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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求來生

  靈霄寶殿。

  一個天兵匆匆從殿外奔了進來,看到天蓬,看到滿殿兵甲的時候猛地一驚,小心翼翼地繞開,跪下,奏報道:「啟稟陛下,月樹上,天蓬元帥的花,開了!」

  「開了?」所有的仙家都吃了一驚。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開了?」

  「怎麼會,霓裳仙子死了,怎麼還會開花?」

  「這不可能,該凋謝才是!」

  「是啊是啊,一方身死,姻緣斷去,該是凋謝才是。」

  「一定是看錯了,看錯了。」

  「難道花的另一面不是霓裳仙子?」

  眾仙家議論紛紛,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許久,玉帝震了震衣袖,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蓬緩緩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朗聲道:「此事過於怪異,有駁常理,容朕與太上老君商議後再定。來人,先將天蓬扣下,打入天牢!」

  「諾!」

  環繞四周的兵將朝著天蓬湧了過去。

  劇烈的氣流從天蓬的身上急旋而出,瞬間轟散了殿上淡淡的雲霧。

  龐大的靈力在匯聚。

  那一個個兵將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刃,驚慌失措地後退,嚥著唾沫,不敢輕舉妄動。

  所有的仙家都大驚失色,就連轉身要走的玉帝也停下了腳步,不自覺地撐住了龍椅的扶手。

  在場的,所有的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天蓬已經調動了所有的靈力。

  這是拚死一搏的架勢。

  「陛下——!」他抱著霓裳高聲喊道。

  瞪大了眼睛,與玉帝怔怔地對視。毫不退縮。

  所有的兵將,所有的仙家都將目光轉向了玉帝。

  許久。玉帝深深吸了口氣,無奈地笑了。他知道天蓬想要什麼。他一直都知道。

  霓裳死了,如果天蓬想走,這天宮沒幾個人攔得住他。帶著天河水軍下界,必是一方霸主,六十萬精銳之師,便是天庭也無力圍剿。

  這遠比灌江口的楊戩要難對付得多。

  可他沒有走,他回來盡忠,他送玉帝最後一個人情,求死。給足了天庭顏面。

  千年君臣,他要的,玉帝如何能不知道?

  抿著嘴,玉帝淡淡道:「傳朕口諭,好生安葬霓裳仙子,魂魄送入輪迴,許她一戶,好人家。」

  說罷,玉帝無奈地搖頭。拂袖離去。

  身後的卿家高聲喊道:「退朝——!」

  天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緩緩閉上雙眼,淚流滿面,緊緊地擁著霓裳。叩首:「天蓬,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隆恩!」

  所有的仙家都呆呆地看著他。

  「行行重行行。團圓日較少,三十三天覷了。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此生緣來是緣淺。不堪幽夢太匆匆,願來生……」

