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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上任下馬威,家宴生事端(二)

  「我是說,你也走得夠快的。」

  沈放一直盯著那人看,想從他身上找出什麼端倪。

  可陸文章言語間冷靜漠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因為我不想看,見過的死人太多了,再見著心裡難受。」

  「你不像怕那種場面的人,難不成你跟那命案有關?」

  沈放說完話,那人眼神慵懶,挪過來瞧他,定了定,忽然慢慢舉起自己的左手。

  他摘下手上的指套,慎防看見他那手掌上面只剩下了三個手指。

  「你覺得我這樣的手還能殺人麼?」

  沈放沒有打消疑慮的意思,他看著那半張臉:「你怎麼知道兇手是左撇子?也許是右手呢。」

  「我的右手抖,連筷子都拿不穩,醫生是知道的。」

  面前這人也不厭其煩,不知道為何一直在回答他的問題。

  「你好像算好了我要問什麼?」

  「回答你,是不想你再問下去。」

  沈放無奈,撇撇嘴:「那我總得問問你叫什麼吧?」

  可那人依舊漠然:「沒必要吧,死過的人名字不重要。」

  沈放擼擼頭髮,片刻功夫,那人看著沈放似乎發現了什麼。

  「你以前去過蘇北麼?」

  沈放回身,答道:「是,呆過一陣兒。」

  問完這句話,那人把頭轉過去不說話了,坐了一會兒,陸又起身緩緩的走了。

  沈放喊他:「怎麼,不看病了?」

  「不想等了,再說我的臉看不看都是這樣。」

  看著那人離開的背影,沈放皺起眉頭。這時候護士又出來喊:「下一位。」

  沈放忙應聲,起身進了診室。

  診室裡一股濃重的藥味,叫沈放皺了皺眉,不過似乎能夠稍微緩解他的疼痛。他朝裡走著,裡面坐著一個鬍子拉碴的美國醫生。

  醫生名叫約翰,他示意沈放坐下,好像一副沒睡好的樣子,用不很流利的中文在給沈放檢查。

  問完了話,約翰大夫看了看沈放的眼底,又看著沈放的病歷,問他:

  「你這傷會很麻煩,不想做手術麼?」

  他自己的病況自己當然知道,之前的大夫也給過他手術的建議,不過風險很大,一旦有意外,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想,可我不想死在手術台上。」

  他語氣冷靜,帶著一絲無奈。

  「但你會越來越嚴重的。」

  約翰還是提醒他道,可沈放卻顯得毫不在意,只說:「起碼現在我還活著。」

  約翰聳聳肩:「好吧,那我只能給你開止疼片。」

  說罷他便起身去拿藥,沈放歎口氣,又想著方才在門口遇到的那個人,忽然問道:「對了,是不是有個半張臉都是傷的人找你看過病。」

  約翰動作一停,回頭看了一眼沈放,眼神一動好像即刻便想了起來:「是,那傢伙的臉啊,真的讓人忘不了。」

  他說著蹙了蹙眉頭,沈放又問:「你知道他叫什麼?」

  約翰拿了藥重新回來,低頭想了想:「好像叫張三,病歷上這樣寫的。」

  「張三,是真名麼?」

  雖說這樣的名字很常見,不過這樣神秘的一個人絕對有什麼非凡的經歷,似乎不大可能叫這個。

  約翰一笑:「中國人的名字不都這樣麼,我只知道他是傷兵,定期來開藥,別的我也不想知道。」

  到他這兒來的人身份千篇一律,要說有故事的也是不記其事,不過那麼多人,他哪問得過來。

  沈放見他表現隨便,腦袋突然一揚,他倒是好奇:「你好像,對你的病人很無所謂。」

  「不,你錯了,我對他們很好,每個傷兵都很喜歡我。」

  約翰大夫笑意深長,配上那張睏倦的臉,十分目中無人:「因為我會給他們開止疼藥,甚至超劑量的嗎啡也可以,只要願意給錢。」

  錢?原來如此。戰後受重傷的人疼痛是最大的折磨,能有讓他們緩解疼痛的辦法,他們口袋的銀子還不是大把大把地被掏去。

  沈放一笑:「你敢跟我說這些,不怕我告發你?」

  「無所謂,看你的傷我知道你有藥物依賴,告發我你就缺少了依賴,你不會那麼傻。」約翰十分篤定,一副不打沒有準備的仗的樣子。

  見沈放瞭然,他這才將藥瓶遞給沈放,不過並沒有放手,而是說著:「我給你開了加倍的量,對你短期止疼有作用。不過這些可不算在診費裡。」

  沈放瞧他一眼,掏出一疊鈔票塞在約翰大夫的衣兜裡,不過同時也看到了他衣兜裡的賭場籌碼。

  約翰放了手,卻還是建議他:「如果想做手術也可以找我,我的技術很好。」

  沈放有一剎那的停頓,聽他又說:「當然,價格也不便宜。」

  原來打自己一進來開始,他就看準了自己這個財神爺。

  「你能保證我活著下了手術台麼?」

  

