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百合帶著茹小囡離開會場。
她們乘了電梯上行，到達了酒店的客房區，金百合掏出房卡，打開了房門。
「小囡進來坐吧。」
茹小囡小心翼翼走進房間。
這裡原本是酒店的客房，但是一看便知是被改造過的，裡面還有間小書房。
「你平時就是住在這裡嗎？」茹小囡驚訝。
「是啊，這裡風景不錯，你喜歡嗎？」金百合來到落地窗前，探手撥開百頁窗。
外面璀璨的夜景一覽無餘。
繁華都市就在腳下。這種感覺還真是奢華啊。
茹小囡點了點頭，就算喜歡，她也不會選擇住在這種地方。
豪華，但是卻透著孤寂。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生活就在古宅裡，每天睜開眼睛，身邊就有心愛的人在等她一起吃早餐，有信任的朋友吵吵鬧鬧。
金百合去酒櫃裡取了瓶紅酒，「要喝嗎？」
茹小囡搖頭。
「那麼果汁呢？」
還是搖頭。
金百合笑了，「你不必那麼小心。我不會在果汁裡下毒。」
茹小囡表情尷尬。
金百合給自己倒了杯酒。
「喵……」一隻貓妖不知從哪裡冒出頭來，跳到了金百合的懷裡。
茹小囡認出來，那隻貓妖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跳出來嚇唬他們的那隻。
金百合輕輕搖晃著高腳杯，一手撫弄著貓妖柔軟的脖子，望著腳下繁華的都市。
「小囡，如果有一天你站在最高處，世人都跪伏在你的腳下，等著你來拯救，你會不會伸出援手？」
茹小囡不明所以，「只要力所能及，為什麼不救呢。」這跟她站的多高又有什麼關係呢。
「要是拯救了別人，你卻會死去，你還會這麼做嗎？」
茹小囡呆住了。
「這……」她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的肚子裡還有他們的孩子，她怎麼能帶著沒出生的小生命去死呢。要是那樣的話，青墨顏該多傷心啊。
見她久久不能回答，金百合又問：「雖然犧牲了你一個人。可是卻能挽救成百上千人的性命，甚至是整個的世界，無數家庭得以完整，夫妻團聚，母子從此無需飽受生離死別之苦……你會救嗎？」
茹小囡緊緊抿著嘴唇，眼睛裡滿是困惑。
她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這樣的問題也讓她從無選擇。
她自小便受祖父的教導。教給她的東西都是要她去救人。
如果她沒有遇到過青墨顏，她覺得自己會毫不猶豫的點頭。
因為祖父告訴她，陰陽師便是要救人於水火的，陰陽術便是因此而存在。
可是……可是……
她不敢想像如果她和孩子都沒有了，青墨顏會怎樣。
他的世界應該也會被她一起帶走吧。
金百合端著酒杯，魅惑的紅唇帶著極淺淡的笑意。她在審視著茹小囡。
看她的表情與平日沒有什麼兩樣，但是茹小囡卻清楚的看到，對方眼底帶著一絲傷感。
「小囡，我有東西要送給你。」她放下酒杯，走進書房。
不一會功夫，拿著一本陳舊的書走出來。
「送給你。」她把書遞到茹小囡的手裡。
茹小囡接過書。翻開看了看。
她本以為這是本陰陽術的書，可是翻開後卻發現裡面寫的只是普通的故事。
「這是什麼？」
「你帶回去，別讓青墨顏看到了。」金百合叮囑她。
「為什麼不能讓他看？」
金百合苦笑了下。「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不要告訴他。」
茹小囡心中糾結。
要她騙過青墨顏還真不容易。
思前想後，她把書裝進了隨身的手袋裡。
金百合靠著酒櫃站著。臉色有些難看。
「你沒事吧？」茹小囡隨口問了句。
金百合笑了笑，「剛才在會場喝的有些多，你自己能回去吧？」
茹小囡愣住了。「你不回去嗎？」
「這樣的聚會太無聊了。」金百合不屑道，「你自己應該能夠認識回去的路吧。」
茹小囡心裡有些沒底，不過好在她帶著手機，就算找不到路她也不會慌張。
「那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書。」茹小囡出了門。
金百合靠在櫃子上輕笑，「她真是個好孩子呢。」
貓妖「喵嗚」叫了聲。用身體輕輕蹭著她。
「你說她會怎麼選擇。」金百合低下頭，身體像是突然失去力氣似的，順勢滑坐到地上。在她的皮膚表面，隱隱浮現出黑色的紋路。
突然間，貓妖豎起耳朵。發出嗚嗚的叫聲。
一股黑氣自金百合的身體裡竄出來，在房間內懸浮，逐漸形成一個人形。
「觸動誓言這咒。你真的不怕這懲罰嗎？」人形發出低聲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
貓妖探出利爪想要衝出去撲向黑影，卻被金百合攔住了。
「這不是懲罰。」金百合咯咯笑起來，雖然這笑聲聽起來有氣無力的，「這是我們的罪。」
這是天蕩兮月的罪。
他們的手上沾了不知多少無辜的鮮血，背負了不知多少條人的性命。
他們站在光芒裡。以正直的形象出現，他們本該被世人崇敬，可有誰知天蕩兮月早就是一枚爛透了的果子。
內心腐爛。
它不敢面向世人。所以便用那華麗的外衣把自己一層層包裹起來。
「如果你肯悔過，我可以饒你一命。」黑氣形成的人影俯視著金百合，「我可以讓你恢復永恆的美貌，讓你不必被誓言之咒吞噬，不過你要做的是挽回你的錯誤。」
金百合的笑聲更加響了，她突然扯下胸口的項鏈，擲向黑影。
項鏈化成一道白光，正好擊中黑影。
黑影發出一聲尖叫，被白光炸的粉碎。
「你會後悔的！」那聲音在房間裡迴盪。隱隱不散。
金百合撲倒在地上，凌亂的秀髮遮住了她半邊面孔，「我要說的是……去死吧。」
走廊上，唐神父緩緩走近。
來到門前，他一手握住胸前的銀十字架，另一隻手飛快的在房門上劃出咒式。
房門無聲的打開。
唐神父快步走進去。
「師姐……」他想扶起倒在地上的金百合。
然而金百合卻抬手把他的手擋住了。
「別看我。」
「師姐，我扶你起來。」唐神父再次準備攙扶她起來。
「不用了，就這樣吧。」散亂的秀髮下面，她的肌膚遍佈黑色的紋路，有好幾處已經開始腐爛，「誓言之咒是不能解的，背叛了吾王，沒人能得到赦免。」
「可你為什麼……」
「我不想再虛假的活著，就像陳安傑那個畜生一樣。」她推開唐神父，「最後……幫我點支煙吧。」
唐神父後退一步，從桌上取來了香煙。
幽幽火光亮起的一剎那，金百合笑了。
「這個結局，我很滿意。」她把香煙叼在嘴上，女強人的氣勢半分不減：「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這樣等我去了那個世界，我才有顏面去見那些被我們害死的陰陽師……天蕩兮月……就算毀了也不能爛在我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