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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妖怪駙馬爺

  坐落於王宮旁邊的駙馬府,此時早已被數千軍力團團圍困。

  擁擠的巷子裡擠滿了全副武裝的軍士,一隊隊的騎兵駕著馬在四周來回巡視,互相之間見了面也只是默默點點頭。

  那民房的屋頂上,窗台邊,通通站滿了將弓弩拉得滿弦的射手。一支支泛著寒光的箭矢直指駙馬府緊閉的大門。

  整個區域都已經被嚴密封鎖了。一陣風吹過,就揚起漫天的落葉。所有的居民都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准外出,不准談論,更不准將消息外傳。

  那氣氛一片肅然。

  駙馬府中,一座三層高的閣樓二樓的窗邊,一位濃眉大眼,相貌俊秀的男子正悄悄將竹簾揭開一條縫朝外細細查看著。

  這男子身穿一身黑色嵌金華服,髮髻上墜著一枚碩大的紫色寶石。雖說是文士裝扮,那魁梧的身材卻一點都不輸與武將。

  許久,他淡淡歎了口氣,將竹簾放了下去。

  「怎麼樣了?」

  在他身後的臥榻上,端坐著一位美艷婦人。

  雪白的肌膚,一身粉紅色的長裙彷彿一朵盛開的粉色百合,高高梳起的長髮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子。那氣質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雍容華貴。只是那面容略顯憔悴,眉目間,更是有一股惆悵揮之不去。

  在她的周圍,還有兩個孩童。

  大的看上去已經有十餘歲,小得看上去也有五六歲。

  女子懷中的襁褓裡,還有一個嬰兒。

  此時。那婦人連帶著孩童。都眼巴巴地望著英俊男子。

  那男子稍稍猶豫了一番。淡淡歎了口氣,輕聲道:「還是老樣子,整個駙馬府都被團團圍住了。陛下已經連邊疆的部隊都往回調了。」

  說著,他轉身走到一旁的長椅坐了下來,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嘴邊,卻只是抿著。似乎在細想著什麼。那雙眉緊緊地蹙著。

  「那……接下來怎麼辦?要不,妾身進宮跟父王說說吧。」

  「沒用的,先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只會以為是我施了妖法迷惑了你。你一進宮,多半會被陛下給軟禁起來,到時候,我們一家子便要分隔兩地了。」

  說著,男子將茶水一飲而盡。

  女子呆呆地眨巴著眼睛,低下頭,發現自己的三個孩子都在眼巴巴地望著自己。那較年長的更是伸出一隻手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袖。

  女子連忙笑了笑,將他們一同擁入懷中。低聲道:「放心,娘不會去的,我們一家五口,不會分離。」

  「外公為什麼要捉拿父親呢?」年齡較小的孩子低聲問道。

  「外公是受了讒臣迷惑罷了,過幾天,肯定就會醒悟過來。」

  這兩人,男的是寶象國的三駙馬莊狼,女的是寶象國三公主百花羞,至於那三個孩子,皆是他們所生。

  稍稍沉默了一下,屋外傳來一陣馬蹄,駙馬爺又起身朝著窗台走去,掀開竹簾看了一眼。

  「怎麼樣了?」公主又問。

  「沒什麼,巡視的兵衛罷了。」

  公主輕聲道:「這樣下去,每日提心吊膽地,總歸不是個辦法啊。」

  「辦法多的是,只是不能用罷了。」

  「不能用?」

  駙馬爺回頭看了公主一眼,哼笑道:「要戰,這寶象國全部軍力集結一處,也不是我的對手。即便不施法力,只要我修書一封送往軍營,明日,自然兵變。即使是這圍困駙馬府的西允將軍,也早在圍困此地之前便給我偷偷來了密函,詢問該如何應對陛下旨意。」

  說著,駙馬無奈搖頭,接著道:「這些個將帥都是我一手提拔,如何可能憑陛下幾句話,就信了我是妖對我兵戎相見呢?若當日不是我點頭,陛下哪裡調得到兵馬圍困駙馬府守護王宮?」