  天籟之音還縈繞耳畔。

  輕步曼舞,閒婉柔靡,嬌媚的身影彷彿就在眼前。

  如玉的臉上,甜甜的笑……

  「願來生……」

  來生。

  月樹上的花迎風綻放,搖曳,這是只剩下一個人的紅塵。

  今生已無可挽回,可就算剩下一個人,這段情,他也要去守護,用自己的命,去換霓裳一個來生,換霓裳下一世的幸福,無怨無悔。

  身上澎湃的靈力散去。

  四周,無數的兵將面面相覷,一擁而上將他制住。

  ……

  天庭的次日,凡間的次年,六十萬天河水軍兵臨南天門外,擦亮了兵器鎧甲,弩上箭,弓滿鉉,擂起戰鼓,叫陣。

  只等一場惡戰。

  二十萬南天門守備軍龜縮在南天門裡,不敢應戰。

  分散各地的四十萬天軍緊急馳援。天庭的盾與劍,整整一百二十萬大軍於南天門外擺開陣勢,對持。

  一邊士氣高亢悍不畏死,一邊唯唯諾諾士氣低迷。

  這是誰都不敢想像的結果。

  天河水軍提請奏折,要求釋放天蓬,還其元帥之位,處死亂臣賊子太白金星。

  玉帝派出特使,以赦免他們的罪為條件要求天河水軍撤回駐地,聖旨被當著特使的面燒燬。「殺讒臣,清君側」的呼喊聲直通九霄。

  坐在靈霄寶殿的龍椅上,玉帝呆呆地注視著放置在桌面上琉璃盞裡微微顫動的水,無聲地歎息著。

  「莫不是,真把朕當成凡間的昏君了?」

  他無奈地笑了。

  「這局勢,怎就變成這樣了?」

  事到如今,只要敢動天蓬,那麼無論戰果如何,天庭都勢必失去這把最鋒利的劍,猶如自斷右臂。

  而就在此時,靈霄寶殿上卻依舊在為天蓬而爭論不休,爭論的內容,不是是否釋放天蓬,而是該給天蓬羅列多少罪名。

  沒有人會相信憑六十萬天河水軍就能攻破南天門那天鑄的法陣,他們所在乎的,只是如何迅速消滅自己的政敵。

  看著那些仙家的嘴臉,玉帝只能苦笑。

  「陛下,這天蓬月樹花開已是不爭的事實,當按例貶下凡去!」

  「陛下,那日天蓬殿上之舉早已是欺君罔上,論罪當誅!」

  「陛下,天河水軍謀反,依如今所見,那天蓬早有不臣之心,當立斬以震懾三界!」

  神仙動情,欺君罔上,謀反……一條條,一樁樁,都是死罪,偏偏又都不是莫須有的。

  可玉帝就是不判,猶豫著,猶豫著,舉棋不定。

  「陛下!如此逆臣,不能姑息啊!」

  「陛下!如今天河水軍兵臨南天門,已成謀反之勢!那天蓬便是死一萬次也不冤,何須猶豫!」

  玉帝還是不開口。

  「陛下,老臣已經將天蓬的罪責全部羅列出來,懇請陛下批示。」

  一本奏折連帶沾了硃砂的筆被遞到玉帝面前。

  他還在猶豫著,閉口不言。

  可還能撐多久呢?

  滿殿仙家,無數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玉帝不放,等著,那急切的目光就好像要將玉帝生吞下去一般。

  終於,在他們的注目下,玉帝緩緩地朝著硃砂筆伸出了手,卻依舊猶豫著。

  「陛下,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一直守候在身旁的捲簾忽然跪倒在地。

  玉帝將手收了回來,淡淡道:「但說無妨。」

  捲簾拱手道:「陛下,先前那月樹上不過一個花蕾,霓裳仙子死了,那月樹上的花蕾不只不謝,反倒是開了,實在有駁常理。依末將之見,那月樹,怕也是有錯漏的時候,切不可因此而冤枉了忠良!」

  「胡說八道,那天蓬乃是亂臣賊子,何時變成忠良了?」有仙家叱喝道。

  「天河水軍戰功赫赫,對天庭,對陛下,天蓬元帥之心如月可鑒,如何就是亂臣賊子了?」捲簾瞪大了眼。

  太白金星緩緩走出人群,冷冷地看著捲簾,笑道:「區區一員偏將,也敢在這大殿上胡言亂語。」

  「月樹錯漏?哼!陛下!那天蓬當日都已經親口承認,還有何錯漏?」

  「忠良?那南天門外的是什麼?」

  「依老臣看,這捲簾是天蓬埋伏在內線,想幫他脫罪!當打入天牢嚴刑拷問,必有所獲!」

  群臣發難,捲簾卻如同聽不到一般,只抬頭怔怔望向玉帝。

  許久,玉帝捋著長鬚點了點頭,道:「眾仙家所言極是,捲簾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那月樹本是天道所化,便如同地府的生死簿。如今生出這等異象……天道有異,不可不察。依朕之見,還是等朕與太上老君商榷一番,再行定論。」

  「陛下,太上老君如今外出雲遊,也不知幾時能歸。那天河水軍的一眾亂臣賊子卻已經兵臨南天門,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是啊是啊,陛下,還是早做決斷的好啊!切勿漲了賊軍的士氣!」

  「是啊陛下!此事緩不得,老臣懇請陛下早做決斷!」

  依舊是眾口一詞。

  捲簾怔怔的望著玉帝喊道:「陛下!切勿寒了忠臣的心啊!」

  滿殿的仙家都緊緊地盯著玉帝,包括捲簾。

  時間流逝,玉帝孤孤單單地坐著靈霄寶殿上寬大的龍椅,撫著扶手,抬頭仰望上方猶豫漫天星辰緩緩流轉的圖騰,無聲長歎,似是陷入了沉思。

  許久,他緩緩道:「便五日,五日之內,若是太上老君未歸,朕必定給眾卿家一個答覆。君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