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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2

  指導員滿頭大汗地回來了,看到正彎著腰拖地的倪雙影,非常感動。他對倪雙影說:「哎呀,倪分隊長,這幾天讓你跑前跑後的,我這心裡真過意不去!」

  倪雙影直起身子,擦著額頭上的汗,似乎比指導員更過意不去。她說:「指導員,我也沒幹什麼,你太客氣了。」

  指導員說:「你還沒幹什麼,這個家幾乎就是你佈置起來的。你就像對自己家一樣!」

  倪雙影一想,也是呀。自己對這個新房是不是太熱心了點?是因為這新房是自己領導的緣故嗎?這是不可能的!以倪雙影的家庭背景,一個連隊指導員對她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她實在犯不上這樣全心全意地投人。那是什麼原因呢?是不是自己太渴望擁有這樣的新房了?哎呀哎呀,自己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自己喜歡的人還躲得老遠的呢,還新房呢,想什麼呢?

  幸福的指導員哪裡知道倪雙影心裡的悲哀呢?他脫下軍裝,挽起襯衣袖口,積極請戰:「我來幹點什麼?」

  倪雙影強打精神給他派活:「你把衛生間的鏡子擦擦吧,好像有點花。」

  指導員愉快地喊了聲:「好勒。」就衝進了衛生間。倪雙影又歎了口氣,心想:這要是孟勇敢就好了,孟賈敢要是能這麼聽我的招呼該有多好。

  王技師問徐技師:「差不多了吧,咱們應該上去看看了吧?」徐技師點頭,說:「但願能有什麼收穫。」

  王技師信心很足地說:「孤男寡女的,只要多給他們創造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我就不相信他孟勇敢能沉得住氣。他是神不是人哪?」

  徐技師的信心不足,搖著頭說:「我看夠嗆。你還不瞭解那小子,那傢伙有些地方就是一根筋。」

  王技師笑著說:「你還是我們的臥底呢,怎麼老是向著他說話呢?」徐技師害愁地說:「給你們當臥底,什麼好處沒有不說,還要拘驚受怕!」

  王技師更樂了,說:「怎麼會沒有好處呢,許兵能一點好處也不給你?」

  徐技師搖頭,說:「那點好處,少之又少哇!而且……」

  「而且什麼?」王技師停住腳問。

  「而且,而且……」徐技師吞吞吐吐地似乎不方便說。

  「而且什麼呀?」王技師跺著腳追著問。

  「而且,還要看她高興不高興!「徐技師終於說了。

  「嘿!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你不會哄她高興嗎?」

  「是我當臥底,應該是她哄我高興才對!」

  「理是這麼個理,但誰讓她是你的領導呢?領導派你去臥底,你能討價還價嗎?」

  徐技師不高興了,說王技師:「你是『理』他媽吧?翻來覆去都是你的理!」

  兩人輕手輕腳地上著樓梯,主要是王技師在前邊虛張聲勢地躡手躡腳,好像怕打擾了屋子裡兩個孤男寡女的好事似的。徐曉斌在後邊看她鬼子進莊似的架勢,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技師轉過身來,示意徐技師不要笑,徐技師笑得更厲害了。王技師著急地小聲說他:「不許笑!有什麼可笑的?」

  上了四樓,聽到了倪雙影的笑聲,這下王技師也笑了。她回過頭來,望著徐技師,眼睛在問: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

  王技師推開虛掩的房門,見倪雙影主婦似的正在擦飯桌。倪雙影一看見她,就埋怨道:「王技師,你們上哪喝水去了,是去茶館了吧?」

  王技師笑得一朵花似的,大聲地編著瞎話:「他家沒開水,臨時燒的水。哎,那小子呢?」

  正說著,「那小子」從陽台上跑出來了。這小子不是那小子,王技師一見他傍了一下,問他:「怎麼是你呢?」

  指導員被問得莫名其妙,說:「是我怎麼了?」

  「孟勇敢呢?」王技師問。「孟勇敢?」指導員更是丈二和尚了。倪雙影趕緊解釋:「他早走了,掛上窗簾人就走了。」王技師不滿地扭頭去看徐技師,好像人是他給放走的似的。徐技師微微一笑,一副事前諸葛亮的樣子。

  諸葛亮在家裡的飯桌上給老婆潑冷水:「我看你就到此打住吧,封建家長們做到你這種程度,也該打退堂鼓了。」

  許兵重重地放下筷子,明擺著一副不撞南牆不死心的樣子。果然,她抽出張紙巾揩著嘴說:「我是堂堂的共產黨員,不是那些沒有信念的封建家長。我怎麼可能輕易就打退堂鼓呢?真是的!」

  徐曉斌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她,說她:「你呀,真是不撞南牆不死心!你就撞吧,接著撞吧,等著撞得頭破血流吧。」

