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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等待

  冰涼的洞府之中,楊嬋一襲白衣素服,靜靜地坐著,就如同一尊石像一般,那目光黯淡得沒有一絲神彩。

  「哪吒,會幫忙嗎?」

  洞府之中沒有風,這裡除了流轉的法陣,什麼都沒有。所有的一切,就連時間,彷彿都是靜止的。

  用指尖沾了杯中已經涼去的茶水,點在光潔的石桌上。

  那茶漬緩緩地暈開了。

  「會,還是不會?」她歪著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整整六百多年的光陰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可那記憶中的一切卻都已經漸漸淡去了。

  整個世界都變得朦朦朧朧的,只剩下單純的等待。而這等待是否有意義,此時此刻,恐怕連她自己也早已說不清了吧。

  許久,她抿著唇,淡淡地笑了。

  「就算哪吒願意幫忙了,他會來嗎?」

  六百多年了,早已流乾的眼淚,竟在此時又漫過了眼眶。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要等到我讓人去催促呢?就不能,主動一次嗎?」

  她掩著唇,笑著,眼淚一滴滴地往下墜,滴落在冰涼的石桌上。

  那心中僅存的一絲暖意,也已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了。

  ……

  一步步走到桌前,清心伸手要去碰那髮簪,一旁的哪吒連忙張口要阻止,正當此時,清心的手凌空就頓住了,那視線緩緩朝著哪吒飄了過去。

  只一眼,哪吒一驚。連忙閉上嘴巴左顧右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興許因為心虛的關係。那額頭上都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清心燦爛地笑著,輕聲歎道:「這髮簪,看上去是上品貨色啊。有些年月了,款式倒是不錯。是誰的呢?」

  哪吒不說話,那腳卻不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

  清心將髮簪拿到眼前細看了兩眼,又放到被她單手抱著的小沉香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道:「沉香啊,告訴姐姐。這髮簪哪兒來的?是你娘的嗎?」

  沉香搖了搖頭,那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縮在牆角的父親。小小年紀,他似乎也已經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了。

  劉彥昌那目光閃爍著。

  順著沉香的目光,清心也朝著劉彥昌望了過去。

  清心看沉香的目光是充滿了憐愛的,可就在這短短視線偏轉的過程中,那眼神卻忽然添加了幾分犀利的味道。

  這一望,劉彥昌一驚,望向哪吒,見哪吒已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只得擺了擺手低聲道:「說。沒事,沉香告訴姐姐。」

  那大眼睛轉悠了兩下。沉香低聲道:「是……是華山裡的神仙給爹的。」

  「哦?華山裡的神仙?」瞧著已經漲紅了臉的哪吒,清心意味深長地問道:「那神仙……叫什麼名字?」

  「沉香不知道。」

  「那你爹知道嗎?」

  沉香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揉搓著自己的手,時不時抬頭可憐巴巴地望清心一眼。

  清心收了收笑容,伸了伸懶腰,將沉香放了下來。

  這一放,沉香連忙朝著劉彥昌衝了過去,一下撲入劉彥昌懷裡,扭過頭,他睜著警惕的大眼睛,那目光在清心與哪吒之間不斷來回。

  哪吒依舊一動不動地站著,漲紅了臉,無所適從。

  清心盤起手在這小小的土房中來回轉了兩圈,悠悠道:「他說,還是你說?」

  這一問,哪吒頓時有些怒了,張口叱道:「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你管來作甚?蠻橫也要有個限度!」

  清心當場翻了翻白眼,轉身指著劉彥昌道:「你說,我保你沒事。」

  「你!」

  「你不說,我讓他說,怎麼啦?」清心悠悠道:「你剛剛是想做什麼呢?動他的記憶?就憑你那點行者道的本事動他的記憶,少不了是要發生錯亂,輕則變成傻子,重則一命嗚呼,到時候留下一個臥病在床的老母親和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嘖嘖嘖嘖,原本好好的一家子,被你三太子這麼一弄,肯定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了。我清心路見不平救下他一家老小,不行嗎?」

  哪吒火尖槍重重一頓,怒視著清心。

  那胸膛已經氣得重重起伏了。

  與哪吒對視了好一會,清心面無表情地問道:「你覺得我這麼做不對嗎?」

  「你覺得對嗎?」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既然搞不清,不如,我們一起上凌霄寶殿論一論如何?」

  聞言,哪吒頓時猛地瞪大了眼睛,那握著火尖槍的手已經攥得咯咯響了。

  怒火中燒。

  可,就是再氣,他又能如何呢?這明擺著是他讓人捉住痛腳了,難道真要捅得人盡皆知不成?

