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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3

  許兵並不領情,還把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這還不是你教育得好嘛!教育我要跟指導員搞好關係,教會得我都要跑到火車站去拍他的馬屁了。這叫什麼事呀!」

  徐曉斌笑了,說:「誰讓你給人家捅了那麼大的婁子呢?你去車站接他是對的,一是你的姿態要高一點,禮賢下士嘛;二是怎麼也要趕在那個麼蛾子之前見到他吧?你要知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許兵問:「你的意思是,讓我趕在麼蛾子之前,告訴指導員事實真相?」

  徐曉斌說:「一切都要見機行事。我相信你有這種智慧和能力,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你最近惹的亂子還少嗎?不要再添亂了,把好事再變成了壞事。」

  許兵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終於沒說出來。她掃興地放下電話,歎了口氣,心想:最近怎麼搞的?冒犯了哪尊神了?怎麼老是麻煩不斷呢?是要小心點了,免得再大大咧咧地惹是生非得罪人了。

  「獵豹」越野車裡,坐在前排的許兵回過頭來問徐曉斌:「哎,如果有機會,我能跟指導員說嗎?」

  徐曉斌在後頭指了指前邊司機的腦袋:「你看能說嗎?」許兵笑了,說:「奶奶的,我都有點傻了。」

  徐曉斌點頭說:「是,你是有點傻了。傻子,見了人家的面,不要再犯傻了!」

  許兵虛心地點頭說:「放心吧,不是還有你嗎?」徐曉斌馬上就飄飄然了:「對!你也放心吧,一切有我給把關呢,你用不著緊張!」

  許兵笑了,扭頭去問司機:「現在是往南走吧?」司機認真地告訴她:「許連長,現在是往東走。」許兵「咯咯」地笑了起來,說:「噢,鬧了半天是往東啊,我都不知東南西北了!」

  徐曉斌在後邊說她:「你又活過來了。對你這種人,真是該痛打落水狗哇!」

  許兵笑著說:「我是只會游泳的狗,我會狗刨。哎,你說,那個蛾子會不會也跑來接站呢?」

  徐曉斌急得又指司機的頭,許兵看了他一眼,說:「他哪知道說的是誰呀。」

  徐曉斌心想:完了完了,看來這傢伙真有點變傻了!人家雖然是團裡的司機,不知道麼蛾子是誰,人家還不知道你去接誰嗎?

  許兵又說:「她好像還沒回來。你說,她到底去哪裡了呢?那事以後,她好像就不見了,她回老家去了吧?」

  「這誰知道哇!」徐曉斌說。

  「哎!」許兵大叫了一聲,不但嚇了徐曉斌一跳,也把司機嚇了一跳,司機扭過頭來看她。許兵也不管,只管說她自己的:「你說,她會不會跑到南京去,惡人先告惡狀呢?」

  徐曉斌說:「這怎麼可能呢?院校管得都很嚴,這種短期班,是不准家屬去的。」

  許兵說:「人家不住學校唄,人家住到外邊唄,難道也不行嗎?學校還管那麼多嗎?」

  徐曉斌不耐煩了,沒好氣地說她:「好好坐你的車吧,哪來這麼多廢話!」

  司機笑了,扭頭又看了許兵一眼。許兵問他:「上等兵,你看我幹嗎?」

  司機笑而不答,許兵又替他回答:「你是敢怒不敢言吧。覺得一個技師訓一個連長,特別不合適?」

  司機更笑了,說:「許連長,您可真逗。」

  許連長坐正了身子,目視著前方,自言自語:「快到了,但願一會我還能這麼逗。」

  火車快進站了,莫小娥愈發緊張不安,連叢容都察覺出了她的不安。

  叢容問她:「你好像很緊張,你害怕什麼呢?」莫小娥心中一驚,掩飾地理了理頭髮,笑了笑說:「我緊張什麼呀,我有什麼怕的呀?」過了一會,見叢容不接她的話,又補充道:「我只是有點心煩。一想到回去又要見那厲害的女人,我就心煩。」

