:「好了,今兒就到這兒,我是累了。」

  一句話後,眾人紛紛打招呼四散離去。沈放湊近車子,上車前眼角餘光瞄了下四周,發現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離得並不遠。

  候了一晚上,還真是兢兢業業。

  沈放苦笑,繼而發動汽車。

  郭連生的事情之後,沈放變得越發地疲憊了。

  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再做這樣的情報工作,而且他這個親哥哥一直在懷疑和監視著他,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會暴露出去。

  可要想如願地去往後方,他須得先與組織取得聯繫才是。

  而這個聯繫的渠道,在汪洪濤知道自己要出事的時候曾經與他說過。

  長街中央,沈放半路將車停在路邊,車頭不遠處有一間咖啡館,招牌標明,偌大的「夜色」兩個字。

  他下了車,關車門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那輛跟蹤的車也剛剛停下,就停在不遠處的路邊。可他依舊裝作毫不在意,朝咖啡店走了過去。

  「來杯黑咖啡。」

  店裡人跡稀少,沈放推門進去對服務生說道,視線掃了一圈環境,接著邁步朝著一邊走過去。

  穿過咖啡座椅的時候,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在9號桌上擺放了一包哈德門香煙,而他自己卻選擇了角落裡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

  「如果我有意外,你可以去升州路的夜色咖啡店,在九號座上擺一個煙盒,組織上就會想辦法跟你聯繫。」

  這是王洪濤的原話。

  沈放知道被跟蹤的情況下這樣做很冒險,但是他必須盡快尋找到組織,他的壓力太大了,汪洪濤死後他再次回到孤軍奮戰的狀態。

  不一會兒時間過去,服務生送上咖啡,沈放裝作悠閒的喝著咖啡,可目光一直留意著9號桌上面自己放下的哈德門香煙。

  可咖啡廳人很少,似乎也沒人注意這個像是被遺落下來的煙盒。

  沈放依舊在享用他的咖啡,而透過窗戶,那輛跟蹤的車依然停在不遠的路邊。

  可與想像中一樣的,頭一次的嘗試不會有什麼結果。

  等了一陣子後沈放只好暫時放棄,駕車重新回到公寓。

  白日裡姚碧君要工作所以並不在,這一點他清清楚楚,所以他才肯回來。

  只是沒想到門一推開來卻意外發現桌上依舊有飯菜,而且每道菜都用一隻碗倒扣著,為了保溫。

  旁邊放著一張字條,依舊是老法子。

  「我去上班了,怕你回來餓,特意給你做了早點,如果涼了,就熱一下再吃。」

  沈放放下字條,漫不經心翻開一隻扣著的碗,碗裡是一道精緻的小菜。

  他沒有坐下來動筷子,似乎並不感興趣,而是走到一邊去從酒櫃裡倒了一杯酒,一邊品著酒一邊環顧四周。

  目光掃過屋裡的吊燈,繼而又掃過窗外,突然間沈放似乎發現了什麼,眼皮猛地一張,然後迅速到窗前將窗簾拉上了。

  回身放下酒杯,他躡手躡腳地將一張椅子搬到吊燈的旁邊,將身站了上去,抬手往上一伸摸著,果然在燈頂上發現了另一隻竊聽器。

  不知道這樣子已經有多久了,沈林對他還真是足夠看重,竊聽跟蹤都還不夠,還安排了個人時時刻刻盯著自己。

  沈放下了椅子,抬著頭想了想,目光掃向天花板,最後在一個吊頂的檢修口停了下來。

  他將椅子挪了過去,又加了一隻板凳,然後拿起電筒輕手輕腳地打開那個蓋子,將腦袋伸進了進去。

  舉起電筒,照了四周,漆黑的吊頂內,可以看到中間那根吊燈的電線。順著那線看過去,它在不遠處與竊聽器的電線交匯在了一起。

  觀察完畢,沈放嘴角微微翹起,心思很快便湧現了出來。

  他將吊頂開窗闔上,繼而從椅子上下來,從抽屜裡找到了一根鐵絲,再次回攀到吊燈跟前,先將燈泡拿了下來,接著用那根鐵絲纏住燈泡的螺絲觸頭上,再擰上了燈泡,但是沒有擰緊。

