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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章:久別重逢

  「風鈴……到了?」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猴子明顯呆了一下。

  前來稟報的妖怪點了點頭。

  「我們在沙灘上發現……」

  還沒等那妖怪說完,猴子已經衝出了水簾洞,正巧遇上抱著昏迷的風鈴趕回來的黑子。

  「猴子哥,這個是不是……」

  猴子沒有說話。

  濛濛細雨中,他的眼眶漸漸有些濕潤了。

  分別六年,她已經長大了,變得國色天香,一身的紫色長裙,早已不再是原本那個圓臉道童。可猴子依舊記得那眉宇之間特有的神韻。

  短暫的定格之後,猴子快步走到黑子身前伸手奪過風鈴半蹲下來按住她的脈門。

  「應該是海嘯。」黑子支支吾吾地說道:「已經派人去請楊嬋姐了,不過不知道她方不方便。」

  「海嘯?」

  貿然拔了定海神針,沒想到連累了她。

  猴子身手一揚,道道靈力覆蓋到風鈴的身上,瞬間便將殘留的海水與鹽巴全部清除乾淨。

  「她沒事。」抱起風鈴,猴子一步步地往回走:「去找楊嬋討幾粒強旺血氣的丹藥便好了。」

  「明白。」黑子呆呆地點了點頭。

  進了水簾洞,猴子親自將她安頓在自己隔壁的房間。這是任何人都沒有的待遇。

  一切安排停當,猴子坐立不安地守著,目不轉睛地盯著。

  這一幕看得門口圍了一堆的妖怪都有些詫異了。

  呂六拐從妖怪堆裡擠出個頭來看了一眼,眉頭蹙成了一團。轉過身,他看到靠在牆邊的短嘴。

  「這個就是大王要你留意的人?」

  「應該是吧。怎麼?」

  「她叫什麼名字?什麼來頭?」

  「不知道什麼來頭。」短嘴略略想了下。道:「名字倒是提過一次。好像叫風鈴?」

  「風鈴?」呂六拐默念了兩次,似乎明白了什麼。

  從身旁走過的以素正巧聽到,整個怔住了。

  「風鈴?」

  「怎麼?你認識?」短嘴轉過臉來瞧著她。

  「沒?」以素搖頭淡淡笑了笑,將手中的藥瓶塞給短嘴:「這是楊嬋姐讓我送過來的。」

  說罷,也不等短嘴反應過來,轉身就走。

  握著藥瓶,望著已經消失在隧道末端的以素,短嘴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嘿。她這是怎麼啦?」

  「不明白?」

  短嘴低頭看著搖頭晃腦竊笑的呂六拐搖搖頭:「不明白。」

  那呂六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拉著短嘴低聲道:「這以素,是你們去惡龍潭的路上大王收留的對吧?」

  「是啊,這個還是我告訴你的。」

  「前前後後,那一路大王也就收留過她一個,對吧?」

  「對。」

  呂六拐回頭望了一眼擠滿妖怪的房門口,伸手比劃著:「六年前,以素大概這麼高,至於那叫風鈴的姑娘嘛……」

  短嘴恍然大悟:「你是說……是了,之前以素鬧脾氣那次。那個名字好像就是『風鈴』!」

  呂六拐嘖嘖笑了起來,一副賣弄的神情。悄悄掩住嘴道:「恐怕還不只。」

  短嘴往四周看了兩眼,連忙辦蹲下來將耳朵湊到呂六拐嘴邊。

  「既然這姑娘大王如此重視,你覺得,楊嬋為何不來?」

  「她不是……身體未癒嗎?」

  「老夫先前才去看過她,雖然有些虛弱,但絕不礙於行動。」

  短嘴瞪大了眼睛望著呂六拐,整個怔住了:「你是說……」

  「不用說出來。」呂六拐拍了拍短嘴的肩膀:「就是你想的那樣了。哎……這接下來,可有的亂了。」

  倆傢伙互相交換了下眼色,達成了一致意見。剛一轉過頭,卻發現敖聽心躬身站在身後伸長了耳朵!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短嘴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就你剛蹲下的時候。」

  「你聽到什麼了?」

  「別擔心。」呂六拐略帶敵意地瞧著敖聽心悠悠道:「便是聽到了,她也未必聽得懂。」

  「是嗎?」敖聽心挑釁似地瞧了呂六拐一眼,直起身子半掩著嘴眉開眼笑地回頭望了望那房間:「哎呀呀,這可比看戲精彩。嗯,有戲看,在花果山的日子也不至於太無聊了。好了,你們接著聊吧,我出去走走,不用再擔心我會聽到的。」

  說罷,敖聽心扭頭就走,神色之中儘是期待。

  短嘴與呂六拐對視了一眼,目光斜向遠去的敖聽心。

  「這就是個攪屎棍。」

  「有同感。」短嘴點了點頭。

  不多時,敖聽心敲開了楊嬋的房門。

  「楊嬋姐姐,聽心有禮了。」她恭敬地福身。

  依舊坐在臥榻上的楊嬋微微抬起眼皮,擺了擺手:「坐吧。花果山還習慣嗎?」

  「這裡風景秀麗,聽心怎會不習慣呢?」敖聽心輕輕坐到以素搬來的椅子上,那坐姿簡直溫柔得無可挑剔:「聽說楊嬋姐身體虛弱,東海龍宮也有些珍藏的丹藥,剛巧這次出來聽心也帶了在身上,想起來,便給楊嬋姐送來了。」