  叢容說:「你有什麼町心煩的?以後不要理她就娃了,井水不犯河水,她能怎麼著你?」

  莫小娥歎了門氣說:「唉,要是不住在一起就好了。樓上樓下的住著,很難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我不去惹她,誰能保證她不來惹我呀!「叢容說:「你別心煩了,我回去找她談談吧。」莫小娥嚇得急忙擺手:「箅了算了。你還是別去找她的好,省得添麻煩!」

  叢容盯著她問:「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我去找她呢?」莫小娥說:「我哪是害怕呀,我是擔心你會跟她談崩的。她那麼強詞奪理,又那麼能說,你哪是她的對手呀,哪說得過她呀!你倆要是鬧翻了,以後就沒法在一起共事了,我該多內疚呀!我又幫不上你什麼忙,還給你添麻煩,拖後腿,你說我能心安嗎?」

  叢容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扭頭看起了窗外。叢容是個心智都很正常的成年人,哪可能糊塗到犯傻的地步?其實,當天他就有點懷疑了。只是他把這懷疑掩飾得很好,沒有讓莫小娥看出來而已。

  以他對許兵的瞭解,許兵掄著武裝帶,堵著他們家門口,那是完全可能的。但他相信許兵是不會胡來的哇,不可能像莫小娥說的那樣,見了她鄉下的表哥,就會發瘋似的堵上門的。她把許兵說成什麼人了?是個二百五吧?她也太不瞭解許兵了,也太不瞭解他了!他同許兵搭檔了兩年多,許兵是什麼樣的人,他還能不清楚?那天早晨,許兵到底在他家門口堵住了什麼人?叢容心裡頭,不止是畫上問號了,簡直就是堵上了一塊石頭,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

  憑理性,憑直覺,他相信自己的老婆肯定有問題。但憑感性,憑感情,他又不希望這是真的,甚至希望許兵真是個二百五,在他家門口犯渾,胡鬧。

  這些日子,叢容一直在反省自己的婚姻,反省自己的感情。通過反省,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婚姻是有問題的。首先,他這種閃電式的結婚,就說明了他的衝動和不理智。其次,他又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到底愛莫小娥什麼?對她的瞭解又有多少?結果,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對莫小娥其實並不瞭解。她的一切,其實都是她自己說的。他只是耳聽,並沒有眼見。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當時怎麼就暈到了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給忘了呢?說來說去,他到底愛這個女人什麼呀?不就是長相嗎?不就是著迷她的嫵媚、她的美貌嗎?作為一個政工幹部,還成天教育別人要樹立正確的戀愛觀、婚姻觀呢,怎麼一到自己身上,那正確的這觀那觀,全跑得無影無蹤了呢?唉!想不到哇,自己也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而且,還能不問青紅皂白地就把人家許兵給損了一頓。她肯定生氣了,而且還氣得不輕,否則的話,她也不會這麼長時間連一個電話也不打。

  莫小娥望著叢容的後腦勺,心裡更是七上八下了。她知道紙包不住火的道理,也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說的是什麼意思。

  火車可不管莫小娥心裡想的是什麼,照樣呼呼隆隆地跑得飛快。隨著北京的臨近,莫小娥的心狂跳不止。呼呼隆隆的車輪,像碾著她的心在跑,把她的心臟碾成了一張紙片,輕得在胸腔裡都快待不住了,一個勁地往喉嚨裡飄,她都有點喘不上氣來了。莫小娥絕望地想:早知今曰,何必當初呢!早知現在這麼難受,還不如當初不往南京跑呢!在電話裡告訴他實情,或者乾脆就讓許兵那個王八蛋告訴他得了!大家隔得千山萬水的,怎麼也有個緩衝的餘地。現在可好了,定時炸彈已經滴滴答答地響起來了,到家肯定就會爆炸的。到那時,自己該躲到哪裡、藏到哪去好呢?