  做完這一切,就只等著陪他演戲的人上場了,一夜沒睡的他回房小憩了一陣子。

  晌午過後沒別的事情可忙,為了調查暗殺他的那個人,沈放又特地輾轉到了靶場。

  周圍荒草叢生,耳邊一直迴響著「呯呯呯」的槍聲。在靶場的一側有一座簡陋的房子,正前方開著一個大的窗口,可這個窗口並沒有安裝上窗戶。

  沈放站在窗口後面,用望遠鏡看著被射擊的靶環,外面的射擊聲連綿不絕傳了進來。靶場教官和江副官站在一邊。

  靶場教官向他介紹著:「沈副處長,射擊場上都是我們這兒一等一的好手,200米胸靶臥射8環以上百分之百,400米胸靶臥射命中率百分之90以上。」

  沈放動作沒變,只張嘴問著:「如果

  子彈的藥量減少五分之一,但又要擊中600米以上的距離呢?」

  這問題像是難為人一樣。

  「這個……」

  靶場教官搖了搖頭。

  沈放聽著沒了音兒,這才將望遠鏡挪了開來,看向那教官:「怎麼?實現不了?」

  若是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那要找出這個兇手,更是一定點的端倪都沒有。

  「能,只是很難,那要對風向和彈道控制的非常準確,除非是36年德國教官訓練的那批狙擊特訓生。」

  沈放意外,面前的人竟連目標範圍都幫他鎖定了,他當即便來了興趣:「是麼?接著說。」

  那教官嚥了嚥口水。

  「36年作訓處在各部隊甄選出來了300名射擊出色的士兵,由德國教官訓練使用毛瑟步槍成為狙擊手,那批人個個都是神搶手,關於他們有種傳聞,說那批射手打的日本軍官會在戰場上不得不撕下肩章來以求活命,只可惜……」

  說到一半,他欲言又止,歎息了一聲。

  「可惜什麼?」

  「幾次會戰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陣亡了,而且日本人配備了97式狙擊步槍專門對付咱們的狙擊手,那些射擊好手能活到今天的少之又少。」

  語氣十分感慨,說著他朝前望了一眼,繼續道:「反正軍訓部在冊的射擊好手裡還沒人能做到您的要求。」

  沈放聽著,繼續望著射擊場,若有所思。

  「看來我運氣不錯。」

  沈放暗自喃喃,這樣少之又少的情況也都被他碰上了。

  靶場教官意外:「您說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後打哈哈:「沒什麼,我是覺得你們作訓部應該再下點功夫,德國人訓練了300人製造了神話,那就說明這個神話是可以複製的。」

  這話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教官卻畢恭畢敬應了一個字:「是。」

  晚上再回來時候,白天準備好的一場戲便要登台了。

  因為再燈上做了手腳的緣故,沈放推開門的時候,屋裡的桌上點著蠟燭,光線十分昏暗。

  他照常將衣服、帽子脫下掛在了衣帽架上,裡頭正在做飯的姚碧君聽到聲音後從廚房探身出來。。

  「我待會兒得去加班,回來給你做點飯,省的你又去外面吃,你的胃打小可就不怎麼樣。」

  平常語氣,卻又帶有關心。

  沈放曼然一笑:「我胃不好你倒記得挺清楚。」

  接話也十分自然:「對了,幹嘛不開燈?」

  姚碧君臉色為難:「客廳的燈壞了,我又不太敢去修。」

  「哦?是嗎?」

  他故作好奇,從邊上端來椅子,站在上面將故意虛擰的燈泡闔上。

  燈絲泛紅,迅速點亮起來,可隨後火花一閃又發出一聲炸裂的響動來。

  電線短路,整個屋子的燈火全滅了。

  沈放好似被電了一下從椅子上跳下來,姚碧君嚇了一跳,忙伸手將他攬住。

  「你沒事吧?」

  沈放裝著鬆了一口氣,接著直起身來拍拍手上的灰:「沒事,這公寓線路太舊了。」

  正說著他意識到手上不對,低頭一瞧,手指被燈泡的碎片劃了一道長口子。

  姚碧君一驚:「你流血了。」

  她臉上滿是焦急,回身去老地方將藥箱拿了過來。

  許是因為身份特殊經常受傷,沈放的藥箱總是準備的滿滿噹噹的。

  好在之前點了蠟燭,此刻燭光勉強能夠將週身照亮,她藉著燭光給沈放包紮了起來。

  「口子還挺深的?疼麼?」

  那眉眼裡的東西騙不了人。

  沈放瞧得仔細,心情複雜,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只能裝作漫不經心,抬著頭不看姚碧君。

  「要我說,不用包紮,子彈都打不死我,燈泡的碎玻璃算什麼。」

  這溫存的場景讓沈放不舒服,他說著想要抽手,卻又被姚碧君一把拽了回去。

  「還是包起來好,萬一感染了可不舒服。」

  他沒有再反抗,等姚碧君包好鬆了手,表情又忽然冷了下來:「這兩眼一抹黑的,你也別做飯了,先去上夜班。我也回局裡,白天一些事兒還沒有做完,正好趁這個空檔,把事兒給補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準備去換衣服,卻又突然想到什麼,指了指桌子上的三明治,說著:「我回來的時候買了份三明治回來,你待會兒帶到單位去,餓了就吃。」

  姚碧君定定立著,沒有表情,嘴唇動了動。

  「你好像什麼都算好了,早知道我就不回來忙活了。」

  他自然有他的打算,這一場戲才唱到一半。

  沈放十分鎮定:「不做飯還不好麼,省得累著你。」

  「女人結婚照顧家洗衣做飯不是應該的麼?」

  這是什麼觀念?

  沈放聞話忽然間停下了手裡動作,一臉

  冷靜地看著姚碧君。

  「說的自己像個老媽子,如果你不喜歡真的可以不做這些,甚至如果你想走也隨時可以,這又不是牢房。」

  他表現得極其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