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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3

  徐曉斌和孟勇敢兩人進山裡巡線去了,他倆要重走巡線路,體味過去的美好時光。許兵帶著唱東方到附近的野葡萄溝轉轉,剩下林大發一家人在家裡燒火做飯,準備讓城裡來的戰友,吃上一頓真正的綠色飯,環保飯。

  孟勇敢穿的是膠鞋,而徐曉斌穿的卻是皮鞋。孟勇敢在前邊健步如飛,徐曉斌只能跟在他屁股後邊,像個新兵蛋子似的,追著老兵跑。孟勇敢說他:「你也是,不是說好了穿軍裝嗎?」徐曉斌沒好氣:「又沒說好穿膠鞋。」孟勇敢問他:「難道你沒打箅要再巡一次線?」徐曉斌說:「倒是有這個想法,伹沒考慮這麼細。」孟勇敢批評他:「這就是你們技術幹部的局限性,4慣聽別人的安排,不願動自己的腦子。」

  徐曉斌更煩了,他擦了把頭上的汗,更沒什麼好氣了:「快巡你的線吧,哪這麼多廢話?」

  孟勇敢放眼青山綠水,不禁嗓子癢癢,他徵求徐曉斌的意見:「哎,我喊幾聲吧?」

  徐曉斌說:「你喊一百聲都沒人管!」

  「那我就喊了?」「喊唄!」

  孟勇敢想了想,雙手圈成喇叭,衝著大山大聲地喊:「五里溝,我愛你!」

  徐曉斌詫異地望著孟勇敢,對他公然地喊出「我愛你」這樣的話,感到吃驚和不可思議。雖然他喊的是愛五里溝,怛在徐曉斌看來,他是在借題發揮,借景抒情。

  孟勇敢抒發完感情,清著喉嚨,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徐曉斌開始向他進攻了。

  徐曉斌說:「孟勇敢,我發現你今天有點反常。」孟勇敢說:「我喊了幾聲『我愛你』,我就反常了?難道我不配說『我愛你』這樣的話嗎?噢,只能你們說?只能你們愛?我就不能說,不能愛?!」

  徐曉斌說:「我還不是完全說的這個,我是說,你從今天一上車,就有些不對頭。」

  「我哪不對頭了?」

  「你大大咧咧地不對頭了。」

  「你平時不是老說我大大咧咧嗎,今天怎麼就不對頭了呢?」

  「你平時大大咧咧是正常的,你今天大大咧咧就不正常了。」

  「為什麼?」

  「因為你今天似乎不應該大大咧咧。」

  「為什麼?」

  「因為有唱東方小姐在。」

  「為什麼?為什麼有她在,我就不能大大咧咧了?」

  「因為,因為……哎呀!你哪來這麼多為什麼?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就是因為按你往常的表現,你在人家面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那我該是什麼樣子?」

  「你平時在人家面前不是挺矜持、挺拘束的嗎?」

  「是啊,但是結果怎麼樣呢?」孟勇敢突然開始反擊了。徐曉斌一時語塞,不太好直說了:「結果?結果嘛,你比較像個英國紳士,文質彬彬的。」

  「那還是我嗎?」孟勇敢追著問。

  「這個嘛,這個……確實不怎麼像你了。」徐曉斌只好說實話了。「還是呀,」孟勇敢叫了起來,「都不像我了,我還不趕緊改回來,免得讓你們這些人看笑話。」

  「誰笑話你了?」

  「誰笑話誰知道。你現在不正在笑話我嗎?」徐曉斌又一次語塞了,望著孟勇敢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孟勇敢大笑,轉過身去又把手弄成大喇叭,對著遠山大喊大叫:「徐曉斌,我恨你!」

  徐曉斌撿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孟勇敢猴子似的,蹦著躲開了。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山谷裡都有回聲了。

  孟勇敢心裡很得意:奶奶的,這樣多好,老子還是老子!他們倒變得不像他們了。

  許兵和唱東方走累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聽腳下的溪水在歡快地唱歌。

  唱東方很陶醉,她愜意地說:「姐,這裡多好呀!像世外桃源一樣,在這裡當兵真不錯!」

  許兵淡淡地一笑,說:「你來玩玩是不錯,讓你長年累月地待在這裡,整個溝裡只有一戶人家,那時你就知道寂寞是什麼滋味了。」

  唱東方點點頭,說:「是呀,光想想就挺難受的,更別說真要在這裡待上三年五載了。所以說嘛,你們軍人是偉大的,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許兵說:「你就別在這兒給我灌迷魂湯了,我們可不稀罕你們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甜言蜜語。以後對我們當兵的來點實際的,比說什麼都強。」