  許兵受到表揚似的樂了,趕緊表態說:「頭破血流就頭破血流。不付出血的代價,哪來的勝利果實呢?」

  徐曉斌也將筷子重重地放下,恨恨地說:「你願撞你就撞去吧,我可不陪你一起撞了。我現在聲明,我退出,我不給你們當什麼臥底了。」

  許兵「咯咯」地笑了,搖頭晃腦地說:「徐曉斌同志,這就由不得你了。」

  徐曉斌同志絕望地說:「你們難道是那賊船嗎?上去就不准下來了?」

  許兵更樂了,腦袋晃得更歡了:「你把我們當賊船也行,隨便你,反正你是下不來了。」

  徐曉斌試探地問:「我要是非要下呢?」

  許兵笑得愈發厲害了,一點都不像在威脅人:「那就諾閣下試試看!」

  「你們能怎麼餚我呢?」徐曉斌問。

  「不用我們怎麼著你,孟勇敢同志就替我們收拾你了。」許兵答。徐曉斌放心地笑了,說:「原來你們就這點蛾子呀?我還以為你們要把我大卸八塊呢,鬧了半天就這點本事。告訴你吧,我會主動向孟勇敢同志交代的。我這是杏海無邊,冋頭是岸。我也相信孟勇敢同志的胸懷和肚量,他會伸出雙手,歡迎我這迷途的羔羊的!」

  許兵不笑了,咬著牙罵他:「我怎麼瞎了眼,嫁給你這個叛徒?」徐曉斌不以為恥,反而解脫似的笑了,說:「當叛徒也比當臥底強。給你們當臥底,我得什麼好了?」

  許兵更罵他了:「你真是塊天生舀叛徙的料,還是猶大級的叛徒。你快去刷碗吧,我懶得再看你了。」

  徐曉斌說:「哎,這星期不是該你刷碗了嗎?」許兵說:「誰讓你當叛徒了?當叛徒就該多幹活。」徐曉斌站起身來,說:「不該我刷,我不刷!「許兵擋住他,伸出拳頭來,歪著腦袋說:「那咱倆猜吧?淮輸了誰刷碗。」

  徐曉斌站在那兒想了一會,他箅了箅賬:如果不跟她猜這個拳,那這碗肯定又是自己刷;如果跟她賭一把,結果說不定自己就不用刷了。「好吧,那就猜吧!」徐曉斌伸出了拳頭,又補充道:「願賭服輸,輸了別耍賴!」

  許兵高興地躍躍欲試,嘴上很痛快:「哪能呢,我是那種人嗎?」

  「猜丁殼!」兩人同時大喊,同時出了拳。徐曉斌的拳頭還是拳頭,許兵的拳頭變成了剪刀,向然是她輸了。「三局兩勝!」許兵喊。徐曉斌又讓她:「好!三局就三局,稗來!」

  「等一會!」許兵又喊,「讓我想一想。」

  許兵坐在那兒轉著眼珠子想了一會,說:「好了,來吧!」

  「猜丁殼!」

  這次許兵還是剪刀,徐曉斌還是拳頭。拳頭砸剪刀,許兵又輸了。許兵站了起來,顯然要跑。徐曉斌一把扯住了她:「你想賴?沒那麼容易!」

  許兵立在那兒並不掙扎,而是心平氣和地告訴他:「對不起,我忘了通知你了,我來倒霉了,我不能沾涼水,我不能刷碗。」徐曉斌自然不信,拖著長腔問她:「什麼時候來的?」許兵說:「今天下午剛來。」

  徐曉斌還是不信:「哪這麼巧?怎麼偏偏週末來倒霉呢?」許兵說:「這誰知道呢?你說我該問誰去呢?」徐曉斌一下洩了氣,不光這刷碗的活跑不掉了,連晚上法定的活兒也幹不了了。奶奶的!這叫他娘的什麼事呀!

  晚上,徐曉斌躺在床上無事可幹,心裡煩躁,電視和書統統看不進去。一旁的許兵倒沒事人一樣,看著電視還「哧哧」直笑。

  徐曉斌奪過遙控器,關了電視,理直氣壯地說:「別看了,陪我說說話。」

  徐曉斌的語氣中,有明顯的吃了虧要求補助的意思,許兵哪能聽不出來呢?想想人家又替自己刷碗、又什麼事也幹不成地委屈,許兵只好聽話地配合了。

  許兵轉過身來說:「說吧!」徐曉斌說:「你離我遠點,別靠我這麼近!「許兵壞笑著問:「靠你這麼近會有什麼後果呢?」徐曉斌沒好氣地說:「有什麼後果?搞不好我會闖紅燈的!你讓嗎?」

  許兵趕緊往後靠,說:「我不讓!我哪能讓你犯這種低級錯誤呢?我還是陪你說說話吧。」

  「說吧。」

  「說什麼呢?」

  「隨便。」

  「那就說說孟勇敢的事吧?」

  「說說就說說,你以為我害怕說他?」

  「你都成了無恥的叛徒了,你還怕誰呀!」

  「哎,說真的,我勸你別再管了,別再折磨人家孟勇敢了。你這麼』上趕著逼人家,不但是對人家孟勇敢不尊重,也是對人家倪雙影的不尊重。這要是傳出去,對她影響多不好。她以後還能在這院裡找對象嗎?」

  許兵問:「準會傳出去呢?孟勇敢還是你?」徐曉斌說:「你能保證王技師那張嘴嗎?平時就沒有把門的,我看玄!」

  許兵不說活了,徐曉斌看到了希望,繼續做工作:「他倆也的確不是一類人,很難進一家門。我看倪雙影跟指導員倒像是一家人,今天他倆在樓上收拾新房,真像兩口子呢!」

  許兵一聽,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她說:「你別說,那兩人還真是一類人呢,都是那種老實本分不好玩的人,他倆沒準還真能過到一起呢。」