  就這麼對視了好一會,哪吒無奈,只得避開清心的目光道:「是楊嬋姐托他找我,拜託我辦點事,可我沒答應。就這麼點事兒,有必要宣揚開去嗎?鬧開了,我是沒什麼所謂的,反正我沒答應。二哥有點麻煩罷了。他可和你無仇無怨,何必呢?」

  清心笑嘻嘻地問道:「那,具體是找你辦些什麼事兒呢?」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沒什麼大不了的,究竟是什麼事兒呢?」

  「都說了沒什麼事兒了,你問了有什麼意義?」

  轉過臉,清心伸手指向劉彥昌,道:「他不說,你說。」

  「行行!我說,行了吧?」還沒等劉彥昌開口,哪吒便搶白道:「就……就是讓我帶他去拜師學藝,說是讓他學成了,回來救楊嬋姐……嘿,你說這算什麼事兒呢?就他這破資質,還想救楊嬋姐?真是個笑話。哎。楊嬋姐肯定是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呆太久了。已經有點糊塗了。改天去探望她的時候。我再好好勸勸她便是了。」

  說罷,哪吒攤了攤手,拄著火尖槍裝模作樣地就要往外走,卻見清心一動不動地站著,注視著他,那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原來的笑。

  停下腳步,哪吒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怎麼啦?難……難道你真覺得他能救楊嬋姐不成?」

  清心一字一頓地問道:「拜誰為師?」

  「這……這拜誰為師有區別嗎?就他這破資質?你真當二哥吃素的嗎?」

  「我問你,拜誰為師?」

  「這根本就不是拜誰為師的問題好嗎?這件事根本。根本,根本就是不可行!真帶他去拜什麼師,到時候不但沒救成楊嬋姐,還可能招惹了二哥,陛下那邊也不好交代。你說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們做來幹啥呢?再說了……」

  哪吒嘰裡呱啦地說著,理由一個又一個地往外冒,顧左右而言他。

  那對父子縮在牆角靜靜地聽著,清心的神情則是越來越冷了。

  還沒等哪吒說完,只見清心一個轉身。一指指向了劉彥昌。

  「說!」

  這一指,毫無心理準備的劉彥昌頓時一驚。脫口而出道:「齊天大聖……孫悟空。」

  一時間,整個場面都僵住了。

  清心靜靜地站著,面無表情。哪吒咬著嘴唇,蹙著眉,一臉憤恨地瞪著劉彥昌。劉彥昌乾嚥了口唾沫,又往裡縮了縮,伸手護住沉香。

  而那沉香,則依舊一臉的懵懂。

  許久,清心緩緩地放下手來,淡淡笑了笑:「原來如此啊。」

  「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清心深深吸了口氣歎道:「我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就讓他拜我師兄為師吧。」

  「他能學成?這……這根本就是荒謬!」

  「他學不成,那就讓他兒子去。沉香我倒是挺喜歡的。」

  「就這小孩也不行!根本不可能!」

  清心一步邁向前去,伸手就要去抱沉香。哪吒連忙一個箭步擋到她身前。

  兩人對視著。

  許久,哪吒低聲道:「楊嬋姐根本不是什麼要讓他去拜師,就連我都看得出來,她是變相地想讓那猴子表態。其實說白了,就跟當年那喜帖一個樣。她想讓那猴子來接她,又不肯說出來罷了。」

  清心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哪吒。

  「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哪吒伸手比劃著,急切地說道:「這件事我們最好不要摻合。如果能讓楊嬋姐出來,為什麼二哥還要困著她?那是他親妹妹啊!困著她,是為她好!跟那猴子糾纏在一起,隨時都會粉身碎骨!」

  「如果我一定要這麼做呢?」

  「那我就上奏!讓陛下干預此事!」

  清心側身推開哪吒,伸手將沉香從劉彥昌的懷中奪走,隨手抓起放置在桌面上的髮簪轉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

  一聲叱喝之下,清心停下了腳步。

  「你別以為我不敢上奏!反正這件事我也沒摻合裡面,陛下肯定不敢拿二哥怎麼樣,更沒辦法拿楊嬋姐怎麼樣!鬧大了,也就是凌霄寶殿上一通胡扯罷了!」

  清心用手上的髮簪刮了刮沉香的小鼻子,輕聲笑道:「沉香啊,姐姐帶你到另一個地方去,去修仙,當神仙,好不好?」

  沉香眼巴巴地望著清心道:「要……離開這裡嗎?」

  「當然要了,這地方怎麼修仙?」

  「那沉香還可以回來看爹和奶奶嗎?」

  「當然可以,學成啦,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神仙都會飛天的,懂嗎?」說著,清心握著髮簪的手做了個飛天的手勢。

  沉香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那……沉香想和爹,還有奶奶道別……」

  「去吧。」清心躬身將沉香放了下來。

  「陛下那邊,我自有交代,不用你操心。還有。」再仰頭望向哪吒之時,清心神情一變,對著哪吒一字一頓地說道:「既然三聖母想他來接,那麼,我就一定,一定會讓他親自,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