  唱東方說:「那我以後就嫁個軍人吧,給你們軍人當老婆,這樣的實際行動總可以吧?」

  許兵點了點頭:「嗯,這個提議不錯。以後我們的軍嫂都能像你這樣,那我們的後花園可就漂亮了,有看頭了。」

  唱東方突然說:「那我就乾脆嫁給你們孟勇敢吧,給他當老婆。」許兵嚇了一跳,沒坐穩,從石頭上滑了下去。她跳了起來,捂著摔痛的屁股直「哎喲」。

  唱東方大笑起來,點著她說:「姐,你呀,是典型的葉公好龍!」姐妹倆回到哨所時,遠遠的,就看見孟勇敢在那裡捕蜻蜓。他舉著一把掃院子的大掃把,東一下、西一下地捕得正歡。

  唱東方「咯略」地笑了,拽著許兵的胳膊喊:「姐,你快看。」

  表姐不耐煩地抽出胳膊:「我又不瞎,我看見了。」

  表妹欣賞地說:「這傢伙真的挺有意思的。」

  表姐站住了,盯著她不錯眼地看。

  「你看我幹什麼?」

  「小心你別弄假成真了。」

  「你認為可能嗎?」

  「我認為不可能。」

  「那你還擔什麼心呢?」

  「我不是擔心,我是提醒。」

  「沒有擔心,就不用提醒。」

  兩人走到孟勇敢跟前,見他已經戰果纍纍了。他把戰果都含在嘴裡,把蜻蜓的兩隻翅膀一合,疊到一塊,含在嘴上。

  許兵拖著長腔說:「行啊,孟分隊長,你不用人陪了,一個人就可以玩了。」

  孟勇敢瞥了她一眼,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惹得唱東方又笑了起來。

  許兵往前走了,唱東方沒有跟著走,而是留了下來。唱東方說:「讓我也捕幾下吧?」孟勇敢停了下來,把手裡的掃把遞給她。

  唱東方舉起了掃把,東一下、西一下地玩了起來。蜻蜓們在半空中輕盈地飛著,她在草地上婀娜地撲著,沒幾下,她還真的捕到了一隻。

  唱東方跪在地上,輕手輕腳地爬過去,像是怕驚動了掃把下的蜻蜓,再讓它飛跑了。她小心翼翼地捉起蜻蜓,像個孩子似的,回過頭來大聲地報功:「看,我也捕了一隻!「孟勇敢正人神地盯著她看,連她的喊叫都沒有驚醒他。孟勇敢呆呆地望著自己心中的女神東方紅,像是在看露天電影,看得如癡如醉,忘了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唱東方跑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說:「哎,你愣什麼神?快幫我拿著,別跟你的混了!」

  孟勇敢清醒過來,像被她發現了心中的秘密,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像五里溝天邊的火燒雲,紅得厲害,觸目驚心。唱東方心中一驚,什麼地方枰然一動。

  倪雙影的上一任分隊長,轉業手續全部辦妥了,坐上午九點一刻的火車離開北京。連長和指導員親自到火車站為她送行,她的接任者倪雙影肉然更要來送了。

  回來的路上,許兵對倪雙影說:「雙影,我想買雙涼鞋,咱倆到王府井去轉轉吧。」

  倪雙影高興地說:「好呀,我也好久沒去王府井了。」許兵跟叢容請假:「哎,指導員,行嗎?」叢容凹過頭來,笑著問:「我說不行,行嗎?」許兵也笑著說:「你說不行,是不行的。」倪雙影也來湊熱鬧:「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是不是,連長?」連長更高興了,一高興就想把指導員也拖上:「哎,回去也沒啥事,不如你也跟我們一起太算了。我還從沒跟別的男人逛過商場呢,看看男人是不是都不願逛商場。」

  指導員說:「我倒是挺願逛商場的,但我不能跟別的女人逛。這要是讓我媳婦給碰上了,我的日子還有法過嗎?」

  許兵笑了,說:「喲,你家莫小娥還這麼能吃醋?連我們的醋都吃?」

  叢容得意地直晃腦袋:「她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吃!通吃!」

  倪雙影在後邊不由自主地撇起了嘴,心裡想:指導員可真倒霉呀!攤上那麼個不正經的老婆,被人家騙成這樣,還在這美呢!

  許兵和倪雙影在王府井下了車,一個女上尉和一個女少尉,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在王府井的大街上。

  走著走著,倪雙影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許兵奇怪地問她:「你笑什麼?」

  倪雙影還在笑,而且越笑越厲害,最後竟然蹲在地上笑得起不來了。

  許兵更奇怪了,看她笑成這樣,又不知她為什麼笑。許兵用腳踢了她一、下,嚇唬她:「哎,別笑了,快起來吧,糾察來了!」

  誰知倪雙影一聽這話,本來都笑得差不多了,又開始重新笑起來,而且笑得更厲害了,捂著肚子直喊痛。

  許兵沒法了,只好站在那兒,等著她自己笑夠了。倪雙影終於笑夠了,站了起來,扶正自己的軍帽,問:「連長,你知道我笑什麼嗎?」

  連長說:「我不知道,誰知道你發什麼神經。」倪雙影說:「我聽著咱倆腳下的步子光光的,步調一致地不像來逛大街的,而像是來搞糾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