  公主微微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做的。」

  聞言,公主強撐著笑了笑。猶豫了許久,她又低聲道:「你……真的是妖嗎?」

  「怎麼,你到現在還不信?不是第一次見面就跟你說了嗎?」

  「我那時候……以為你在開玩笑。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妖怪啊。」

  注視著公主,駙馬輕聲道:「其實嚴格來說我也不算妖,我應該算是……偷偷下凡的天神。被天庭招安的妖,便不再是妖了。六百多年前那一場大戰,天庭元氣大傷,仙位多有虛席,便不得不用凡間招安的妖填補空缺了。而你前世,則是天庭披香殿的侍女。你被判下謫仙井,我是追著你來的。」

  公主沒有接話。

  低下頭,她用手輕輕撫摸著自己長子的額頭。

  那額頭上,有一撮小巧的狼絨。

  不僅僅是如此,孩子的耳朵,也是好像狼一樣,只是覆蓋在特製的假髮下,平日裡看不清罷了。

  其他的兩個孩子,包括那襁褓中的嬰兒,也都是如此。

  十餘年前,寶象國還只不過是西牛賀州上的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國罷了,甚至還需要通過給周邊的其他王國上貢才得以安身立命。

  然而,這位忽然出現的男子,給這個國家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先是在危難之中加入了寶象國的部隊,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硬生生將這個國家從覆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緊接著,這個剛剛受了封賞的年輕將領向國王提出給他五千兵馬,他便可直取敵國都城。條件是事成之後,他要娶三公主為妻。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被勝利沖昏了頭,想當駙馬想瘋了。

  莫說五千兵馬了,就是五萬。舉國上下也沒有任何將領敢接下這任務。

  與所有人一樣。寶象國的國王。也並不相信這個口出狂言的年紀將領,婉拒了他的請求。

  結果,他連夜帶著自己的五百親兵出擊了。

  沒有後援,沒有糧草,沒有輜重,他孤軍深入敵境,然而,他真的成功了。敵國三萬大軍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潰千里。

  僅僅一個月時間,他便結束了這場打了十五年的戰爭,將敵國王室所有成員的人頭打包送了回來。從此之後,方圓萬里,再也沒人敢小瞧寶象國。

  想起與自己的駙馬初見之時,公主不由得面露甜甜的笑。

  那一天,他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血染的旗幟得勝歸來,整個都城都在為這位戰神歡呼。

  她戴著面紗,易了妝容。混雜在人群之中喊啞了嗓子,拍紅了手掌。像一個熱情的小粉絲。

  他們沒有見過面,然而,他卻一眼就認出了她。

  騎著馬,他脫隊朝她飛奔而來,單膝跪地,雙手將一封卷軸捧到她的面前。那是敵國的地圖,也是他準備獻給寶象國國王的聘禮——一塊相當於寶象國國土三倍大小的領地。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這位公主殿下,她感覺自己都要被那炙熱的目光融化了。

  他用只有他和公主能聽到的聲音說,他是一隻狼妖,是天庭二十八星宿之一,天將奎木狼。而公主,是披香殿的侍女,因犯錯,被判下了謫仙井,所以,他就跟來了。他說他想娶她,問她願不願意嫁?

  其實那時候她什麼也沒聽清,一股熱血上湧,她早已被突如其來的愛情沖昏了頭,只記得他問自己願不願意嫁給他。所以,她拚命地點頭,什麼矜持都不要了。

  緊接著,國王也同意了他們的婚事,王都中的每一座房子都掛起了紅綢以示慶賀,宴席足足擺了三個月,舉國歡慶。

  那一刻,她無疑是天地間最最幸福的女子。

  婚後,他被委以重任,好像變戲法似地整頓吏制,強化軍統,興修水利……每一項政策,都恰到好處,每一個舉動,都卓有成效。就連什麼年份應該種植什麼作物,他都一清二楚,從未有過遺漏。

  僅僅十幾年的時間,他將一個原本貧弱的國家變成了一方霸主。也正因此,他在這個國家有著遠遠超過國王的威望,有人敢抗旨,卻沒有人膽敢違抗他的命令。

  因為違抗他的人,會被所有人唾棄。

  如果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也許,會變成一段千古傳唱的佳話吧。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那麼完美的事物。

  當日第一個孩子出生,便已經嚇壞了駙馬府裡的眾人。一直以來,他們都是想盡各種辦法不讓孩子接觸外界。當時所有知道的人,包括公主自己都還以為這特異的長相,不過是巧合罷了。誰知道,第二個孩子又是如此,緊接著,第三個依舊如此。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坊間早有各種謠傳,而直到前幾日……終於,事情就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怎麼?」駙馬緩緩地朝公主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後悔嫁給我了?」

