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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局中人有計,詭面見天理(一)

  舞池裡,兩個人身子盡情癡纏在一起,無比地親熱,可沈放的目光卻依舊暗暗打量羅立忠。

  卡座上,曼麗在陪羅立忠喝酒,忽然間沈放在他邊上發現了吳隊長的身影,他傾身跟羅立忠耳語著什麼,羅立忠臉色微變,又對曼麗揮了揮手。

  這時候好處自然少不了。

  曼麗走到吧檯前,悠然自得:「拿一瓶蘇格蘭威士忌,記羅先生的賬上。」

  服務生應下,回頭去找酒時候,沈放從後面靠了過來,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曼麗被嚇得一跳,隨後轉頭瞧見那張臉才反應過來,嬌憨的捶了一下沈放胸口。

  「討厭。」

  沈放環住曼麗,兩人親密地抱在了一起,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清楚。

  沈放語氣輕佻:「怎麼不陪羅處長了?」

  曼麗臉上無笑,朝著那邊白了一眼:「他們要換種酒喝。還不是有要緊的事兒把我支開,這我還看不出來?」

  雖說這兒最忌諱討論客人的私事,不過羅立忠依舊小心翼翼。

  「你聽到他們說什麼了?」

  曼麗忽然來了精神,感情沈放是為了這個,於是試探地:「怎麼?聽到了你能有好處?」

  沈放微微一笑:「也許。」

  說著,他便掏出幾張鈔票來塞到曼麗的旗袍裡。

  「就聽到他們說什麼浦口碼頭,那姓羅的就不讓說下去了,還打發我過來給他們換瓶酒。」

  一邊說著,一邊抽出鈔票,這時服務生拿來了那瓶蘇格蘭威士忌出來。

  沈放看著開心:「這酒不錯,先給我來一杯。」

  遞過酒杯。曼麗給沈放倒酒。沈放斜著身子笑著,目光依舊掃瞄著坐在卡座裡的羅立忠和吳隊長,不過他這會兒反倒對這個吳隊長更加好奇。

  第二天的目標自然而然地鎖定了浦口碼頭。

  沈放吃完早飯後從一邊早茶店往出走,門口位置上,杜金平目光悄然尾隨他。四目相對之時,見沈放朝自己使了一個顏色,杜金平點了點頭會意。

  沈放徑直出門,屋裡頭杜金平繼續埋頭吃著早點,卻並沒有跟上去。

  在距離碼頭不遠處的街角里,沈放將車子緩緩地停下。

  秘密行動自然要背人,所以自然而然是在晚上。他來得早,透過車窗瞧得認真,好一陣子才瞧見吳隊長的車駛了進來,就停在碼貨場門口。

  曼麗沒有騙他,不過吳隊長來這兒究竟是要做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車內獨他一人,四周又因為寬敞所以顯得異常安靜。沒過一會兒,貨場裡突然跑出一個人來。

  沈放乍一看到時候有些不太確定,等著眼皮兒仔細瞧一瞧後不由地吃了一驚,那人居然是浦口碼頭的經理郭連生。

  郭連生居然跟吳隊長認識,那麼他是叛徒麼?可為什麼所有的行動都是中統在主導,那軍統跟郭連生接觸是在做什麼?

  這一切都是問題,沈放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解。

  疑問尚且是疑問,那邊行動繼續在進行。郭連生行跡鬼祟,看了看四周無人,繼而向貨場邊的員工招了招手。貨場大門隨即打開,一輛貨車從裡面開了出來最後,在吳隊長面前停了下來。

  那兩個人看起來倒不像是頭一次接觸了。吳隊長熟練地掀開貨車的苫布,先是看了看,隨後點頭,並從包內拿出一疊錢來遞給郭連生。

  郭連生哈巴狗一般奉承著,接著吳隊長上了車離開,那輛貨車隨即跟在後面。

  為了不惹人注意,沈放有意地在原地等了一會,候著一切重新歸於平靜才又重新發動汽車,遠遠地跟在了那輛貨車後面。

  他走的慢,加上天色越來越黑,幾乎為他的車很完美地做了一個掩蓋。只是等他跟著在睿星商行附近停下時,貨車已經被打了開來,有幾名工人正從車上卸貨,而立在一旁的吳隊長正和負責人做對接。

  同樣的,他又走了兩家公司。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場景,有人卸貨,有人給吳隊長錢,而且絕非少數。

  這一切沈放都瞧得仔仔細細的,明明白白給出來的是錢,可卸下去的貨又是什麼呢?

  真令人好奇。

  沒有繼續跟下去,沈放原路返回,打算去碼頭倉庫一探究竟。

  夜應經更深了些,翻湧的熱意已經褪去,微風拂面更覺得舒服。

  一名夥計夜起,從碼頭倉庫的值班室走了出來,兀自對著江水撒尿,半睡半醒的模樣。畢了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去,昏黃的燈從窗戶透過出來,能瞧見他在偷懶打盹。。

