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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圈套辨身份,公寓被竊聽(二)

  這會兒舞台上演的是《穆桂英掛帥》,扮演「穆桂英」的正是沈放口中的那個九歲紅,人才剛一出場,底下便是個掌聲雷動的局面,這樣的滿堂彩並不多見。

  沈放跟著鼓掌,邊上的汪洪濤吶喊助威,而且與此同時還在四處張望著,像是在尋找什麼。

  沒過一會兒他便尋到了目標,一個穿灰布長衫的男子走了進來,坐在一邊的座位上。

  汪洪濤從方纔的激動情緒中抽身,拍了拍沈放的肩膀,指著那灰布長衫的人,小聲地對沈放說:「那個人是個鹽販子,平時販點私貨什麼的,我盯了他幾個月了。」

  沈放不以為然:「你跟我說這個幹嘛,我又不是緝私隊的。」

  說著瞧了他一眼,繼而又將目光挪到了舞台上。

  「你耐心點啊,你不是緝私警,可你是軍統啊。」

  沈放沒有察覺他話中意思,也沒覺出來這和軍統又有什麼關係。

  「那又怎麼樣?」

  接著汪洪濤表情神秘,解釋著:「不知道了吧,這傢伙跟共產黨有接觸,是共黨的一個外圍,而且跟他接頭的應該還是共黨潛伏在南京的一個頭目。」

  隨即他表情又舒展開來:「就是這傢伙挺滑頭的,到現在我都沒搞清楚跟他接頭的人是誰,不過這事兒你們軍統很擅長,抓回去你一定有辦法讓他開口,對吧?」

  沈放雖然有些在意了,不過面上依舊是方纔那副不模樣,轉頭掃了一眼那穿灰布長衫的男子,還在繼續吃著桌子上的花生米。

  「怎麼樣,兄弟,今晚的好戲就是給你唱的,把這人抓回去,沒準能拎出一串共產黨來,你還不是大功一件。」

  難道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成?

  沈放先是表現出不屑,一臉的不相信,噗嗤笑出了聲:「老兄,你哄誰呢?」

  汪洪濤意外:「這怎麼是哄你呢?」

  有這麼好的事兒,他直接把人抓了不就完了,還能等著讓給自己。

  「你我才認識幾天,還沒到這種份上吧。」

  一言畢,汪洪濤看著沈放的眼神好像看著一個傻子,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在日本人那兒待的時間太長了,國民政府什麼情況你是不明白了麼?你想啊,我們緝私隊是隸屬警察廳,警察廳又隸屬內政部,內政部和中統什麼關係?這人我抓回去,中統馬上就能把人要走,這不是養了半天豬,讓別人宰了,我連油水都沾不著麼?」

  他一臉孺子不可教的神色。

  話說的這麼明白了,沈放若是還不明白汪洪濤這個官油子話裡有話那真的是癡傻,於是歪著身子往他跟前湊著,反問道:「怎麼?讓我這個軍統把人抓走你就有好處了?」

  汪洪濤拍了拍沈放,像是露了原形了:「我是查走私的,在南京干走私最大的可是軍隊的人,搭上你們軍統這條線,以後不管我查走私還是撈油水都更好辦。抓個把共產黨,我又發不了財,你說對不?怎麼樣?咱們各得其所。」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沈放冷笑:「你小子算的夠明白的。」說著他伸手戳了戳汪洪濤的腦袋。瞧著不遠處那個灰布長衫的男人還在悠閒的聽著戲,似乎渾然不知馬上就要降臨的危險。

  汪洪濤精明會算計,打沈放第一天見他就瞭解了,這會兒他故意給沈放戴高帽子:「那當然,我給你送禮,你自然也會給我好處,我知道你不是坑朋友的人。」

  看著汪洪濤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沈放應付的笑著。

  看汪洪濤的樣子,那個穿長衫的很可能是自己的同志,可沈放該怎麼辦?把人先抓了再偷偷放掉麼?顯然不可能,汪洪濤只要一個電話,一切就都露陷了。可人帶回軍統,再找機會放人也不可能,姑且不說能不能辦到,就能算辦到也需要時間。

