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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玄奘的回答

  「因天而起……」

  聽到這句話,玄奘的目光不自覺地暗淡了許多。

  這是那老郡王早已與他說過的事,如今只不過是從呂六拐的口中再次確定罷了。

  儘管如此,玄奘的臉上,還是掩不住的無奈。

  有時候,凡間的生靈就是這麼渺小,一個神仙的一句話,不管因為什麼理由,就可以讓千千萬萬的生靈死於非命,分毫沒有商榷的餘地。

  沉默了許久,玄奘才輕聲道:「知道……是為什麼嗎?」

  「還不是很清楚。」呂六拐振了振衣袖,挑了挑眉拉長了聲音道:「大體的意思是,雨水有限,凡間的生靈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裡多了,那裡就只能少。沒辦法的事。」

  「有限……」玄奘的眉不禁蹙了起來。

  「就是這麼個意思。」呂六拐也不客氣,輕輕一跳,坐到玄奘側邊的椅子上,意味深長地說道:「也就是說,你把這裡的乾旱解決了,自然就有其他地方會幹旱。沒有任何人能同時解決所有地方的乾旱。」

  說著,呂六拐還故意拿起桌案上放著的半塊薄餅啃了起來。

  那是老郡王給玄奘的,呂六拐吃了,玄奘就得挨餓了。雖然玄奘行囊裡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乾糧,但那畢竟是保命的東西。

  又是沉默了許久,玄奘才輕聲道:「可否,讓貧僧考慮一晚?」

  「可以。」已經狼吞虎嚥吃光了薄餅的呂六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下跳下了椅子,拂袖道:「那我就明天再過來問了。」

  說罷。轉身就走。

  那身後。玄奘還恭恭敬敬地躬身謝禮:「貧僧謝過施主。」

  剛走出門沒幾步。呂六拐就看到了貓在牆角的小白龍。

  「噓,過來。」

  「幹嘛?」

  「他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優柔寡斷唄。嘿嘿,我吃了他的餅。」

  「啊?」

  仰起頭,呂六拐得意地說道:「我故意的,誰讓這和尚那麼優柔寡斷,壞大聖爺的事的?活該他挨餓。」

  說罷,呂六拐甩了甩衣袖。得意洋洋地走了。

  星夜茫茫,小白龍仰頭望了一眼頭頂的天空,無奈歎了口氣。

  ……

  此時此刻,獅駝國,聖母宮外依舊明裡暗裡駐紮著許多兵衛,一個個都有意無意地在朝聖母宮張望。

  宮內,燈火通明。

  小小的房間被改造成了牢籠,楊嬋拿起一個花瓶就往地上砸。只聽「嘩啦」一聲,碎得滿地。

  牢籠裡,清心端坐著。蹙著眉頭望著楊嬋。

  「做給外面的人看的,很快。他們就會稟報六耳獼猴了。」楊嬋淡淡看了清心一眼,道:「這宮裡,就沒有一個是我自己人。」

  「那你還願意留在這裡?」

  「不留又能怎麼樣?」

  「你可以……去花果山,或者回華山?他應該會在取經之後來接你吧。」

  「取經真的會成功嗎?」楊嬋反問道。

  這一問,清心眼中的神采頓時黯淡了幾分。

  「你也不信吧?」淡淡笑了笑,楊嬋輕歎道:「其實,誰信呢?也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擊敗一個代表了虛的如來。取經,不過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罷了。」

  提起監牢外的茶壺,楊嬋默默滿上了一杯熱茶,一步步走到欄杆前伸手遞給了清心。

  清心連忙雙手接過,道:「你說的,我也想過。其實……如果他願意不再記恨六百多年前的事情,與如來和平相處也未嘗不可。畢竟,如來四大皆空,只求佛法,和他並沒有什麼衝突的地方。並不一定要拚死一搏。」

  「是這樣嗎?」

  「不是嗎?」

  兩人默默對視著,許久,楊嬋笑了出來。那是有些無奈的笑。清心則顯得有些茫然。

  「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不是你願意退讓,就會有退路。」轉過身,楊嬋端坐到椅子上,悠悠道:「就好比當初花果山的事情。假設,我假設,我們不挑釁天庭,不與天庭為敵,你覺得,兩者能和平共處嗎?」