  另一邊暗暗的拐角里,沈放探查好四周走出來,逕直到了倉庫另一邊的小門前。

  幹這一行,最得心應手的便是開門撬鎖。這樣的設備對沈放來說小意思。

  手裡捏著一根小鐵片,提起門上的小鎖將貼片插了進去,他才稍稍一用力,鎖便已經開了。

  免不得左右張望有否被發現,他動作很快,迅速推門擠進去,將門從裡面又重新虛

  掩上,只是才剛回頭,他便被身後的東西嚇了一跳。

  著倉庫裡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有的木箱子上甚至還貼著國防部軍需處的封條。

  但是看著這樣的東西,他已經是心跳加快了,可好奇心驅使他找到一根撬棍,隨機地打開幾個木箱,定睛瞧著,裡面全都是都是鹽、大米、奶粉、布匹、罐頭等物品。

  這一切便已經水落石出了,原來羅立忠在做著走私的勾當,而這個浦口碼頭的倉庫便是羅立忠的中轉站。

  這樣的事情,相必落在自己那個哥哥手裡,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難怪他費勁心機也要拉攏自己。

  真是狡猾的老狐狸。

  回去的路上思慮深重,雖然有所得,不過相比這一件事情,他更在意那個意外收貨,郭連生。

  這個郭連生居然跟軍統的人在做走私,難不成這是組織上刻意安排的掩護?

  沈放此刻的心裡有太多的疑問,但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要獲得更多信息就必須取得羅立忠的信任。

  想到這裡,沈放決定跟羅立忠攤牌。

  隔天晚上,喜樂門,沈放主動約了羅立忠。

  人走進包廂時候沈放已經等了許久,桌上一瓶酒已經灌倒了底兒。

  「哎,沈老弟約我喝酒怎麼跑到包廂裡了,外面多熱鬧,今天也不找姑娘跳舞了。」

  這氣氛到底微微有些奇怪,在舞廳卻又求安靜,而且面前那張正經模樣,叫羅立忠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只能用這樣的語氣來稍加緩和。

  沒想著沈放神色不松更緊:「我有些話想跟羅兄單獨聊聊。」

  羅立忠與他挨著坐下,輕輕將手搭在他後背,故作親密:「怎麼不在局裡說?」

  既然不求樂子,正經的事情,辦公室似乎更加合適。

  「有些話不太方便。」說著他暗暗出了一口氣。

  羅立忠繼而凝眉,看出了不大對勁:「今天你說話有些反常啊。」

  尋常時候他熱絡些,沈放自然跟著樂呵,今兒這一張哭臉拉著,叫他怎麼笑都覺得尷尬。

  包廂裡燈光不亮,五色斑斕的,卻又沉悶。沈放沉默了片刻,低著的眉頭忽然一抬。

  「這幾天晚上吳隊長可都沒有睡好覺啊,睿星商行、榮盛貿易、興發公司幾個地方輪流地跑,怎麼?羅兄,這幾筆生意是賺了不少吧。」

  這話想來好說,到了嘴邊卻還是有些費勁,不過也叫他神色更加自然些。

  說著沈放眼中漏出一股堅定,目光清楚瞧著羅立忠一愣,接著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地笑著,端起酒杯自顧自地倒了一點酒喝了起來。

  知道了卻不捅出去,這裡頭不知道憋著什麼壞,可羅立忠明白,沈放找自己商量,定是想要威脅自己,得到什麼好處。

  他笑裡藏刀:「老弟心機夠深的,扮豬吃老虎,難不成是想找我的麻煩?」

  沈放一直等著他回答,得到無所謂的這一句話後,佯裝漏出兇惡面目。

  「這事兒漏了,小則官位不保,說大了,被判了幾年都是輕的。蔣委員長還都之後最大的動作就要整肅官場,如果鬧出這事兒來,恐怕誰也兜不住吧。」

  他似乎是勢在必得,可羅立忠卻是一臉的淡然,突然跟他打起了感情牌:「沈老弟,你來這些日子,我對你怎麼樣?」

  「關懷備至。」

  四個字,簡單明瞭。

  羅立忠欣慰一笑:「我知道你的出身,你的經歷,但你對我的過去可能瞭解的並沒有那麼多。」

  沈放沒說話,似乎在揣摩他的意思。

  羅立忠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其實我很羨慕你,官宦人家從小衣食無憂,不用怎麼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可我們不一樣,我從小過的太苦了,母親當年為了養活我,省下自己口糧,她卻活活餓死了,我是這樣活過來的。」

  原來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合適的理由,要說不害怕也是假的。

  不過這由頭卻是爛透了,沈放不屑:「吃苦的事兒誰都經歷過,在日本人手底下的那幾年難道我是玩麼?」

  不知道為何,突然間氣氛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比較,羅立忠解開衣領,露出肩頭上一塊深深彈痕,對他作出回應:「你是英雄,我扛的槍也不是擺設,我也上過前線,打過仗,身上也有彈片沒取出來,受的傷不比你輕,每逢陰天下雨我半邊身子疼的像有無數條蟲子再啃我的骨頭,可又怎麼樣?」

  這一幕突如其來,沈放看著羅立忠的傷不免有些意外,他一直都覺得,像這樣的人,都不過是軍統裡的殘腐的渣滓罷了,卻沒有想到,能到如今的地位,豈會是那麼簡單就能得來的。

  羅立忠瞧著沈放的表情與他預設相同,也不再露著,簡單整理好衣服,語氣裡還若有不甘:「我沒關係,沒後台,熬了十年才是個處長。而你不一樣,你的出身、背景,你日後的路會比我走得順,比我爬得高。既然我沒有厲害的出身,就得自己製造更好的環境,在黨國的官場裡,官位越大,錢就越容易撈,有了

  權力就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