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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疑

  滅法國。

  一縷微風吹過,幾片落葉在池面上微微顫動著,泛起漣漪。

  十餘名全副武裝的侍衛踏著整齊的步伐沿著池邊小徑緩緩而過。

  那池塘的另一邊,樓台之上,玄奘低頭抿了一口茶,輕聲道:「貧僧這樣說,陛下可聽明白了?」

  聞言,圓桌另一邊端坐著的國王頓時微微一愣,趕忙點頭道:「明白,明白!怎能不明白呢?本王參悟一生都不曾悟透的佛理,到了玄奘法師這裡,卻是寥寥數語便點透了。玄奘法師真乃活佛也。諸位卿家,你們說是不是?」

  說著,國王哈哈大笑,朝著一旁靜靜站立的幾個大臣望了過去。

  「陛下說的是,玄奘法師真乃活佛也。」一位大臣朝著玄奘豎起了拇指。

  「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另一位大臣躬身拱手道:「玄奘法師乃不世神人,陛下得之,成佛之日可期也。」

  聽到這話,國王笑得更歡了,玄奘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那圍欄邊上,猴子早就已經極不耐煩了,只是礙於玄奘,不好發怒罷了。

  眼下的情況著實出乎他一開始的意料。

  他以為會是什麼人設下的陷阱,就好像當初在車遲國遭遇的一樣。然而,卻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這國王口口聲聲說要滅佛,說佛門是無稽之談,卻對玄奘的勸說一口一個是,到頭來,輕而易舉地就答應善待國中僧人。撤了滅佛的旨意。更甚者。還一直拉著玄奘要玄奘講經……

  這真的是一個要和佛門不死不休的人嗎?

  別人或許信。反正猴子是不會信的。

  他給人的感覺,壓根就好像一個孩子又哭又鬧,只是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無論鬧得多凶,只要走過去給顆糖吃,立馬就消停了。

  冷冷地瞧了笑成朵花似的國王一眼,猴子拄著金箍棒走了過去,道:「行了,要問的都問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國王收了收笑臉,抬頭望了猴子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猴子棍棒的落點。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著那落點看了過去。

  猴子的金箍棒是很重的,雖說平日裡握在手中猴子會稍加控制,但到底還是重。就這來回走動的簡單幾個動作,竟也不小心在堅硬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個小小的凹點。

  轉過臉,國王雙手合十,對著玄奘恭敬地問道:「玄奘活佛,您的這位護衛。可是您的弟子?」

  玄奘微微搖了搖頭,連忙雙手合十道:「回陛下的話。大聖爺,是貧僧的友人,並非弟子。」

  「哦?友人?」又是望了猴子一眼,國王捋著他那大鬍子道:「俗話說有教無類,莫非,這也是一位高僧?」

  「你說什麼呢?誰是和尚?老子出身道門!」一聽這話,猴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國王痛斥道:「還有,什麼叫有教無類?你什麼意思?」

  說著,猴子便伸手要去揪國王的衣領。見狀,玄奘連忙起身擋住。

  兩人對視著。

  許久,礙於玄奘的面子,猴子只得恨恨唾了一口,乾脆轉身走開了。

  待猴子走開後,玄奘才朝著國王行了一禮道:「大聖爺性格有些暴躁,讓陛下受驚了,貧僧在此替大聖爺請罪,還請陛下見諒。」

  「沒事沒事。有活佛您在,本王何驚之有?」國王不以為意地擺手,笑道:「能人異士,總歸有些怪脾氣,這本王明白。不過活佛連道門的人都能差遣得動,還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啊。」

  玄奘尷尬地笑了笑。

  圍欄邊上,猴子與天蓬對視了一眼,冷哼了一聲。

  「你怎麼看?」

  「有問題是肯定有問題的,卻不是我們一開始想的那種問題。從我們入宮開始,便可見他們一點都不提防我們。讓我們帶兵器上殿不說,就這樓台裡,我們總共六個人,他們呢?」朝著玄奘與國王望了一眼,天蓬扶著圍欄長歎道:「除了國王,除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剩下的守衛總共就兩個。這放到哪個國家都是難以想像的。就算在殿上被玄奘法師說服了,也沒理由如此放鬆警惕。甚至……殿上玄奘法師壓根就沒說幾句話。」

  「詭異,確實十分詭異。」一旁的小白龍一面死死地盯著國王,一面壓低聲音插嘴道:「他們這哪是要滅佛啊?這根本就是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要敬佛,就等著我們來,然後奉為上賓的架勢。」

  「對對對。」捲簾開口道:「你們注意到沒有?一開始是叫玄奘,殿上沒講幾句話就變成玄奘法師,剛剛乾脆改口叫『活佛』了。我感覺,他們好像一開始就知道玄奘要來似的。」

  那黑熊精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是因為玄奘法師聲名遠播呢?」

  這一說,當即被其他四人齊刷刷地白了一眼。

  「聲名遠播能比我們走得還快嗎?」猴子微微轉動了下身子,直接將不長腦的黑熊精排擠在討論圈之外,低聲道:「現在的情況我是真看不懂了。你們都用腦子想想,如果這背後有其他人設計對付我們的話,會是誰,有什麼目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的,沒了主意。