  清心呆呆地眨巴著眼睛望著楊嬋,似乎有點不太明白楊嬋話裡的意思。

  「答案是,不能。」凝視著桌面,楊嬋接著說道:「你咄咄逼人,會引發衝突。你柔弱可欺,一樣會引發衝突。只是,主動權到了對手那邊了。」

  「可是,如果他不突破到天道修為的話,我想不出如來會因為任何理由而再次對他出手。」

  「你想不出,並不代表沒有。」楊嬋輕笑著說道:「誰又能想到如來會對老君出手,給老君設陷阱呢?可到頭來,不就發生了嗎?」

  清心頓時愣了一下。

  「凡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修者的一生,卻可以長達數萬年,甚至永久。誰又能保證,在這麼漫長的光陰之中,不會出點什麼岔子呢?到時候,你再想反悔,你就已經沒有退路了。」緩緩閉上雙目,楊嬋輕聲道:「況且,他沒突破到天道,卻隨時保留著跨過天道門檻的能力,這不是更糟糕嗎?若是不取經,只怕如來,該是會第一時間出手吧。」

  「博弈,只存在於彼此都能讓對方感到『痛』的情況。如果其中一方對另一方毫無威脅,也就不存在博弈的籌碼了。那猴子雖然衝動,但是這層道理,還是想得明白的。」

  說著,楊嬋意味深長地看了清心一眼。

  這一眼望去,清心頓時覺得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一般。

  她目光黯淡地說道:「看來,你們都看得明白,就只有我看不明白。」

  「因為你本身就不是這局中的人。」楊嬋不假思索地說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你都不是這局中的人,甚至,完全不具備在這局勢中生存的能力。你的存在,你今天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他對你的掛念,令你有了一重特殊的身份。」

  話到此處,清心已經緩緩地低下了頭。那捧著熱茶的手不斷揉搓著,似乎格外地不適應。

  沉默了好一會,清心才低聲道:「我以為……你會藉著這次機會,對付我。畢竟因為我你才……」

  「雖說楊家在這些大能面前算不上什麼,但我是瑤姬的女兒,是二郎神的妹妹……還不至於,那麼下三濫。」楊嬋卻是輕蔑一笑,道:「你就安心在這裡呆著吧,我不會讓他打你主意的。但,你也走不了,除非你的那兩位師傅願意這時候來趟渾水,把你接走。否則,我會有危險。」

  ……

  第二天一早,當呂六拐再次來到玄奘房中的時候,卻發現房中已經沒人了。好在玄奘的四週日夜都有妖將監視著,不多時,他便在鳳仙郡郡城的東邊角里發現了玄奘的身影。

  他拿著昨夜自製的標尺用炭筆在一副羊皮地圖上不斷標記著什麼,那身旁,緊緊跟著的是老郡王。

  「他在做什麼?不是說好了今早給答覆嗎?」

  「答覆已經給了。」一旁的天蓬無奈搖了搖頭:「他在找水源。」

  「找水源?」呂六拐一下有些懵了。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找得到。」天蓬抿著唇無奈地笑了笑,悠悠道:「這郡城裡既然有一口井還能出水,就說明還有地下水。說修行術法,玄奘法師可謂是一竅不通。但如果要說這些個七教九流的伎倆,玄奘法師可謂是駕輕就熟。你瞧用草藥治病救人的功夫,他就一點都不比那些正兒八經的大夫差。」

  ……

  當天蓬回到駐地的時候,前往天庭索要說法的牛魔王也已經回來了。不過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與昨日的說法無甚差別。

  「這裡的水,確實是去了花果山。第一次調水,是因為大聖爺您要求花果山重新降雨,幾年前又調用了一次魚蝦糧食,則是因為烏雞國。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不可能四處調用的,否則會出大亂子。後來,又接上女蝸娘娘的事情,這鳳仙郡,就索性做絕了……」

  聽到牛魔王這麼一說,站在一旁的捲簾尷尬地笑了笑。

  烏雞國的事他是絕脫不了干係的,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因為猴子出手而了了,沒想到,還留著這麼一條尾巴……

  「所以呢?他們不打算給鳳仙郡降雨了?」

  「這倒沒說。」牛魔王略略想了想,答道:「李靖的意思是,想要降雨也行,就是另外地方調水罷了。可是,倘若以普渡為目的的話,這樣做怕就沒有意義了。讓我們自己想好。」

  這一說,猴子一時間確實也不知道怎麼答。、

  扭過頭,他正巧看到天蓬和呂六拐走了進來,隨口道:「那和尚怎麼說?」

  「他……他沒說。不過,他現在正在準備打井。」

  「啊?」

  猴子一下衝出了門外。

  很快,他在城南的一處廢棄的院子裡看到了玄奘和老郡王。

  玄奘果真赤著上身拿著錘子,豎起了一塊塊的木板,一副親力親為,自己動手打井的架勢。

  遠遠地望著忙得熱火朝天的玄奘,猴子的眉頭已經蹙成了八字。

  「大聖爺,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猴子冷哼一聲,道:「隨便他吧。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