  公主緩緩搖了搖頭:「榮華富貴都享受過了,這患難,也該跟你共度才是。」

  「不介意我是妖了?」

  「這不重要。」

  「那什麼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丈夫。」

  說著,公主仰起頭看著駙馬,淡淡笑了笑。

  駙馬微微一愣,伸出手,將公主擁入懷中。

  「放心吧,沒有人能分開我們的。即使是玉帝,也不能。」

  ……

  此時,王宮中,年紀一大把的寶象國國王正在書房中來回地踱著步,嘴裡不斷叨念著。

  「那妖怪十幾年前用妖法迷惑了幾乎所有人,就連本王也著了他的道,讓娶了本王的三公主,成了我寶象國的駙馬。這些年來,他在我寶象國作威作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不僅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候他連本王的旨意都敢不聽。那些個臣子,一個個也是陽奉陰違,顯然都是受了他的迷惑!此妖不除,難卸我心頭之恨!」

  「那他究竟為什麼這麼做呢?」一旁的玄奘輕聲問道。

  「為什麼?這還有為什麼?」寶象國王勃然大怒,吼道:「肯定是為了本王的王位!為了我寶象國祖傳的江山社稷!」

  「還有貪圖三公主的美色。」一旁的大臣附和道。

  「對對對!一定是如此!」寶象國王猛地點頭,望向玄奘,又重重地重複了一遍:「一定是如此!」

  玄奘與身旁的天蓬面面相覷。

  只聽天蓬乾咳兩聲,道:「陛下,此事,恐怕還另有內情。」

  「什麼內情,你說!」

  深深吸了口氣,天蓬道:「這妖怪,在下見多了。可古往今來,妖怪莫不歸於山林,會為了美色王權跑到城邦之中的,當真是少見。如果他真如陛下描述的那般,識得變化之術,又懂得觀風測雨,那起碼也有化神境了。如此妖怪,放到哪裡,都是一方霸主,犯不著冒著風險跑到這裡來當駙馬。」

  「怎麼?」寶象國王把眉一橫,冷聲道:「你這是覺得本王在撒謊,還是覺得我寶象國的駙馬不值一文了?」

  「不敢。」

  一旁的大臣低聲道:「就算不是為了美色王權,也是為了我寶象國國庫中堆積如山的財寶。」

  咬著牙,寶象國王重重唾道:「對!一定是如此!只要你們替本王除了這妖怪,要什麼,本王都給你們!我堂堂寶象國的駙馬竟然是一隻妖怪,若是流傳出去,讓本王顏面何存?讓本王如何面對我寶象國的列祖列宗?」

  緊接著,寶象國王又是一通咒罵,越罵越難聽,越罵越匪夷所思。

  那一旁的玄奘與天蓬都靜靜地聽著,默不作聲。

  到末了,寶象國王抬頭望了一眼窗外灰濛濛的天,重重哼道:「今天天色已晚,也不為難你們了,就先休息吧。養足了精神,明天替本王除妖!聽懂了嗎?」

  說罷,甩手就走。

  也不等兩人回答,一旁的侍從便已經將他們都請出了書房。

  一路上,天蓬與玄奘對視了好幾眼,卻都只是沉默著。而那四周的侍衛則都時不時地悄悄朝他們望,眼神之中似有異樣的味道。

  到了宮門口,見了在門外等候的黑熊精和小白龍,他們一起被侍衛領到了城中一處僻靜別院裡。安頓好了,那些個帶路的兵衛才離開院子,卻並沒有完全離開,而是將這所別院團團圍了起來,就好像生怕他們跑了一樣。

  那兵衛剛把大門關上,小白龍便急匆匆地問道:「不是要我們降妖嗎?那妖在哪裡?」

  「大聖爺不在,那寶象國王所說,聽上去又不合情理……」說著,玄奘轉而望向了一旁的天蓬。

  「怎麼啦?」小白龍有些疑惑地瞧著兩人,道:「還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妖不成,要大聖爺出馬?難不成我們三個加起來都不夠他打?」

  稍稍沉默了一番,天蓬輕聲道:「此事事有蹊蹺,暫且還不能妄下定論。今夜,我先夜探駙馬府,查一查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