  抵達求法國的時候本就已經是黃昏時分,這一折騰,已是夜半。那國王卻還不依不饒,非要連夜宴請玄奘。

  礙於面子,玄奘只得應了下來。一時間,群臣齊聚王宮,場面好不盛大。就連猴子也看得不禁啞然發笑了。

  「看來,這背後想沒問題都難了。」

  ……

  「你真的看清楚了嗎?」獅駝國的妖城中,鵬魔王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只聽「光」的一聲巨響,那石桌都直接被崩去了一角。

  那兩旁。獅駝王與獄狨王靜靜地端坐著。望著單膝跪在殿上的隼妖。

  此時此刻。大殿上聚集了無數的妖怪,卻沒有一絲聲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望著隼妖。

  「末將……末將,也說不清。」隼妖微微哆嗦,眨巴著眼睛道:「剛開始,末將並沒有多注意。畢竟……畢竟對方身上連件像樣的鎧甲都沒有,不像是什麼大妖。一交手才知道……那實力至少都是太乙金仙以上。我們四個在他面前全無還手之力。現如今想起來,他那長相確實與大聖爺有幾分相似。」

  「幾分相似?」鵬魔王一下起身朝他走了過來。一把拽住隼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怒吼道:「幾分相似到底是幾分啊?是一分,還是十分!」

  在鵬魔王的怒視下,那隼妖嚇得張大了嘴,都快哭出來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別,別……」獅駝王連忙走了過來,好不容易掰開了獅駝王的手:「你逼他也說不清,當時就那麼一會……誰能說得清呢?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對!」三個妖將點頭連連,卻一個個那頭越埋越低,沒有一個敢去看鵬魔王的眼睛。

  「消消氣吧。」獄狨王也緩緩走了過來。瞧了瞧隼妖,又瞧了瞧其他的一眾妖怪道:「都先出去吧。」

  這一句話說出來。眾妖如獲大赦,一溜煙全跑沒了。

  殿門緩緩地關閉。

  一轉眼間,殿上就只剩下三位妖王了。

  壓低了聲音,鵬魔王緊咬著喙道:「地藏王不是說他暫時不會對我們出手嗎?」

  「也許……」獄狨王猶豫著答道:「也許不是他呢?」

  「萬一是呢?」鵬魔王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他一個轉身,走到桌案前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瞪大了眼睛氣喘吁吁道:「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得想個法子,摸清他的動向。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好過!」

  ……

  此時,西牛賀洲,碧波潭。

  「大聖爺……是大聖爺……」

  夜幕下,一隻魚妖掩著負傷的手臂,踏著波濤驚慌失措地遁入潭中。

  不多時,他已經潛到了位於潭中深處的碧波潭龍宮前,那身後跟著長長的一條血漬。

  見他到來,守在宮門外的兩名蝦兵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攙扶。

  「你不是去西海龍宮送東西了嗎?怎麼……」

  「出事了,快……」拽著蝦兵的手,魚妖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說道:「快帶我見駙馬爺!」

  沒來得及言語,兩名蝦兵當即攙著受傷的魚妖往龍宮裡去。

  ……

  岸上,就在距離碧波潭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上,遍地的妖屍。

  六耳獼猴盤腿坐在正中。

  懶懶地打了個飽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肋下已經癒合的傷口。

  那一旁,山羊精早已經嚇得面無血色了。

  這已經是第六處了。

  碧波潭的實力跟獅駝國比起來,可謂差了一大截。不僅僅是實力差,防禦差,碧波潭還跟四海龍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要攔截運送各種物資的隊伍,輕而易舉。

  僅僅一個下午,六耳獼猴守在碧波潭外圍,竟已經劫下了碧波潭的六支隊伍。可惜的是剛剛一個不小心,讓一隻魚妖給跑了,留下了一個活口。

  沒辦法,現在他還沒辦法跟那些真正強大的妖王硬碰硬,只能再換地方了。

  扭過頭,六耳獼猴望著山羊精,笑嘻嘻地說道:「對了,你好像提到過還有一個牛魔王,哦,對了,還有呂清、多目怪,對吧?」

  「大聖爺您這是……」山羊精呆呆地眨巴著眼睛,乾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道:「大聖爺……呂丞相和多目大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那又如何?他們忠的又不是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帶我過去,要麼……」指著一地的屍體,六耳獼猴悠悠道:「你就去和他們作伴。」

  ……

  此時此刻,九頭蟲已經整個癱坐在石椅上。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一旁的暖暖低聲勸道:「要不,讓父王想辦法和大聖爺談談?」

  「不,沒用的。」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著,九頭蟲瞪大了佈滿血絲的眼睛道:「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我們現在,只能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