  其實,莫小娥早就看出叢容的懷疑了,莫小娥是誰呀?叢容那點小老練還能瞞得了她?他就是嘴上不說,晚上上了床,他在床上的表現,莫小娥還能看不出來?他們這些當兵的,就是這個樣子!正如他們自己所標榜的那樣,是表裡如一的人!這大概是莫小娥當軍屬這麼長時間感觸最深的一點。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叢容就醒了,醒了再也沒碰她,爬起來穿衣服,說是要凹去出早操。躺在床上的莫小娥,心又提起來了。她知道他這是借口,繼而又猜想,他今晚上肯定不會出來過夜了。誰知他卻跟她商歐,讓她到周邊幾個城市玩一玩,轉一轉,還說他沒有時間,陪不了她了。莫小娥坐了起來,裸著身子在那兒想了想。她想也行,反正自己也是有今天沒明天了,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江南各地都游個遍呢!反正又不是花自己的錢,在離婚讓別人打發走之前,把能花的錢都花了得了。

  莫小娥帶著表哥在南京玩了兩天,就把表哥打發走了,然後,一個人把上海、蘇州、無錫、杭州玩了個遍,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出站一見面,四個人同時愣住了。

  叢容先是一愣,愣過之後又是一喜。他長出了一口氣,認為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了。許兵到底還是許兵哪,自己這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那君子之腹了。

  莫小娥一愣之後,猶如五雷轟頂,轟得她頭重腳輕,腿上一軟,差點摔倒。她一把拽住叢容的胳膊,叢容都被她扯了一個趔趄。叢容看了她一眼,她沖叢容假笑,假裝高興地說:「你看,人家還來接我們。」

  這邊的徐曉斌也是一愣,愣過之後又有些擔心。他急忙扭頭去看身邊的老婆大人,只見她眼睛瞪得老大,還真有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徐曉斌更擔心了。

  許兵一愣的時間比較長,好半天都沒愣過神來。等她終於緩過神來,第一個動作就是伸出手去狠狠地掐徐曉斌的胳膊。徐曉斌「哎喲」叫了一聲,甩著胳膊問她:「幹什麼你?」許兵氣呼呼地反問他:「是誰讓我來接站的?」徐曉斌說:「神經病!不是你自己嗎?」

  許兵說:「不是你教育的嗎?」停了一下,又點頭說:「嗯,我是有神經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徐曉斌擔心地望著她,勸她:「既來之,則安之吧,麻煩你笑一笑吧。哪有你這樣跌著臉來接人的?」

  許兵說:「我就這樣跌著臉接他們,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哼!想不到這個麼蛾子還真跑到南京去了,她還真有點膽量呢!」

  徐曉斌說:「我求你別這樣!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指導員的面子上,你千萬別這樣!」

  正說著,叢容兩口子走過來了,徐曉斌搶著打招呼:「辛苦了!想不到這趟車還挺準點。」

  叢容說:「是呀,一分鐘都不差。謝謝,謝謝你們還來接我們。」徐曉斌說他:「謝什麼呀,看你學了一個月高科技,怎麼還學會虛偽了?」

  叢容笑著說:「是嗎,我連這麼高的科技都學會了嗎?連長,你怎麼不說話呢?你是來接我們的嗎?」

  許兵面無表情地說:「我是來玩的,來逛火車站的。快走吧,有話留著回去說吧。」說完,頭也不回地一個人在前邊走了。

  徐曉斌搶過莫小娥手裡的拉桿箱,陪著叢容走在中間,剩下莫小娥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後邊。

  許兵剛才那句「有話留著回去說」的話,無疑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莫小娥的心臟。雖然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只要那定時炸彈一刻不炸,她莫小娥的心裡就存著一絲僥倖。莫小娥那顆擔驚受怕的心,現在恐怕早就千瘡百孔了吧?

  走到車旁,許兵拉開前邊車門,直接坐了上去。剩下那仨人,只有坐後邊的分了。叢容坐中間,徐曉斌和莫小娥坐兩邊。

  汽車上路了,車上鴉雀無聲。連司機都納悶:這是接的兩個什麼人呀?是倆啞巴嗎?而且把接人的人也帶得不會說話了。來的時候,倆人說了一路。回去的時候,怎麼就一聲不吭了呢?難道他們見面就吵過一架了嗎?嗯,看這陣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