  他腦袋裡混亂無比,舞台上,穆桂英也正和楊宗保打得熱烈,一面打著,一面還眉來眼去。

  正在這時,那穿灰布長衫的鹽販子突然起身離開了。

  汪洪濤推了推沈放,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也跟著離開戲院。

  出了門拐進了一條小街,街道兩邊有一些商舖,此刻還亮著燈。

  鹽販子匆匆走著,一面注意著週遭一切,卻似乎他並沒有發現跟蹤的沈放與汪洪濤。

  最後他拐進了一條巷子,在巷尾的在一家雜貨鋪門口,看了看四周走了進去。

  沈放和汪洪濤跟了過來,躲在巷內的拐角處。離得不遠,能看見門是虛掩著的,屋裡的燈光亮了,從裡面灑了出來。

  「裡面就他一個,你走前門,後門我盯著,別讓他跑了。」汪洪濤說的認真,似乎勢在必得,沈放這會兒還沒想出來法子,眉頭攥在了一起,十分憂慮。

  汪洪濤見他遲疑,推了他一把:「敵後大英雄,這點小事兒對你不難吧?別跟我說你沒帶傢伙。」

  說完人便繞開了,前門就剩下沈放。雖說久久未動,但最終沈放還是掏出槍硬著頭皮推門走進去。

  雜貨鋪前廳,鹽

  販子正在一個麻袋裡尋找著什麼,聽到聲響,抬頭轉過來,與沈放四目相對,接著一愣。

  沈放掏出證件表明身份:「軍統,例行檢查。」

  話音剛落,鹽販子表情變化迅速,隨手把一個竹筐砸向沈放,轉身奪路,想該是想要從後門逃跑。

  沈放跟著衝進裡屋,還未站定,只聽見「噗咚」一聲,那鹽販子當即應聲躺在地上,視線被清理開,沈放瞧見對面門口站著的汪洪濤手裡拿著槍。看那樣子是他用槍托把那人打暈了。

  沈放皺著眉頭:「你也不怕把人打壞了?」

  汪洪濤將槍收了,一邊說著:「這兒應該是他們的聯絡點,一會兒應該有共產黨來接頭,在這兒等著,沒準還能再抓一個。」

  「就咱倆?」

  汪洪濤這會兒屈身去解下那鹽販子的褲腰帶,接著將那人牢牢困住,也不抬眼瞧他,沒發現沈放眉間的焦慮:「怎麼,怕了?抓個把共黨對你是小菜吧?」

  就在這時候,突然沈放的舊傷復發,頭疼欲裂。他腦子眩暈,嘯音再度在耳邊響起,眼前景物一片模糊,連拿槍的手都控制不抖動起來。

  沈放扶住一邊的牆壁,勉強維持自己不倒下去。不過汪洪濤卻沒發現這些,他把人捆好,還踢了一腳。

  「這次沒準真是能抓一窩,沈大處長,你怎麼謝我?」

  汪洪濤剛想抬頭,突然頭上挨了一下,緊接著汪洪濤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是沈放下的手。

  此刻的沈放滿臉汗水,強忍著一切的不適把後門關好。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辦?怎麼辦?」

  沈放喃喃自語,用手按住頭,眼前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不得不從口袋裡艱難地用顫抖的手掏出鎮痛藥含在嘴裡,又跌跌撞撞地衝到前屋。

  在前屋倒了杯水將藥嚥了下去,隨即倒身睡在地面上。良久,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眼前一切漸漸停止了搖晃,從模糊變回了清晰。

  沈放思考著,眉頭緊擰在一起,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會兒冷靜下來,他才覺得剛才那個舉動太冒失了。沒有計劃,沒有安排,沒有準備,那個鹽販子到底是不是共產黨,他跟組織是什麼程度的聯繫。一系列的問題在沈放的大腦裡湧了出來,就這樣襲擊了汪洪濤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如今事已至此,那就只能解決掉汪洪濤,或許以後可以通過這鹽販子能跟組織取得聯繫。

  雖說解決汪洪濤也許會讓自己有麻煩,可眼下沈放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他的步子穩健多了,再一次回到後面的時候,那兩人依然躺在原地。

  四周靜悄悄的,沈放俯下身去給那鹽販子鬆綁,卻沒想到剛把那鹽販子的身體扳過來,突然一個冰冷的槍口就頂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沈放當即呆住了。

  那鹽販子居然沒有暈,他的手腳也沒被汪洪濤綁起來,此刻立在對面目光如炯看著自己,厲聲喝道:「別動。」

  這一切居然是個圈套!

  那人將沈放反手綁著,用黑布套子套出腦袋扔在了一輛貨車裡。

  不久後沈放覺得車子在來回晃動著,該是已經發動了,正走在路上。

  到了這會兒,他才忽然間想起那天在劇場二樓走廊內,沈林初次見道汪洪濤的時候對他說過,這個人不簡單。

  沈放很是沮喪,沈林已經提醒過,可自己居然還是沒看出這是個圈套,但這是要把他綁到哪兒?隨便送到軍統、中統,都算是立功了,可汪胖子到底要幹嘛?他還是搞不清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靜了下來,一陣窸窸窣窣後,有人打開貨車車廂,將他拽了下來拖著往一邊走去,最後乾脆伸手一推,沈放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汪洪濤將沈放按在椅子上,接著撤掉了他的腦袋上的黑布,突如其來的燈光讓沈放覺得十分刺眼。

  屋內光禿禿的十分破敗,什麼陳設都沒有,只有幾張椅子橫七豎八地亂擺著。

  迷離間,汪洪濤那張胖臉出現在眼前,視線一直在調整,卻一直不是很清晰。可他卻知道此刻汪洪濤正用槍盯著他腦袋。

  「下手夠狠的,沒想到,你這個軍統英雄居然是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