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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乾元金光洞觀鏡殿內,玉鼎真人與太乙真人相對而坐。

  「師兄,你讓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將悟空交出去?」玉鼎真人有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悟空,就是那妖猴的名字吧?天將要人,將他交出去便是了。」

  「那個叫雨荷的道徒並不是悟空殺的,難道你連我也不信?」玉鼎一下站了起來。

  「我自然是信。況且,這崑崙山有道徒五百萬,莫說不是他殺的,便是他殺的又如何?修仙之路本就凶險,若修了悟者道卻不懂潔身自保反倒為**所迷,便是不死也難有所成。這樣的道徒,別說死一個,便是死十個,我也不會過問分毫。」

  「既然那事不追究,師兄你也知道前因後果,為何還讓我將悟空交出去?昨夜釋放天軍所囚禁妖怪的罪名,必是那王路琦陷害悟空!」

  玉鼎顯然是怒了,那的聲音高了八度,在寬闊的大殿內共振,重重迴盪。

  然而,太乙真人卻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玉鼎真人攥緊了的拳頭,將目光微微上移,直視玉鼎驚恐的雙目,那神情悠閒得讓玉鼎越發憤怒。

  他緩緩道:「師弟啊。像你這般招惹因果,如何使得?那王路琦雖有不是,但說到底也是我崑崙一脈,莫不是我們還要自己揭自己的短不成?想那天將也不是昏庸之輩,既然他們都願意信了,我們為何不信?」

  玉鼎已是急火攻心,直指著太乙叱呵:「人在我們崑崙山被捉,天軍對妖精向來狠辣,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到時你如何與須菩提解釋?」

  太乙真人依舊淡漠地注視著玉鼎:「崑崙山明面上是我執掌,各門到底還是各自為政,此乃眾所周知之事。況且,天庭執掌六道,天軍要人查案,我等配合,也是無可厚非。至於天軍如何對待那猴頭,便不是我等考慮之事了。」

  說罷,太乙真人的臉上漸露笑容。

  此時,玉鼎腰間的鈴鐺驟然響起。

  ……

  「這老頭子跑哪裡去了?」躲在洞府之中的楊嬋有些緊張地搖晃著手中的鈴鐺。

  ……

  低頭驚恐地看著那震動的鈴鐺,玉鼎抬起頭望向眼前微笑的自己的師兄,頓時面色煞白。

  「你!」玉鼎轉身便要走。

  只聽一聲巨響,一陣狂風掃過玉鼎的臉龐,揚起發須,原本敞開的大門已經關上。

  偌大的殿堂登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太乙真人靜靜地坐著,閒情逸致。玉鼎真人靜靜地站著,攥緊了拳頭,雙肩瑟瑟發抖。

  偌大的殿堂,只剩下玉鼎真人重重的喘息聲。

  「師弟啊,你許久未到我這觀中來,今夜,便在觀中住下吧。你我師兄弟,也好敘敘舊情啊。」他伸手提起一旁沸騰的水壺,為玉鼎沏上一杯茶,緩緩歎道:「至於那還在洞府之中的楊嬋,已經不是你的徒弟,就別操那份閒心了。」

  ……

  面對人多勢眾來勢洶洶的天兵天將,猴子咬緊了牙,暗暗攥緊了手中的棒子隨時準備發作。

  便是明知打不過,他也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

  只是凌雲子為何……

  正當大戰一觸即發之時,身後傳來凌雲子的聲音。

  「別,別!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凌雲子驚呼著從洞府裡奔了出來。

  看著凌雲子那看似慌亂的神態,猴子忽然覺得一陣噁心。

  相處了這麼久,此刻他竟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這位師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你分明早知如此,為何還要讓我出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為何還要演戲?

  「你又是誰?」那天將取下面具,露出老腮鬍以及一張滿是橫肉的臉。

  「在下凌雲子。」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自己凌雲閣的令牌伸手遞了過去。

  兩個天兵手持武器忙護在天將身前,卻被那天將一把推開。

  伸手接過凌雲子的令牌掃了一眼,甩回去:「原來是凌雲閣凌雲子啊。哈哈哈哈。」

  「正是在下。」凌雲子賠笑道:「這位是我的一位故人,也是這金霞洞的客人。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了吧?」

  故人?

  站在一旁的猴子攥緊棍子的手已經瑟瑟發抖,死死盯著虛情假意的凌雲子。

  「沒什麼誤會!」站在天將身後的王路琦嚷嚷道:「昨晚放走那妖物的便是他!我親眼所見,哪裡來的誤會?」

  那天將面無表情地看著凌雲子,抬起手來隨意地拱了拱,道:「昨夜有人夜闖我天河水軍營地,放走了用來篩選新兵的妖怪。這崑崙山脈臨近也便只有你的這位……『故人』是妖,況且,也有證人。為此,我們特來緝拿。」

  凌雲子回過頭去瞧了猴子一眼,這一眼,他臉上堆滿的笑容頓時僵住。

  他分明看到猴子眼中濃厚的怒火,竟是對他而來。

  猴子壓低了聲音,眼睜睜地看著凌雲子,說道:「既然想讓我被他們捉走,又何苦如此惺惺作態呢?」

  短暫的錯愕之後,凌雲子又換上了原本的神情,轉過臉去笑呵呵地對天將說道:「昨晚我與他在一塊呢,你們有證人,我也算證人啊。他如何能分身兩地潛入天河水軍營地呢?這鐵定是個誤會。」