  沈放那一瞬間其實有些希望,他十分期待地瞧著約翰,見約翰語氣篤定蹦出來兩個字:「當然。」

  他眼裡出現一絲光亮,約翰卻又補了句:「不過我不能保證你腦子是不是還好用。」

  沈放尷尬笑了笑:「那還是算了,我可不想成個傻子,我的錢你是掙不到了。」

  約翰再次聳聳肩:「隨便。」

  沈放起身要走,回頭又勸他:「少去賭場,再去,你輸的更多。」

  走出醫院,沈放朝自己的吉普車走過去。

  就在車邊上,有個歪戴帽子的警察正在攤檔上買燒餅,那警察語氣有些張揚,對攤檔老闆說:「老劉,你這燒餅可不夠酥啊,你再這麼下去,小心生意越做越差。」

  攤檔老闆笑臉相陪:「是是,長官,下回一定給你剛出鍋的。」

  說著老闆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塞到那警察衣兜裡:「最近生意不好,小意思,長官您別見怪。」

  那警察繼續吃著手裡的燒餅,將手往衣兜裡一揣,壓了壓其中的鈔票,表現得十分親近:「看你還挺客氣,好說,好說。」

  說著他又摸了倆燒餅:「再給我包上倆。」

  沈放瞧著那警察拿了燒餅,卻並沒有付錢的意思,覺得著貪小便宜的人有點讓人討厭,不過並沒在意,倒是那邊人卻抬頭看到了沈放,忙喊著追了過去:「哎,哎,你不是那誰,別走別走,老兄。」

  沈放停下步子左右張望了一番,發現那人竟是在喊他。

  「老兄,您是不是沈放?」

  沈放有點意外,翹著眉毛:「你認識我?」

  「怎麼不認識,你可是上了報紙的大英雄。軍統的情報專員啊。」

  沈放面色更加難看,帶著一絲疑惑,面前這人說著,忙掏出名片來:「鄙人警察局緝私大隊的副隊長,汪洪濤。」

  沈放接了過來,看了看名片。

  汪洪濤又問:「您是一處的吧?你們羅處長在我們緝私這圈裡可是鼎鼎大名啊。」

  沈放有點意外:「怎麼?你好像知道挺多啊。」

  「那是,那是,地面人頭都還熟。」

  沈放來了興趣,將手往兜裡一抄瞧著他:「哦,那說說,你都知道我們羅處長什麼?」

  汪洪濤故作神秘:「哎,套我話了是吧?我知道的你還能不知道。」

  「你這傢伙繞什麼圈子?」

  「我哪兒敢,這是不想得罪人,以後少不了讓你們這些軍統長官關照關照。」

  「我能關照你?」沈放一笑。

  「當然了,只要你想。行了,鄙人該巡邏了,今天咱就算認識了,改天我做東,請你這大英雄吃個飯。」

  汪洪濤語速極快,說完話後顛顛地便走開了。

  沈放瞧著他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中統局走廊。

  沈放離開辦公室朝外走著,李向輝邊走邊跟沈林匯報著:「最近調查的那幾個官員的貪腐證據都已經收集齊了,人也都被監視居住了。」

  沈林面無表情:「證據齊了就盡快送檢察院,人也送看守所去,還監視居住?他們也太舒服了。」

  就在這時,一個一身是血的人被行動科的人拖著從前面走過來,而且不遠處的刑訊室傳來拷打犯人的聲音。

  沈林皺起眉頭,瞧著那人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回頭看向李向輝,問著:「近來行動科的案子很多啊,情況你瞭解麼?」

  李向輝目光跟著看了一眼,回話道:「聽說了,這幾天行動科的呂科長接二連三抓了好幾個共產黨,都在審問呢。好像昨兒又抓了一個,還是在國民政府審計署工作的,叫陳偉奎。」

  「這又從哪兒找來的線索?他倒是勤快的很。」

  呂布清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特別仇恨共產黨,而且癡迷於殘酷的刑罰,,沈放心裡想著,這些人恐怕是沒有活路了,。可若是有一天沈放落在他手裡······

  「不太清楚,畢竟行動科的事兒不便多問。」李向輝回答。

  「沒什麼不能問的,別忘了我對你的要求,你是黨政調查處的機要秘書,局裡所有的變化你都應該掌握。」沈林對他這話十分不滿意。

  李向輝有些猶豫,沉默了片刻才說:「我知道,不過呂科長最近對任何人都提防的很嚴,而且據說是局長對行動科有特別的安排。」

  沈林冷笑一聲:「去把行動科最近的審訊檔案調過來。」

  說完話他繼續朝前走著,到審訊室外的時候贏下步子朝裡看著。

  審訊室裡。陳偉奎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渾身是血,卻咬著牙硬是一聲都不吭。

  用刑的特務累的滿頭是汗,還想再揮鞭子再打,忽然被呂步青喊停了:「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