  說罷,從衣袖裡掏出一白色藥瓶放到桌上。

  楊嬋用眼角瞧了藥瓶一眼,好不容易擠出笑容:「謝了,聽心妹妹無需那麼客氣。這次那猴子實在魯莽了,回頭我讓他把你送回去。」

  敖聽心掩著嘴笑了笑:「這倒不必。聽心在這裡,說是人質,美猴王也未為難過。若是回去了反倒讓父王為難,往後定海神針之事對天庭不好交代。」

  「難得妹妹這麼明理,楊嬋謝過。」

  楊嬋朝著敖聽心點了點頭,屋內三人包括以素在內。一陣沉默。

  半響。敖聽心忽然問道:「楊嬋姐姐可知道那個叫風鈴的。是什麼人啊?」

  楊嬋的眉毛微微抖了抖,低下頭,擺弄著手指輕聲道:「斜月三星洞的道徒,須菩提首徒清風子坐下四弟子。說起來,她也有個與妹妹相似的名號,四公主。只是有名無實罷了。呵呵呵呵。」

  那笑聲聽上去有些虛。

  「這麼說起來,便是美猴王的師侄咯?」

  「算是吧。」

  「若只是師侄,為何美猴王那麼……」敖聽心扭頭朝窗外看了一眼。接著說道:「整個花果山可都以為花果山的王后來了呢。」

  說著,她又是掩著嘴笑。

  楊嬋的臉色整個刷地黑了。

  選擇性無視楊嬋的臉色變化,敖聽心繼續笑盈盈地往下說:「先前二郎神還誤以為楊嬋姐與那美猴王之間……現在想來,該是誤會了。聽心當時聽寸心姐姐說起,還信以為真了呢。真該給楊嬋姐姐賠個不是了。」

  楊嬋的嘴角猛地抽動,依舊默不吭聲,緊扣的十指直扣入肉裡。

  以素就差拿掃把趕人了。

  意識到氣氛的變化,敖聽心微微收了收神情,瞧著楊嬋低聲道:「現在花果山的統領們都收到了風聲,一個個都自覺去拜會。卻唯獨楊嬋姐您沒出現,大家都議論紛紛地……這樣恐怕……」

  她悄悄瞧著楊嬋的神情。

  楊嬋眨巴著微微有些發紅的眼睛緩緩抬起頭來。抿著嘴唇想了許久,深深吸了口氣,笑道:「行吧,我也去看看她。」

  在以素的攙扶下,她雙腳落了地。

  ……

  門外圍著的妖眾已被猴子勒令散去,只留下一兩隻小妖供使喚。

  狹小的房間裡,一盞青燈。

  猴子依舊安靜地守在風鈴身旁,指尖輕輕捋著風鈴的髮絲,靜靜地瞧著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

  她安靜地睡著,恬靜,如同孩童一般。

  「這小妮子,真的走過十萬八千里路來找我了。」

  本想永遠瞞著她,可終究是瞞不住。接下來,該也是會將她一併捲進來吧。

  「真是,倔得和我有得一拼啊。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靜靜地注視著風鈴,猴子的心有點酸酸地。

  想起在那朱紅大門前,她裝凶狠地要趕自己下山,見了血卻驚慌失措地要逃開。

  想起偷入藏經閣被青雲子捉住押送到師傅面前,這小妮子還冒險跑去幫自己藏書,最後哭得稀里嘩啦地……

  想起那個秋風蕭瑟的晚上,她吞服了闊靈丹擋在自己身前,那時候的她,弱得連猴子都打不過,卻一邊流著淚,一邊瑟瑟發抖地對著一眾道徒叱喝道:「誰也不許傷他!」

  這個小女孩,在那個秋風蕭瑟的晚上,強忍著不哭出聲響,攙著他,走過很遠很痛的一段路。

  自己一刻不停地走,她卻一路在追。

  她和自己,就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一般,剪不斷。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猴子撫著風鈴的額頭不由得欣慰地笑了出來:「現在,我再也不用你護著了。還記得那晚我跟你說的嗎?那不是開玩笑的,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齊天大聖』。所向無敵的,齊天大聖。總有那麼一天,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做任何事。」

  說著,他不由得略略有些得意了。

  風鈴忽然微微動了動嘴唇:「水……」

  「水!」

  猴子連忙轉過頭去,身後的妖怪已將盛滿水的杯子遞送過來。

  扶起風鈴,一點點地餵進去。

  許久,她微微睜開眼睛,望著猴子,咬著嘴唇,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墜。

  「猴子,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忍了許久,她終究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入猴子懷中。

  緊緊地摟著她,猴子輕聲歎道:「好了,以後我都在身邊,隨時想見都見得到了。」

  門外,楊嬋面無表情地看著,扶著以素的手越攥越緊,瑟瑟發抖,緩緩轉身,眨了眨眼道:「走吧,我們改天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