  只聽那天將冷冷道:「是不是誤會,我們帶回去詢問一番自有分辨!拿下!」

  說罷,又是一揮手。

  那一眾天兵當即舉起手中的兵刃,猴子也扣緊了手中的棒子隨時準備動手。

  劍拔弩張之際,凌雲子卻忙張開雙臂擋在兩方之間喊道:「慢!慢!天將還請通融一下!我乃須菩提祖師座下弟子凌雲子,還請天將給個面子。」

  猴子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冷笑,他甚至覺得,如果一會打起來,他會先給凌雲子一棒!

  「不敢讓我們帶人回去,必是心中有鬼!這凌雲子,應當一同拿下!」王路琦在一旁喊道。

  「你休要胡言亂語!如你這等陰險狡詐之徒,若敢再胡言,休怪我無情!」凌雲子指著王路琦破口大罵。

  「須菩提祖師若真需要我們給這個面子,自然會致信天蓬元帥。至於你嘛,凌雲子,若你還擋著我們天河水軍的道,小心問你一個窩藏的罪責!」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激辯,猴子卻分毫都沒聽進去。

  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充滿了疑惑,一方要陷害他,他認了。可另一方,為何要背叛他?

  正當猴子處於無限的絕望之際,身後傳來楊嬋的聲音。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到這份上了,還有說的必要嗎?戲演得這麼好,幹嘛不去當戲子?」

  聽到這聲音,為首的天將臉上頓時多了一絲遲疑。還沒等他細想,只聽一聲輕喝,三道紅光從洞中射出,瞬間擊倒了三名天兵。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天兵陣列頓時一片慌亂!

  「鎮定!上盾!」

  「諾!」

  一部分天兵卸下了自己背上的重盾擋到隊伍的最前面。整個隊伍也迅速打亂,又重新集結,訓練有素。

  可隊伍畢竟是隊伍,即便如何訓練有素,也比不上一個人的手腳快。

  還沒等那些天兵重新完成佈陣,楊嬋已凌空飛出衝到了最前面,長綾拂過猴子的肩,留下一陣清香。

  仰頭望去,那一身白衣翩翩,宛如仙子一般,身後懸空的寶蓮燈散發著昏紅的光。

  凌冽的風揚起長髮,那原本魅惑的雙眸,此刻凌厲無比。

  一剎那間,那一眾天兵竟也看得癡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那天將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劍咆哮道。

  有人貼到天將身邊悄悄耳語:「這恐怕是……楊嬋。」

  那天將握劍的手頓時一顫。

  興許是因為楊嬋出現得過於忽然,那些天兵瞬間組成了長戈、盾、箭三人一組的陣型,一張張長弓拉得滿鉉,卻一個個愣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

  楊嬋仰著頭,遠遠地瞧著那錯愕的天將,嫣然一笑,凌空旋轉間隨手灑出六道黃符。

  「楊嬋,別!」凌雲子高喊。

  然而,那六道黃符已經朝著四周散去,瞬間便已飄至天兵的頭頂,爆開,散出陣陣黃煙將所有的天兵都包裹在內。

  「是煙霧遁!別慌!」

  「穩住!莫亂!」

  「佈陣!緊守崗位別讓他們跑了!」

  「不好!這煙有毒!嗷--!」

  眼前一片混亂,瀰漫的黃煙中依稀可見天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楊嬋緩緩飄落在猴子的側邊,微微揚起頭,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冷冷地掃了那些在地上翻滾掙扎的天兵一眼,她輕聲道:「快走。」

  「走了不就說不清了嗎?」凌雲子高呼著伸手要去拽住猴子。

  楊嬋猛地一個轉身,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細劍,劍尖直頂到凌雲子的喉嚨上。

  凌雲子一驚,連忙將手收了回來,往後退了一步:「你……你要幹什麼?」

  睜著冰冷得沒有一絲情感的眼睛,楊嬋叱呵道:「你以為一隻猴妖被天兵捉去就說得清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凌雲子頓時啞口無言。

  拽著猴子的手,楊嬋朝著其中一個方向突圍,手起刀落,沿途幾個擋道的天兵身首異處。

  一滴鮮血濺到了那張如玉的臉龐,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這分明不是一位仙子,而是一位來自地獄的羅剎!

  這一幕看得猴子不由得心中一顫。

  也許這一刻,猴子才真正看清了楊嬋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她與世間的女子截然不同。

  她擁有絕世的面容,卻沒有一般女子的情懷。

  她擁有六道最尊貴的血脈,卻背負最深刻的仇恨。

  她自私得令人髮指,驕傲得令人厭惡,冷酷得令人心痛,便是有淚,也只會獨自對著月亮流。

  然而,在千年的光陰裡,與不公的命運不懈搏鬥的並不僅僅是她那被稱為蓋世英雄的哥哥。

  還有,這個本該擁有似水年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