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時間，青墨顏都陪著茹小囡住在山上古宅裡。
他把穆博倫全權托付給了史頂天照顧。
因為茹小囡傷了腿，所以這幾天一直都是他在做家務，玄季每次上山來送食材不是看到青墨顏在收拾屋子就是在整理房間。
「青先生，不如我送幾個傭人上來好了。」
總不能讓他們家主自己動手吧。
青墨顏卻拒絕了，「不用。古宅這邊不易讓外人住進來。」
玄季想幫手，青墨顏不讓，他只能硬著頭皮站在那裡看著。
青墨顏動作熟練的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聽說穆博倫住到醫院去了？」
「是的，因為最近恢復的不好，他常說頭痛的厲害，從前幾天開始，頭髮都白了。」
聽了這話，青墨顏手上動作一滯。
「看來這件事對穆博倫打擊很大。」玄季同情道。
青墨顏沉默著沒有接話，過了一會他換了話題，「穆氏家族那邊有什麼動靜？」
「最近一直很安靜，聽說穆老爺子想從家族旁支選一個繼承人。」
「離亂起來不遠了。」青墨顏幽幽道。語氣裡似乎帶著笑意。
玄季看過去時並沒有看到青墨顏的笑。
「穆氏家族古祠那邊我已經派人去盯著了，據說那座古祠裡從古時起就供奉著青龍，看來穆博倫說的話極為可信。穆世宇很可能是想召喚出青龍來。」
青墨顏整理好桌上的東西後坐下來，為自己倒了杯茶，「玄季，你知道四靈聖獸嗎？」
玄季想了想，「青龍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順陰陽。」
青墨顏點了點頭，「但是你知道嗎，真正的青龍只有一個。」
「那麼穆氏家族祠堂裡的那個青龍……是假的？」
「不，也是真的。」青墨顏喝了口茶。
玄季完全被弄糊塗了。
「相傳龍有九子，雖然它們被稱為龍子，但是真正能稱之為龍的，只有一個。」青墨顏放下茶杯。淡淡的笑容高深莫測。
就連玄季都不禁看呆了眼。
兩人又說了會話，玄季突然在窗外的抄手迴廊裡看到茹小囡的身影。
因為傷了腿，她行走的姿勢就像殭屍一樣。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得到。
「青先生，夫人又下床了？」他生怕茹小囡這個樣子會摔倒，所以提醒青墨顏。
「我知道了。」青墨顏似乎早有預料，起身出了門，轉過迴廊，來到一處房門口。
玄季跟在後面。
他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屋裡隱隱傳來茹小囡的聲音。聽上去她好像在跟什麼人說話。
玄季疑惑的望了青墨顏一眼，「夫人在跟誰說話？」
青墨顏神情冷淡，但是眸子裡卻現出淡淡的一抹暖意。
「是她的祖父。」
玄季馬上就明白了。
這裡供奉著茹一州的靈位。
院裡格外安靜，就連對面房簷下的鬼車鳥都識趣的閉上了嘴。
屋裡茹小囡的聲音時斷時續。
聽上去她好像在跟祖父聊天。
「我最近陰陽術的功課很好呢，你一定不敢相信吧，我把那兩本書裡的咒式都記下來了，以前你總說我笨……」
「秋天的時候我要參加天蕩兮月的陰陽師資格考試了，你要是在的話一定會罵我的吧……不過就算會被你罵，這一次我還是要去。因為我要守住這裡，這裡是你用生命為我守護的容身之處，不能就這樣交給他們……」
「青墨顏待我很好呢……還好有他在，不然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幸福……」
夫人覺得幸福嗎？
玄季偷眼看向青墨顏。
一定是幸福的吧，他們家主心裡裝著什麼外人很難猜得到，但是他們卻知道，不管家主做什麼，都會把他的小夫人放在第一位。
屋裡的說話聲漸漸低了下去。
玄季以為茹小囡要出來了，所以準備跟隨青墨顏退開。
隱隱的，屋裡傳出一個哽噎的低泣。
雖然聽的不是十分真切，玄季愣住了。
夫人在哭嗎？
青墨顏靜靜的站在門口，眼睛卻是盯著院子裡蒼翠的植物。
屋裡的哽噎聲裡夾雜著細碎的輕語，「我一定會找到兇手……殺害你的兇手……」
玄季心裡「咯登」一下。
小鎮裡的人都知道茹一州，也知道他收養孤女的事，但是這老頭子來向不與人來往。他也極少到鎮上來，所以對於他的死因，鎮上的人知道的並不是十分清楚。
兇手，難道茹一州不是病死的？
他正在疑惑，忽然感覺到身邊的溫度似乎降了許多。
大夏天的，他居然感覺到了一股冷颼颼的寒意。
青墨顏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站在那裡。
看起來成熟。沉穩。
但是玄季不得不承認，此刻在對方的身上，他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三日後，穆氏家族。
穆老頭摩挲著手指上的戒指，面色沉陰。
他的兒子站在身邊，神色焦慮。「父親，您真的決定了嗎，要在旁支選定繼承人？」
「雖然現在我們仍然沒有穆博倫的消息，不過我要提前定出人選，以防萬一。」
「博倫他這麼多天都沒有消息，怕是……」
「客人們都到齊了嗎？」老頭子把家族旁支的族人都請來了。
「是。」中年人沮喪的回答。「穆世宇那邊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老頭子從容起身望著窗外，「他不過是一個私生子的身份，莫非他真的以為我能把家族傳給他不成？」
中年男子低了頭。「但是他有天份。」
「家族的規矩就是如此。」老頭子一字一頓，「不可更改。」
推開門，老頭子跟他的兒子一前一後走出去。
誰成想穆世宇就站在門外。
雙方撞了個臉對臉。
「世宇……」中年男子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裡？」
穆世宇扶了扶眼鏡框，態度恭敬，「家族的客人們都到齊了，有人在找父親呢。」
「哦。」中年男子悄悄鬆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剛才在門外聽到了多少。
不管怎麼說，要是他知道自己注定無緣家主之位。他一定會失落的吧。
穆老頭走了幾步，忽地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道。「世宇，你剛才在門外都聽到了吧？」
穆世宇低了低頭，「是。」
「我會這麼選擇。你有什麼意見？」
「沒有。」穆世宇頭垂的很低，無人看得清此刻他臉上的表情。
穆老頭帶著他們步入三樓會場。
穆氏家族旁支的人全都到齊了，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緊張與不安的情緒。
只要能被穆老頭選中，他們旁支一系也能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無人注意的角落，穆世宇的鏡片忽閃著，反射出灼灼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